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绯色分析
林惊昼伸手摸了摸吉他原木色的表面,深吸一口气。
这是一把36寸的吉他,非常方便携带的尺寸,林惊昼带着它去过很多地方。
琴上有一处金色的涂鸦,那是林兰用他的签名笔画的,要倒过来看,才能辨认出是一张笑着的人脸。
林惊昼垂着眼睛,缓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这可是张总花了一百万拍到的。”
林沚没说话。
气氛好像有点愁苦,林惊昼把吉他拿起来,问:“想听歌吗?”
林沚很温柔地看着他,点头说“好”。
林惊昼抱着吉他坐在沙发上,先打开手机的调音软件,跟林沚解释:“我得先调一下音。”
林沚点头,很安静地看着他弄。房间很静,只有连续的拨弦的声音。林惊昼动作很快,调音结束后,他仰起脸,笑:“有想听的歌吗?”
林沚也笑:“那当然是《美丽园》。”
“谢谢你喜欢这首歌。”林惊昼歪了下身体,然后低下头,熟练地拨弦。
和电视机转播的舞台表演不同,没有灯光,没有舞美,只有吉他和弹吉他的人。
这个年轻男人的嗓音很好听,简单的和弦,轻快的乐曲,让人听着就会忍不住露出微笑。
林沚托着脸,认真地听,随着音乐声小幅度地摆动头和肩膀。
林惊昼也在晃,他整个人看起来很轻松,中间还不小心忘词了,他下意识吐舌,然后乱哼哼几句混过去,眼睛里的笑意却收不住,哗啦啦倾泻出来,融进旋律中。
一曲结束,林沚使劲鼓掌,他忍不住“哇“出声,由衷地讲:“好好听啊,谢谢你,惊洲。”
林惊昼看着林沚幸福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很满足,他有点嘚瑟地在吉他上揉出一段活泼的曲调。
林沚脸上的欣赏毫不遮掩,他说:“你真的很有天赋。”
“但感觉比赛之后你就没什么大动作了。”林沚皱眉,“张裕舒总不至于要防爆你吧。”
林惊昼抿了下嘴唇:“是我没有想好要做什么。”
林沚有些诧异:“你不想变得更红吗?”
林惊昼慢慢拨弦,弹出一段散漫的旋律,他的脸上出现和年龄不匹配的淡然:“那没什么意思,我不想再去那高处了。”
林沚注意到他用了“再”这个字眼,于是他再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年轻人,那确实是一张二十出头的脸,眼睛却那么静,好似已经看透了人生的空茫。
这眼神让他想起林惊昼,他忘记是多久之前,他和林惊昼曾经一起抽过烟。
那年他还在和杨莫年纠缠,蒋图南刚刚回国,张裕舒还在做节目。他们在一个晚宴上相遇,林沚和林惊昼礼貌打了招呼,就各自落座了。
他和林惊昼不熟,点头之交都称不上,但那天林惊昼看起来特别憔悴,林沚坐下后,就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林惊昼没坐多久,就起身离开,林沚犹豫了几秒,也跟了上去。
林惊昼是出去抽烟的,他站在露台上,外套搭在臂弯,整个人往后仰,头顶磕在身后的玻璃窗上。眼睛里什么也没有。
林沚看到他夹着烟的手在微微颤抖,好像手在代替他抽泣。
林沚本来应该识趣离开的,但那个画面看起来太破碎,他忍不住走过去,跟林惊昼借火。
林惊昼看了他一眼,努力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他可能也知道自己笑得像哭,于是他深呼吸了一下,对林沚说抱歉。
林沚摇摇头,他同样也很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但我总觉得难过的时候,有人陪会好一点。”林沚点了烟,慢腾腾吸了一口。
那天北京刚下过雨,夜空被洗刷得黑亮亮的,看不见一颗星星,他们一起抽完了一支烟。
林沚和林惊昼道别的时候,注意到,他手里握着一个粉红色的发夹,像是小女孩的东西。
林沚突然想起来,那是2017年,那一回见过林惊昼不久,林肯公园的主唱在家自杀了。
“但我还是很喜欢唱歌。”
这句话把林沚拉回现实,他眨了眨眼睛,这一瞬间,面前的人和从前的林惊昼短暂重合,让林沚有些恍惚。
林惊昼把脸压在吉他上,冲他笑。
林沚“嗯”了一声,他勉强笑了笑,努力对抗着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他越想越觉得可怕,只好站起来,说:“梨汤应该好了。”
林沚走到厨房,按住料理台,他使劲晃了晃头,告诉自己,今天不准再看重生文小说打发时间。
林沚把梨汤盛出来,两个人在客厅捧着碗喝,林沚接上刚刚的话题继续说:“以后要做什么,你可以慢慢想,被推着做选择容易出错。”
林惊昼有点好奇地问:“林老师,你既然不想再见杨莫年,怎么不离开北京呢?”
林沚叹了口气:“因为我妈妈。”
“我爸走得早,几乎是我妈一个人把我带大的,她是胸外科的医生,很忙。”林沚真切地犯愁。
“我出车祸这事发生太快,后来图南赶过来,我说我想彻底消失。正好那批事故里有个跟我体型很像的男人,是个孤儿,刚辞职出来旅行,就碰到这事,他比我运气差,送进医院没多久就死了。我和他交换了身份,但一切都太匆忙,来不及跟我妈妈交代一声。”
“我伤得比较严重,转院之后也一直在睡,等能下床活动的时候,我妈把我的骨灰都下葬了。”林沚有点无奈,“她就是这么雷厉风行的人,我家也没什么亲戚,她连葬礼都没办。倒是我有几个朋友,给我办了个追悼会。”
“我本来不打算回北京的,托图南去看过我妈,图南说我妈还是老样子,在医院忙得像陀螺,我想她应该没时间想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吧。”林沚苦笑。
“她其实知道我喜欢男的,我俩没聊过,但有一回她拉着我给我讲安全性行为,放的那些图片可吓人了,还说不管男的女的,必须戴|套。”
“我想回去看看她,但怕她看见我现在这样,估计比知道我死了还伤心。”林沚下意识抬手,碰了一下脸上的疤,“特别是我和杨莫年的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林惊昼安静地听着,等林沚讲完了,他才开口:“林沚哥,我觉得对阿姨来说,没什么比你活着还重要的事。”
林沚眨了眨眼睛,怔了一会儿。
他低头看着碗里清亮的梨汤,他小时候常咳嗽,一个人留在家里,电饭锅里就有炖好的梨汤。
林沚有点想哭,他说“对啊”,伸手按了按眼角,又对林惊昼道谢。
“还好我还活着。”林沚轻轻地说。
这天道别的时候,林沚送他到门口,跟他说:“有空可以再来玩。”
林惊昼笑着点头答应,坐进车里仍然觉得开心,这种和好朋友闲聊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
林惊昼回到酒店的时候,张裕舒已经下班回来了,他正对着镜子扣扣子。
林惊昼换了拖鞋,探头问他:“你要出去啊?”
张裕舒“嗯”了一声:“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惊昼把琴包小心翼翼地放下来,说:“和林沚多聊了一会儿,他人好好,还给我做冰糖雪梨吃。”
“医生不是让你少说话吗?”张裕舒有些不满地讲。
林惊昼卖乖:“我没觉得嗓子不舒服嘛。”
张裕舒拿了两条领带,在镜子前分别试了试。
“你今天要去应酬吗?”林惊昼指了指那条深蓝色的领带,说,“左边的好看。”
张裕舒把衣领立起来,果断把右手上那条黑色格纹领带挂上了脖子。
“宋绮年回国了,我今天跟她吃饭。”张裕舒一边说一边打领带。
林惊昼微怔,他差点脱口而出一句“那我也去”。
张裕舒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把领带结推上去,问他:“你要一起去吗?”
“那你怎么跟她介绍我?”林惊昼扯了下嘴角,“你包养的林惊昼代餐?”
张裕舒转过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放轻:“你自己吃饭,我会早点回来的。”
林惊昼跟小鸟洗澡扑腾翅膀那样晃脑袋,挣脱张裕舒的手掌,说:“你爱几点回来几点回来。”
他看起来有些气鼓鼓的,但最后还是抬起手,帮张裕舒整理了一下衣领。
第69章
张裕舒订的是一家环境很好的融合菜,因为宋绮年说什么都不要吃任何外国菜,她要吃大米饭。
宋绮年提着一个巨大的奶茶外带袋子进了包厢,她很爽朗地说:“小舒,好久不见了。”
张裕舒点点头,很礼貌地回应:“绮年姐。”
宋绮年把袋子放在桌上,从里面掏出了四杯奶茶,张裕舒有点疑惑:“今天还有别人要来吗?”
宋绮年把其中一杯放在他面前,说:“没有啊,我喝三杯,这杯是你的。”
“你这是我回国了,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吗?”张裕舒有点好笑地讲。
宋绮年利落地把吸管插进奶茶杯,喝了一大口,这才满足地坐下来:“我已经在考虑接下来去意大利了,起码东西好吃点。”
张裕舒把点菜的平板递给她,顺便起身,很绅士地帮她插好剩下两杯奶茶的吸管。
宋绮年变化不大,那年昆明和他们分别后,她就去了伦敦,读戏剧导演。拿到博士学位后,她留在了伦敦,这次她回国,是带着她的新剧来参加戏剧节的。
“你真的喝得完吗?”张裕舒问。
宋绮年放了一杯在空座位前,说:“那这杯给林。”
张裕舒下意识看过去,目光有些温柔。
宋绮年一边翻菜单一边说:“你说这人多没良心,连个坟墓都没有,我难得回来一次,想去跟他说说话都没地方。”
“对啊,但这样也没法去骂他。”张裕舒鼻孔出气,轻哼一声。
宋绮年看他一眼,说:“感觉你平和很多。”
林惊昼去世前,张裕舒和宋绮年只是加了微信好友的关系。
后来张裕舒接手蜚声唱片,宋绮年突然回国,约张裕舒喝酒。
那天她一个人闷头喝,也不说话,一杯又一杯喝下去。
她跟张裕舒说谢谢。
“其实我本来在考虑要不要回来把蜚声再买回来,但后来知道新老板是你,我真的……”
宋绮年有点说不下去,她用手撑着脸,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滑下来。
张裕舒把手帕递给她,很冷漠地说:“只是我父亲的安排,巧合罢了。”
宋绮年笑了笑,她倾身过来,说:“小舒,来抱一个。”
这次之后,宋绮年回国,他俩总会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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