真实遗愿清单 第7章

作者:卡比丘 标签: 年上 HE 近代现代

这期间,庄叙几乎没时间回李善情的消息,更不用与他商量什么提出游的计划,不过奇怪的是,李善情也没过多纠缠,像是有了新的事做,所以暂时将庄叙放置到了一边。

庄叙显然不至于主动联系李善情,偶尔想起,只当做青春期少年的兴趣是三分钟热度,自然而然地减淡了。

而时间这样匆忙地过去。

终于,收购协议达成,母亲准备召开会议,宣布委任庄叙与周开齐为轮值CEO。庄叙提前电话告知了钱将军。

钱将军比庄叙想象中更认可他一些,主动说:“以后需要帮忙,可以和我提。”

会时,各位高管们的脸色都在忽然间变得十分热情,如同前几个月的龃龉从未发生过。庄叙坐在父亲从前坐的位置,延续着家庭与事业的新生命从此开始,而整间集团重新向他敞开。

一切尘埃落定时,整个十二月都已悄然流逝,时间即将进入新的一年。全城年轻人聚到广场和钟楼下,大声地倒计时十秒。

庄叙待在父亲的办公室里整理旧的公司资料,忽然之间手机许多次响起,收到许多祝福短信,才意识到自己跨过一年,进入了新的岁数。

他回了几条重要的,李善情的名字出现在上方通知栏。

“新年快乐!”

庄叙也回了他:“新年快乐。”

李善情问:“你现在是不是都忙完啦,有时间带我出去玩了吗?我看我妈妈都轻松下来了,她和我爸爸决定去度假呢,好羡慕啊。”

“你不去?”庄叙问。

“我不能去,”李善情说,“我不能晒太阳不能跑步,坐飞机对我来说也比较危险。”

庄叙去回复了一条钱将军的问候,看见李善情又发了新的消息:“你最近有没有觉得我找你找得少了?其实前两周我又在医院,昨天已经出院了。”

不知是怎么了,庄叙看到这句话,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这次没有晾着李善情,迅速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李善情说,“可能发现你突然好关心我,有点不适应,吓得过敏了。”

庄叙无言,又收到李善情的:“趁我爸妈去度假,你带我出去玩吧。而且周日玛丽放假。我住院的时候已经做好计划了!”

他发来一份计划,从下午一点开始,到傍晚六点,只玩不吃饭,看完日落就结束,因为玛丽最近放假的晚上都回家很早。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这日程很轻松吧?”李善情这样问。

庄叙看到日期,忽然觉得眼熟,又想了想,发现是自己的生日。庄叙以前便不怎么喜欢过生日,觉得无聊,今年更是。李善情挑这个日子,应当是无意,庄叙不是什么扭捏的人,懒得让他改期,便同意了:“到时我来接你。”

到了生日的前一天,庄叙在公司,和实验主管开完会,周开齐敲门进来:“庄叙,明天晚饭来我家吃。”

“蛋糕都给你订好了,”他笑眯眯地说,“今年给你订了个大的。”

拒绝太过伤人,即使不想过生日,庄叙还是答应:“我明天下午有点事,可能得晚点。”约了七点钟,在周开齐家庆生。

去接李善情,庄叙到的不早不晚。

由于是纯私人行程,又是和李善情出去,庄叙没叫司机,自己开了台父亲以前开的电车,停到小区对面,刚给李善情打电话,李善情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穿着庄叙的那件衣服,比庄叙上次见他更瘦了,一面晃晃荡荡走到斑马线边,一面接电话。

庄叙看他张开嘴,耳边听见他的声音:“嗨。”

“我在对面,”庄叙告诉他,“白色的轿车。”

李善情视线瞟过来,红灯恰好变绿了,他说:“好哦。”挂掉了电话,像一只蜗牛,慢吞吞地挪过马路,走到了车边,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哇,今天是要跟我独处吗?”李善情关门,一见面就说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转过脸来,庄叙发现他真的瘦了许多,本来还有些肉的脸颊,瘦得一点不剩,眼下也有些发青,嘴唇白得可怜,病得连表情都掺入了些冷漠。

庄叙本来应该澄清,不是要独处,是不想麻烦司机,但看清李善情的脸,却没有说出口,不由自主问:“你为什么住院?”

“因为生了场小病吧。”李善情耸了耸肩,拉安全带扣好,手背从庄叙宽大的衣袖里露出来,打吊针的淤青还没有消。

他既然不愿意说,庄叙也不再多问,先前往李善情指定的第一个地方,

他们先要去市郊可以开车游览的一间小动物园。李善情已经买过票,庄叙只要负责按下车窗,将李善情的手机给工作人员扫码。

天气阴沉沉的,虽然没下雨,动物园里车不多,动物也比较懒散。

庄叙也没来过这儿,跟着前车,开得很慢,李善情就趴在车窗上看外面,一副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两人起初不聊天,经过鹿区,李善情回头问:“庄叙,你之前答应我的,志愿者招募的事,怎么样啦?”

“还没确定。”庄叙告诉他。

“好吧,我有点怕我的身体做不了植入手术,”李善情又转坐正了,不再看动物,“我最近又看了几篇庄博士的论文,我觉得我可能不符合植入的最低条件。”

他说这件事的时候,车外不远处有两头牝鹿在走。李善情神情带着忧愁,庄叙该看前面的路,因为他在开车,但事实是每当庄叙回想时,他都觉得李善情的脸比路更清晰。

“技术会发展。”庄叙这样说。

“会吗?”李善情歪歪头,又皱皱眉头,“你是不是安慰我,骗我?”

李善情大概是一直被人宠爱着,撒娇撒得自然,说“骗我”时有一点不高兴,说完又变成了只是对庄叙求证,露出反而需要庄叙安慰他的模样。

庄叙好像也被他带跑了,居然安慰他:“你才十六岁,不用着急。”

“十七了,”李善情马上修正,“上周过了生日。你都没有给我送上祝福,那今天给我补一下吧。”

“……生日快乐。”不知道为什么,顿了顿,庄叙告诉他:“我今天生日。”

李善情有些讶异:“真的假的?”

“那你还来带我玩?”他问庄叙。

“我不过生日。”庄叙简单解释。

李善情睁大眼睛:“哪有人不过生日的。”

这间动物园不大,聊到这里,车游区的部分恰好结束了,庄叙开出大门,将车靠边停下,中断了生日的话题,问李善情要不要下车继续参观其他的动物农舍。

李善情很难得地犹豫了:“有点怕过敏。”

庄叙以为他不下车了,没想到紧接着,李善情从口袋里掏出了护目镜、口罩,给自己戴好了,戴了塑胶手套,不像去动物园游览,像要去杀人。庄叙都不知道自己这件外套口袋里能放这么多东西。

“走吧。”李善情得意地说。

下了车,他们先去一间小稻草屋看兔子。李善情像是真的怕过敏,紧紧挨着庄叙走路,仿佛碰到过敏原,能把庄叙推出去挡毛挡灰尘。

庄叙觉得李善情活得的确不太容易,便给他靠着了。

兔子小屋里每只兔子都有来历、名字和照片,都是小孩子在看,李善情和庄叙两个人挤在孩童当中,显得格格不入。

李善情核对了一会儿照片和草丛里的兔子本兔,拖着庄叙走了。他又换了一个新的姿势,抱着庄叙的手臂,好像不能自行行走,把庄叙当吊环。

庄叙想把手臂抽出来,低头看到李善情苍白的脸,便算了。

又看了孔雀小稻草屋和小羊屋之后,李善情就满足了,说可以回车上,拆掉脸上手上装备之前,他掏出消毒喷雾让庄叙给他喷一圈。

庄叙无奈地照做,没想到到车里,李善情的哮喘还是发作了,吸了药才好。

庄叙见李善情躺在椅背,一副对人生没有眷恋的样子,忍不住说:“有哮喘下次就少靠近动物。”

“你不要说,”李善情鼻子都皱起来,连连摆手,“我不要听。”

庄叙本便懒得说,开车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没开多远,李善情开口说:“庄叙,其实我是不敢让别人带我出来玩,万一我生病,我怕别人内疚。你就不像是会内疚的样子。而且我跟你在一起才觉得比较安全。”

“安全在哪?”

李善情坐了起来,语气变得生动,声情并茂做演讲:“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如果我突然病倒,你会不会抛弃原则,命令实验室给我植入SyncPulse?”

“别编故事。”庄叙不想理他。

“你会吗?你会救我吗?会不会?”李善情不依不挠,凑过来想抓庄叙的手臂,庄叙立刻移开了,没让他碰到一点。

庄叙将车开到计划中,人烟稀少的一道礁石岸边。但是天气预报不够准确,傍晚的沉云没有变薄一点,而阴天是没有落日可以看的。

李善情这么聪明,计划也不能十全十美。

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李善情忽然开口:“你在车里等我一下。”而后便下了车。

庄叙等他时,心中产生少许怀疑:李善情该不会是偷偷跑了吧?——利用自己把他带出来,跑到一个没人管得到他的地方去。

不过过了十分钟,李善情回来了,提着一个白色的小袋子。

他坐进车里,呼吸有点喘,走得很热,把外套拉链都拉开了,露出里面白色的卫衣,和几乎和卫衣一样颜色的脖子的皮肤。

李善情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纸盒,拆开后,里面有个很小的甜甜圈,是原味的,上面连奶油都没有。

“这家面包房只剩这个了。你不喜欢过生日的话,你给我过吧,”他对庄叙说,“给我唱一首生日歌。”

说完这话,李善情自己开始唱了,他唱“祝我生日快乐”,庄叙根本不唱,他也唱得很自在。庄叙都看得笑了,李善情才停,装模作样地许了愿,而后对庄叙说:“但我不能吃,你帮我吃掉好吗?”

庄叙就帮他吃了,除了甜得发腻,没有别的味道。

吃完后,李善情主动要求庄叙:“可以送我回家了,我总觉得玛丽姐姐在回家路上。我在她那里已经没有信用度了。”

庄叙把李善情送回去,又接了母亲,去周开齐家。

周开齐甚至在家为庄叙的生日布置了一些五彩的气球,还摆放着鲜花,这次没自己下厨,找了一名厨师。

每个人都给庄叙准备了礼物,其中周思岚十分有心,抱出一套庄叙父亲曾经刊登过文章的期刊全集。

“庄叙哥哥,我知道你家里应该有,这套你可以放在办公室里。”他说。

庄叙自己给母亲准备了一份礼物,在车里已经送过。他们切了一个大而漂亮的蛋糕,人人如此重视这个生日,像希望一道弥补庄叙和母亲失去的父亲与丈夫的陪伴和祝福。

所以不应该的是每一次,庄叙回忆自己的二十岁生日,口中涌现的都只有甜腻。这味道属于阴天下午的海岸,而不是热闹的生日晚餐聚会。

最后选择怪罪某一个人买的甜甜圈味道太浓,所以庄叙吃其他美食,才不再记得味道。

第8章

李善情自小有一项嗜好:收集来自他人的关爱。

产生的原因,要从他小时候看《寻梦环游记》说起。电影中有一段讲一个人死之后,如果被世人忘却,灵魂会完全消失。

那时他还是完全的小朋友,非常担心自己有一天突然死掉,除了父母,再也没有人想他悼念他,便想方设法要周围的医生护士与小朋友给他承诺,等他死后,会记得在亡灵节为他祈祷。

后来李善情长到十几岁,思想成熟很多,成为无神论者,知道这是假的,人死掉就什么都没有了。但他已经养成习惯,而病时的人生太过乏善可陈,所以只要能找到一点乐趣,他都会坦然接受,并鼓励自己继续。

即使灵魂是种空无的幻想,让世上多些人记住他,好像也是一件不坏的事情。

对于庄叙不断的纠缠,或许是自此而始,虽说到了最终,他已说不清掺杂了多少其他情绪。

跨年之前,李善情在病房里度过自己十七岁的生日。

这一次生病,是肺炎卷土重来,身体状况更下一个台阶。按照医生的说法,加上他自己的理解,他身体里本便脆弱的免疫屏障彻底地垮台,形成一个没有主权主宰、病菌可以肆意横行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