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猫飞刀
事实上,也许是受这种忙碌氛围的感染,他画画的效率常常比一个人的时候还要高。
他甚至还挺喜欢周令办公室电脑键盘的声音,常常听着听着,就进入心流状态,笔尖摩挲纸面的声音越来越快,偶尔抬头看一眼周令专注的眉眼,揉捏一下酸痛的肩颈,在午后让人安心的光线里,很快又再次投入创作。
和同事熟起来以后,他还开始跟设计部一个热心的女孩学习板绘,每天过得更加充实,常常是周令叫他,他才发现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不过,他很快发现,周令每天按时下班,其实是为了照顾他。到家后,周令最多能跟他一起吃个晚饭,有时在路上耽误了,只能囫囵扒几口,就又到书房加班去了。
在林余的坚持下,周令勉强同意留在公司食堂吃晚饭,让林余等他加完班再一起回家休息。
后来,林余也开始在周令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忙做一些美术设计以外的工作,对项目的认识越深,想做的就越多。
林余的椅子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周令的办公桌旁,最后,为了省时省力,两人干脆把办公桌并到一处,面对面地坐着。
这下,办公室和小书房变得更像了。
林余从看着周令忙,变为和周令一起忙。
这一忙,就忙到了初冬。
在全部参与者的共同努力下,风铃花反霸凌公益协会正式成立。协会公益活动的第一站,是小风和她妹妹所在的中学。
林余既紧张,又忍不住期盼,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成果。
周令陪着他,跟所有的志愿者们一起,顶着已经开始微微刺骨的寒风,在现场跟完了所有的活动。
印着白色风铃花协会标识和联系方式的钥匙扣,开始出现在学校学生的饭卡、书包或是课桌里。
只是,为孤立无援的孩子准备的求助信箱和树洞小屋,始终没有访客。
活动最后一天,收起最后一块展板的志愿者,从地上捡起一枚遗落的钥匙扣,回望着书声琅琅的教学楼,有些茫然道:“至少我们留下了点东西,对吧?”
在他旁边,一个全程都很积极的短发女孩也忍不住叹气:“总觉得自己什么忙也没帮上。”
领头的大叔是个退伍军人,一左一右,搭着两个年轻人的肩膀,声音洪亮地说:“你俩真指望着去帮每个被欺负的孩子打一架啊!咱们这趟,是让孩子们知道,咱们始终站在他们身后呢,这比什么忙都有用。”
“也是,”女孩的表情释然了一些,笑着说:“老乔说得对!”
周令偷偷给一旁发呆的林余塞了瓶热牛奶,安慰道:“别担心,宣传只是第一步,建立信任不是那么容易的,给孩子们一点时间,也给我们自己一点时间。”
林余看了看远处被小花坛遮住的角落,转头对周令笑了笑,说:“我明白,孩子们有时比我们更坚强,我相信他们。”
当晚,周令在酒店为大家安排了庆功宴。
车队刚到大门口,学校负责跟协会联系的老师就打来电话,告诉大家,他们刚收到了由十五名学生联合举报的霸凌事件,并表示学校将全力调查举报是否属实,希望得到协会的帮助。
沉默了一路的志愿者团队,在听完领头人的转述后,全员愣在原地,几秒后,欢呼声和掌声响作一团。
这一刻开始,庆功宴才有了欢庆的气氛。
团队年轻人居多,周令包的是个多功能宴会厅,除了提供菜式丰富的宴席,还有KTV、台球桌、卡牌桌游一类的休闲娱乐设施。
大家填饱了肚子,纷纷奔着喜欢的玩去了。
志愿者和公司员工有所不同,再加上这几天,大家跟周令朝夕相处,跟他没了距离感,几个酒量好的,或是玩得闹腾的,开始围着要灌他酒。
周令在大家注意到之前,悄悄把身旁的林余往外推了推,小声叫他先找个喜欢的游戏玩会儿,或者休息一下,等这里结束再过去找他。
林余也自知无法融入这样的场合,依言悄悄退离了人群。
暖气开得太足,大厅里有点闷,林余原本是想到露台上透透风,架不住几个团队里几个大学生邀请得太热情,过去和大家一起玩了几轮扑克牌。
他的牌技堪堪到记得出牌规则的程度,玩了几轮,就被罚了几杯。
点缀着水果和软糖的鸡尾酒,看似甜美无害,喝下肚才发觉可爱的外表只是假象。
没一会儿,林余就醉得浑身软绵绵了。
又输了一轮后,他举起手表示认输。
“我真喝不了了,我不想再见到我的晚饭,我得去透透气。”
坐他旁边的女生哈哈笑起来:“林余哥,你说话真好玩!”
林余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他无意识地朝周令的方向望过去。
周令看起来也喝得有些醉了,脱了外套,衬衫领口敞开着,袖口卷到手肘,屈起胳膊,懒懒地靠着身后的吧台,跟几个负责人交谈着什么。
时不时有人端着杯子过去给他敬酒,他来者不拒,微笑着举起杯子,一一应了。
孩子不知不觉就长大了,连声哥也不愿叫了。
林余脑子里忽然没头没尾地冒了这么一句。
随即,他自己也觉得好笑。
坐他对面的男生好奇地问:“你在笑什么啊?”
其余几人也纷纷顺着林余的目光望过去,很容易就锁定人群里像是自带聚光灯的人。
“哎,”斜对面的女生笑嘻嘻地问:“林余哥,你总跟周总待一起,他有没有对象啊?”
旁边立刻有人揶揄道:“怎么,你不想努力啦,想嫁入豪门啦?”
“我八卦一下还不行吗?”
“我觉得你没机会。”
“梦想总是要有的嘛,嘻嘻!不图钱,还能图颜的咯!”
“我的Gay达告诉我,我觉得你不行……”
林余听着听着,又开始走神,直到眼前被人用手晃了晃。
“林余哥,问你话呢!”
“嗯?”
“周总到底有没有对象啊?”
“啊……可能吧。”
林余心想糟了,自己肯定是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可能是有还是没有啊?就跟我们说说呗……”
在一圈吃瓜群众的催促下,林余感觉自己分裂成两半,一半保持理智,拼命劝告另一半:这样下去,会给周令惹麻烦的。
另一半却淹没在甜美的酒精里,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
这时,周令有所感似地看过来,总是在对视瞬间盛满笑意的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落寞,像是也在委屈地向他质问。
林余浑身的感官都被酒精泡得迟钝,唯独心尖尖狠狠疼了一下。
耳边听不清是谁在说话,眼前所见全都晕着虚影,脑袋里好像被灌满水泥。
这不是适合做决定的时候。
但他决定,就是这一刻了。
“快了。”林余猛地站起来。
大家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不明所以道:“什么快了?”
“就快有了,”林余给自己壮胆似的,又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很快就有了!”
他把欠下的最后一杯酒端起来,几口灌进肚里,豪迈地一抹嘴,中气十足地说了句“我去吹吹风”,便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牌桌,在周令错愕地神色中靠近了几步,随后拐了个弯儿,目不斜视地朝露台的方向去了。
被室外的冷风一吹,林余澎湃的气势顿时弱了。
倒不是改变主意,只是……好歹也得看看时机跟场合啊!
他用力搓着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身后的玻璃门发出轻响。
林余不用回头也猜得到,是周令跟过来了。
心跳得很快。
明明还没有接触到,只是被靠近的那一侧,身体暧昧地发着热。
“怎么了,玩得不开心吗?”
周令在林余身旁停下,与他一同望着看不见月亮的夜空。
“挺……咳,”林余清了清嗓子:“挺开心的,特别开心。”
“嗯,那就好。”
周令的声音带着醉意,显得比平常懒散,让林余觉得有些陌生,但并不讨厌。
两人无声地站着,玻璃门后的喧闹声仿佛已经凝固。
半晌,林余开口道:“我喝酒了。”
“嗯,”周令点头:“我看到了,现在难受吗?”
林余摇头:“还好。”
周令又不说话了。
在心跳声明显到盖过风声之前,林余咬咬牙,心说不过是一句话吗,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周令却先一步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林余故作镇定转身看向周令,正要开口,却被周令用指腹抵住了嘴唇。
“你累了这么久,先好好睡一觉,不管有什么话,等到明天再说,好吗?”
林余哭笑不得:“你确定不听吗?”
周令逃避地将头扭向一侧,只是说:“对不起。”
林余猜不出到底是什么,才让周令在他面前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
不过,他并没有感到焦虑或担忧,他意识到,事到如今,待在周令身边的安全感,已经足以让他相信,不管那是什么,他都做好了面对的准备。
忽然间,心软盖过了紧张,林余找回一丝身为年长者的从容。
他趁着熏人迷醉的酒意,伸出手,勾着周令的脖子,将他的脸压向自己。
“我觉得我们想说的不是同一件事,不过,就按你说的吧。在那之前,我先把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消耗一下。”
说着,他仰头亲了下周令的唇角。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