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猫飞刀
林余碗洗到一半,周令已经贴好春联,拉开厨房门,但这次没挤进来,只是靠在门口看着。
“林余哥。”周令忽然叫了他一声,却没有下文。
“嗯?”林余一边擦碗一边问:“怎么了?”
“我们谈恋爱吧。”
水龙头开着,哗哗往水池里吐着冷水。
林余以为自己听错,关停了水声,转过身重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周令又说了一遍:“我们谈恋爱吧。”
林余沾水的手僵硬地举在胸前,先是慢慢瞪大眼睛,怔怔地发了会呆,才忽然回神似地说:“哦,你是说约会吗?那个不急的,等过完年,不,我正好要跟你说的,之前谢谢你愿意陪我,剩下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令打断他颠三倒四的话。
林余滞了下,又忙说:“我知道,你是想说那个活动吧,是又要打卡了吗?这次打卡是做什么?我随时都可以的。”
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滑稽,一边说着,一边想转过身继续洗碗,好掩饰突如其来的尴尬。
然而,周令伸出手,扳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转回去。
“我说的也不是这个。”
周令去抓林余湿漉漉的手,碰到冰凉的指尖,眉头倏地皱起。
林余立刻要抽手:“水冷,你别——”
周令没让他把话说完,不由分说地把五根手指头插进林余的指缝,牢牢握住了。
他上前一步,将空余的手伸到林余背后,撑在水池边,借着身高优势,将林余圈在狭小的空间里。
两人靠得太近,近到呼吸缠绕在一起。
“我的意思是,”周令垂眼,强迫林余与他对视:“我们取消契约,也不要管那个活动了,我们谈一场真的恋爱吧。”
他俯身将头压得更低,鬓角垂落的金发扫过林余的脸颊。
热意从脚底直蹿头顶。
恍惚中,林余觉得自己好像变成被野兽盯住的猎物,一动不敢动,呆滞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眼睫。
他不合时宜地想,周令的眼睫和金色的头发不同,迎着光看,是棕褐色的,纤长地垂落,半遮着琥珀般的眼眸,只有眼尾一小簇不合群地向上卷翘,如同小朋友天真的叛逆。
“你别这样——”
林余忽然回过神,一把推开了周令。
周令的后背撞到门框,低吟一声。
林余慌忙问道:“你没事吧?撞疼了吗?”
他下意识抬手,发现自己还有一只手同周令五指相扣,一时抽也不是,握也不是。
“我没事,”周令站直了,没再靠过来,却扣着林余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前:“林余哥,我是认真的。”
林余不知怎么应对眼下的情况,只能撇开目光逃避。
周令又说:“我们都已经约过会了,你很开心,不是吗?你不是也说,有我陪着你,你很高兴,难道是骗我的吗?”
“不……”
“你也想要有人陪的,对不对?”
林余无法摇头,也无法点头,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周令固执地站在他面前,仿佛不抓着他的手,就会成为被抛弃的孩子。
僵持片刻,林余想起他从醒来就一刻不停地黏着自己,忽然意识到什么,试探地开口:“你是怕我赶你走,才这么说的吧?”
周令沉默,林余便当他默认,悄悄松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你别怕,这里平时只有我一个人住,你要是不想回家,可以先住在我这儿,我不会赶你走的。”
他再抽手时,周令没再抓着不放。
“以后——”
林余本想告诉周令,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他商量,不用通过这种方式,可周令没听他说完就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往客厅走去。
林余在原地呆立了片刻,想起碗还没洗完,回身打开水龙头,很快,哗哗地水声重新填满狭窄的厨房。
第19章 还是照旧吧
林余把主卧的床单被套换成新的,要周令先住里面,自己搬回之前的小卧室。
周令不怎么真诚地推脱了一下,说自己住小房间就好,林余抱着收拾出来的东西,坚持道:“这间原本是我弟住的,之前没打扫,怕有灰尘什么的,才让你先睡我那边,现在收拾好了,这边有桌子,你们学生住起来方便。”
周令发现,每当提到弟弟,林余的语气总是透着股自豪,像那种炫耀家里没什么本事的小孩的家长。
可是,如果那个林添真像他说的那么好,这人又怎么会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年。
周令故意说:“这样不好吧,要是你弟弟介意怎么办?要不还是你住这里,需要用桌子,我可以在客厅嘛。本来都已经麻烦你了,还让我占主卧,我怎么好意思呢?”
林余有一瞬地出神,目光里透着涩意,但很快恢复,笑了笑说:“没事,他不会介意的。而且,我也不是让着你,我住那边,都习惯了,东西什么的也都在那个房间,懒得收拾了。”
周令没再推脱,他本来也只是客套一下。
林余却还怕他有顾虑似的,又补充:“你别有心理负担,我之前也说了,在这里的时候,你把我当哥哥就好了。”
“谢谢你,林余哥,”周令朝他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我一直希望能有你这样的哥哥。”
“别这么客气。”
周令抱手靠在主卧门口,看着林余忙碌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来。
自从他提议在一起,林余一个下午对他强调了三次,让他把自己当哥哥。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明明花钱包了人,事到如今,又担心被人吃了不成?现在这算怎么回事,难不成真要陪他玩这种无聊的兄弟游戏?
周令越想越觉得头疼,索性什么也不想管了,晚饭后不久,跟林余说了声头疼想休息,就早早洗漱躺床上去了。
比起林余睡的那间小卧室,这个房间里的床铺被褥明显要软和舒适一些,周令翻来覆去,迟迟没有睡着。
他觉得冷。
明明被子更厚更新,昨晚那种温暖得仿佛拥着一个人的感觉,却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他裹紧被子,烦躁地想:是因为酒吗?还是这个房间本来就更冷?
墙上倒是挂着空调,可是看着又旧又破,插头悬在下面,似乎都结蛛网了,一看就是个摆设。
那家伙不会嘴上说得好听,实际是不想睡在这个冷冰冰的房间吧……
可周令又想到,之前每次来找林余,他也都是睡在冰窟似的房间,应该不至于。
正出神,卧室的门被轻轻敲了几下。
林余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小周,你睡了吗?”
“没有,怎么了?”
“我方便进来吗?给你拿了热水袋。”
“方便的,门没有锁。”
林余抱着热水袋进来:“你不用起来,透风了冷。”
他走到床边,一边从被褥边缘把包着毛巾的热水袋塞到周令手边,一边说:“这栋楼线路老化得厉害,冬天一开空调就容易跳闸,不安全,晚上冷,这个热水袋你凑合用下,不过现在还有点烫,小心别被烫到。”
有了热水袋,被窝里的确一下子暖和不少。
周令心情好了点,捂紧被子,从下而上看着林余,嘴甜地道着谢。
林余没急着走,又从兜里摸出个红彤彤的长方形物品,没等周令反应过来,就塞到他的枕头下。
“虽然已经是晚上了,好歹赶上年初一。”他犹豫了一下,才又接着说:“小孩子拿了红包,新的一年就要高高兴兴、平平安安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过去了,别难过,也别害怕。”
周令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随即反应过来,林余是给他发了个压岁钱。
他正想笑林余又把自己当小孩,眉心却忽然被林余的指腹轻轻按了一下。
“好好睡一觉,明天陪你去买点生活用品,也看看你喜欢吃什么菜,别想太多,也别再皱着眉了。”
林余的指腹还残留着热水袋的余温,落在冰冷的额头,留下微不可察的热意,像粒柔软的棉花糖,倏地融化在周令的眉心,很快消失不见。
周令愣住了。
原来他今天一直皱着眉么?
他还以为自己演得挺好呢。
“你好好休息。”
林余正要离开,周令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声:“林余哥。”
“怎么了,”林余耐心地看过来:“你说。”
“我们之前约好的,还是照旧吧?”
“嗯?”林余停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似地点头:“别担心,红包只是图个喜庆,之前说要给的报酬,我会额外再算的。”
“我不是说钱,”周令压抑着烦躁,尽可能地维持笑容:“我的意思是,就算你不想和真的我谈恋爱,陪你约会的时候,我还是以男友的身份吧?我们不是约的一个月吗,现在还没到截止时间。”
“嗯,”林余点点头:“那我们就还是像之前那样。”
明明是周令向他确定,他却表现得像是同意了周令的要求,甚至表现出有些意外的欣喜,好像他才是那个接受了帮助的人。
周令噎了一下,最后干巴巴地说:“那就行,你想好做什么了,就随时告诉我。”
林余掩上门离开了,周令还愣愣地看着卧室门的方向。
他是真不懂林余怎么想了。
不过,他没有为难自己的习惯,想不通就不想,被窝里暖和起来,他抱着热水袋翻个身,很快把一切抛到脑后。
在这之前,他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住进这种连车都开不进来的城中村。但他就这么住下来了,并且意外地发现,这地方除了冷点儿,破点儿,其他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在这里,他可以全然忘记那个监狱般的别墅,忘记尔虞我诈的家人,忘记让他厌烦却又躲不开的一切。
他甚至没和李家阅他们联系,只有蒋科代表父母拜访周家时,给他发过一次消息,委婉地关心了一下他的情况,但周令没回他。
当时,他正陪着林余看一场无聊的午夜档电影,坐在林余旁边,抱着桶为了获得纪念品买的巨大分爆米花,睡得差点打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