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遗愿清单 第32章

作者:卡比丘 标签: 年上 HE 近代现代

因此李善情做出更自私的决定:诱骗庄叙和他走到了最后一步。

虽然没想到原来即使麻痹了痛觉神经,有些事也能变得难以承受。他希望庄叙能看在自己昨晚的隐忍和付出,少责备他几句。

感受到庄叙的指腹在自己后颈的碰触,李善情清醒了些,心中慢慢想到,庄叙大概已经看到新闻。

他不想面对,先装作被摸得不舒服的样子,闭着眼动了动,把整颗头埋进被褥间。床里留有昨晚混乱的气味,令他心慌也心痛,只是比露出脸去,接受庄叙的质询好一点。

李善情埋了一会儿,听到庄叙叫他:“李善情。”

他装死,庄叙又说:“你今天演技不是很好。”

李善情只好从被子里出来,厚脸皮地问:“以前什么时候骗过你了,被你知道我以前演技好不好。”

他看到庄叙坐在床边,发现庄叙衣服都换了,应该已经回过家。穿着干净的运动品牌居家卫衣,模样清爽,眼神干净。

可能是因为性格和道德观并没有发生变化,庄叙只要换个打扮,就能轻易回到他们刚认识时的十九岁。不像李善情,彻底地长大,进入成人的世界后,性情大变,已记不清自己无忧无虑时的心态,或说是不想记清。

其实庄叙听李善情说这样的话,大可以列举李善情欺骗他的所有过往,或者直接提起植入的话题,不过庄叙没有,他问李善情:“早餐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看着庄叙的眼睛,李善情从未如此明白,自己实际地坠进爱河,否则很难用科学区形容他加速的心跳,与过于细微的声音,询问庄叙:“有什么选的?”

庄叙报了几种李善情能吃的食材,说:“我只会做这些,不一定好吃。”

“你随便做吧。好吃是什么,”李善情歪了歪头,“反正我不知道。”

庄叙垂眸看着他,过了几秒,说:“我看了你的药舱成分,为什么不放抗过敏剂?”

“啊,”李善情没想到他会是这样提起话题,愣了愣,告诉他:“那个啊,药舱对药品有限制,很严格,我也改不了。”

“你不改吗?”庄叙又问。

这类对李善情的职业精神合理质疑,李善情几年来但凡前去社交场,或参加访谈,被问过不知几次。庄叙的问法已经属于最没有攻击性的一种,语气也很客观,不带有私人情绪。

不过当然不是因为庄叙问得温和,而是因为庄叙在李善情心中的地位和别人不同,李善情对他笑笑,给他没有给过其他任何人的,最诚实而没意思的回答:“小的时候可能会改的吧,现在不会了。你也知道我以前的性格。”

“而且过两天会释出手术流程的全视频,”李善情说着,又开玩笑,“就是为了防止你这种揣测。”

庄叙看了他一会儿,便去做饭了。

触及了不该触及的话题,两人的关系好像失去了昨晚的混乱失序,变得现实,仿若再次分别在即。

李善情卧室离厨房很远,听不到动静,他在床里呆坐了一会儿,自己去浴室又洗漱一番,没有看脖子和手臂上被庄叙弄出来的斑驳痕迹,慢吞吞走出去,闻到了早餐的香味。

庄叙做的早餐确实只是把食材弄熟的程度,不过李善情自己做的更难吃,便一口一口把不太好看的水波蛋和胡萝卜吃掉,又喝了一口橙汁。

庄叙看着他放下刀叉,出声问:“手术痛吗?”

李善情抬头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种问题,会不会是自己幻听:“问我啊?”

庄叙说“嗯”,李善情看他面无表情,猜不出他的想法,平时回避严肃问题的毛病犯了:“干嘛,帮我提前练习记者答疑?”

庄叙不说话,李善情只好换了回答:“不痛啊,找最好的专家动的手术,有钱都不一定请得到。”

“——反正没昨晚痛。”他看着庄叙的脸,没有忍住加了一句。

庄叙终于有些表情,问他:“昨晚你没用缓释药吗?”

“用当然是用了,”李善情坦白,“但是剂量又不大,分布范围也很有限,你知道我,本来就怕痛……”

李善情没说下去,两人对视着,也读不懂庄叙在想什么,过了几秒钟,他听见自己开口问:“那你后悔吗?”

说完之后,心脏又开始出现了裂痕般的钝痛,仿佛他与庄叙现在做什么都是错,却非要做。

认识庄叙以前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心痛,可是现在这种痛苦,也好像是一种李善情的微弱生命仍然在蓬勃进行的象征,让他折磨让他着迷,没有想过摆脱。

“后悔什么?”庄叙可能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先反问,而后反应过来,稍稍愣了一下。

李善情一秒钟一个想法,现在不想听他回答了,又说:“没什么。”

“没有。”庄叙还是回答了。

李善情不能说完全相信,但不再追究,站起来,把餐盘推到一边,俯身隔着餐桌去吻他,夸小孩一样夸他:“小庄好乖。”

起初是嘴唇贴在一起,碰了两秒钟,李善情觉得胯骨硌得很疼,再吻下去得不偿失,就不亲庄叙了,撤回他原本计划中的深吻,重新坐回位置上。

感觉庄叙看着自己,李善情没回应他,恰好手机有信息,便拿起来看,余光看见庄叙站起来,绕过餐桌朝自己走来。很快,庄叙走到了李善情面前,李善情的视线里出现了庄叙的手。他拉住李善情的手腕,把李善情的手机抽走。

庄叙拿着李善情的手机,像是打字,不知打什么,李善情看到他拿着自己的手机的光滑白皙的手背,凸起的关节,手机在他手心像突然小了一个尺寸。衣袖因为操作手机的动作而微微移动。

没多久,庄叙把手机还给了李善情,李善情看到屏幕界面在通讯录上,庄叙的那一页多了一个新的号码。

“旧的我以后也会重新用,”庄叙对他说,声音有点低,但还是好像最初认识时那样,银器与丝绸般,清晰好听,“以后做这类事,还是通知我。”

李善情拿回手机,世界发生一种巨大的震动,地板,房间,利城,地球,宇宙都缓缓震动着,将人送回最纯真的时刻,好像从这一个微弱的信号开始,李善情懵懂时、成熟后都在遥望的忽近忽远幸福,又即将重新开始朝他打开大门。

不知是谁先靠近,他们又接了吻。

李善情的手臂肌肉第一次跳了起来,无痛地持续了一小会儿,他并没有重视,环住了庄叙的脖子,张开双唇。

第41章

这年十一月,Noah Lee即将年满二十三岁,风头正劲,风光无限。

Noah Lee植入缓释器的视频记录公布一周后,NoaLume正式进入市场,受到铺天盖地的关注与追捧,仅仅上市一周,植入预约已排至两年后。

反对的声音被拥护的浪潮压下,医疗和科技板块的股价也被带得向上猛涨。

打开电视与广播,与Noah相关的新闻与分析节目随处可见,他漂亮的脸登上各类杂志头版。一份份特稿书写这位天才的诞生与成功之路。

工作繁重得遮天蔽日,李善情又聘任一位新的秘书、一位新的生活助理,每天至少有十五小时在工作,剩余的时间才吃饭睡觉。

身边的亲友都担心他的身体,他自己倒是乐观。每天忙里偷闲给庄叙发一两条骚扰短信,是他唯一的娱乐。

庄叙几乎都会回复,不过等李善情再空下来看到消息,基本也已到了滨港的凌晨时刻,两人不能再你来我往地聊天,更不必说什么打电话。

不过李善情终于已学聪明,这次打算慢慢来,不会再像从前那么无知。冲动行事只会将他和庄叙的关系带去无法挽回的深渊。

不知不觉,十二月过半,李善情累得实在难以继续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便请方听寒和赵自溪替他承担了一些不含太多社交属性的安排。

不过有些工作还是要他自己完成,例如推进NoaLume在滨港的上市。由于滨港是维原生科总部所在地,整座城市的医疗观念都较为保守,虽然李善情才是真正在此地出生的孩子,滨港对NoaLume的态度算不上特别热情。

几个月前,李善情以集团的名义为一所滨港的公立小学捐赠了体育馆和图书馆两栋大楼,如今大楼即将奠基,校长邀请他参加仪式。

他本有些犹豫,虽可以包机回去,到底是长途航班,往返十分劳累,不过看见计划表上,奠基仪式恰好在庄叙生日的前一天,李善情立刻又心动了,想要给庄叙一个惊喜,便答应下来。

到了晚上,李善情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还没告诉她自己要回滨港的事,她问他:“宝贝,生日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李善情才想起来,自己又要大一岁了。

年纪小的时候,李善情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生日了。当和家人幸福地一起度过生日时,他就能感到他爱的人都仍然感恩上帝让他出生,并不因他脆弱的身体,和常年的病痛,把他当成累赘。

那时候也生活在父母充满保护欲的羽翼下,李善情每天都随心所欲,肆意妄为,长大成人这件事情,实在离他太遥远。

然而十多年恍然一梦,李善情一闭眼又一睁眼,惊觉他已成年五年了。

在和庄叙认识的第七年,李善情居然也变成了一个不记得自己生日,也懒得庆祝的无趣大人。

“宝贝,我们想来陪你庆祝。你有时间吗?”妈妈这样对李善情说。

“妈咪来了当然有,没有也会有。”李善情嘴甜几句,忽而立刻想起他白天刚决定的一月回滨港的安排,便又改了口,先知会妈妈,然后实际地建议:“时间隔得很近,只有一周,你们就别过来了。二十三岁也很普通吧,没什么好庆祝的。”

同时有点心酸,发现自己真的变成了十六岁时根本不理解的庄叙,连生日都不再爱过,也不知道人生还能去哪里找更多激情。

妈妈和爸爸坚持要来:“过生日是我们去陪你,你到滨港是回家,又不冲突。难道不愿意在一个月里见爸爸妈妈两次吗?”

当然不是这样。李善情只好随爸爸妈妈的意。

到了生日当天,李善情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早晨起床洗漱后坐回床里,发现手机已有一大堆祝福的短信,来自各位亲朋好友、合作伙伴,虽然没有庄叙,到也很正常。生日已经属于他们两个人不会提起的敏感话题。

去年李善情生日时,唯一能和庄叙扯上边角关系的祝福,也只来自细心善良的周思岚而已。

李善情本想自己回祝福信息,忽然觉得手指有些麻,便喊助理来他房间,懒懒地半躺在床里口述,要助理替他打字回复。

手麻大概率是因为睡觉压到了,但手指无力和肌肉抽动,都是最近李善情偶尔会出现的现象,让他直觉有些不正常。

不过在进行NoaLume植入手术前,李善情刚做过一整套完整的身体检查,全是些老毛病,没什么新鲜花样,近期为了观察植入后的反应,也一直在监测身体的各项数据,都没发现异常。他便又怀疑是自己太累了,未去深究。

消息回复到一半,庄叙忽然打来了电话。

助理把屏幕递到他面前,李善情见庄叙这次用的是旧号码,马上有些心虚,因为前年自己干坏事的时候,没少打这个号助兴。

助理问他:“李先生,要接吗?”

李善情觉得庄叙可能是来祝他生日快乐。

最近他们关系还可以。来往算不上频繁,几乎不打电话,但已经比没联系方式、只在公寓楼下见面、而后去酒店纯做不可告人的事的时候缓和很多。

而且两人之间氛围有些怪怪的,李善情说不清,只觉得庄叙给他号码之后,对他比之前还主动了一些,不知又在想什么,反正庄叙不爱说话,他也永远看不懂庄叙的心。

不过好在有外界压力的逼迫成长,李善情已不再那么以自我为中心,最近也自己想通了许多事情,接受了感情的不平等,有时无法强求。

原本,断断续续上床的这一年,他有时难免会因为庄叙的冷淡和除了解决需求之外一切免谈的态度感到挫败伤心,产生种种不成熟的埋怨。现在倒已经自然地消逝了。

庄叙爱不爱李善情,对李善情主不主动,至少错都不在庄叙。

等忙过了这一阵,产品的风评稳定些,李善情还是打算和庄叙好好聊一聊的。为自己十九岁的幼稚抱歉,也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或许他们真的再续前缘。

由于手还是有些不舒服,李善情说:“接。”又不想让助理听见他和庄叙说话,房间里没放耳机,就继续犯懒,让助理替他拿着,贴在他耳边。

电话接通,庄叙没有说话,李善情怀疑这人是爱面子害羞了,大大方方地说:“祝我生日快乐。对吗?不敢说我替你说。”

“谢谢,生日快乐,”庄叙才开口,语气中有些笑意,问他,“想要什么礼物?”

“怎么和我妈妈问一样的问题,”李善情说完,意识到好像踩到庄叙雷区,马上补充,“我妈妈真的问了,没说你像她喔。”

庄叙“嗯”了一声,李善情听不出他喜怒,嘴巴也是忍不住,想嘲笑庄叙的敏感,又说:“也没说你像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和玛丽,不要多想。”

由于助理在,他不方便说更多,就问庄叙:“我要什么礼物你都给我吗?”

庄叙保守含蓄的性格从不会改变,果然像李善情想的那样,问他:“比如?”

李善情听他这么问,随口说出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比如今晚十二点前出现在我的面前。”没想到的是过了两秒钟,自己房间门被敲了两下,玛丽在门外高兴地说:“那我开门了,哈哈。”

玛丽把门一打开,李善情抬起眼,她身后站着正在和自己打电话的庄叙。

李善情的心重重一跳,眼见庄叙本来表情还算轻松的脸,在看清房里景象的时候,迅速黑了。

李善情反应很快地抬手拿下助理替他拿着的电话,转头说:“你出去吧。”

助理走到门口,庄叙侧身让了让,脸冷得像冰。李善情看着庄叙看了看助理,又瞥向自己的眼神,头皮莫名有些发麻,硬着头皮说:“天啊,我的生日愿望实现了!”

庄叙垂眸望着他,听完李善情努力想逗他说出来的话,眼神毫无笑意,只有一边嘴角微微扯了扯,让李善情觉得更加阴森。庄叙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真不知道又被谁带坏了。

“善情,很惊喜吧?”玛丽天真地说,“刚才庄先生打我电话让我去开门,我还以为是礼物,没想到是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