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不可以这样 第42章

作者:楚氏十六戒 标签: 沙雕 相爱相杀 近代现代

梅川酷子的父母哭哭啼啼地带走了儿子的尸体。

鱼塘文学院写死人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座校园。所有学生都从教学楼或者宿舍里探出头来围观,既好奇,又为之兔死狐悲。即便沈河校长带着边济老师竭力维持秩序,还是控制不住负面情绪在学生中的蔓延。

“各位,我要转学了。”

寝室里,矢曲道得对各位舍友们说。

梅川酷子身上发生的惨剧,让沉痛的气氛感染了寝室中的每一个人。这时候矢曲道得再向他们告知这样的噩耗,他们竟然都满面麻木,不能挤出一丝多余的遗憾与悲伤来。

“转学也好,多转点好啊。”谢步晚叹息道,“这鱼塘文学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郝涉游:“嘘,岸老师,谨言慎行。矢老师,你怎么忽然决定要转学了?”

“并不是忽然决定的。从上一次缩圈跑毒开始,我就隐约有这样的想法了。只是裤老师的事情,让我坚定了一定要这样做的决心罢了。”

矢曲道德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抱着笔记本向各位舍友道别。

他真心舍不得这些很好相处的舍友们,转学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鱼塘文学院的创作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规则朝令夕改,沈河校长和边济老师不作为,不维护作者利益,而且以前我赖以生存的文阀,如今也彻底散了。”矢曲道得意志消沉,看得出来他的创作热情遭受了极大的打击,“尤其是现在又出了裤老师的事情……哎,我已很非常努力,但是实在没办法坚持留下来了。”

“可是出了鱼塘文学院,外面其他的文学院,也差不多啊。”谢步晚说,“创作者就是食物链底端,最下游的人群,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以前文阀的前辈们都去那边了,他们会接应我照顾我的,总比留在鱼塘文学院要好些。”矢曲道得说,“大家不用太担心,也不必想念我。我们毕竟还同在往闻市中,此去不是永别,只要一直坚持创作,总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他向舍友们一一道完别,提起包袱离开了。

寝室中只剩下郝涉游,谢步晚,季基邦应三人。

“唉,两位老师,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大家,但是我大概……也不能再战斗了。”季基邦应沉重地叹息一声。

谢步晚大惊:“基老师,你又是怎么回事啊?”

“说来话长,有些难以启齿。但是我们都是关系这样亲近的舍友了,告诉你们,也没有什么关系。”季基邦应长叹一声,“其实……”

“我得了电子阳萎。”

谢步晚:“啊?”

“你知道的,我一直在鱼塘花市两头跑。原本我感觉自己对写黄充满了热爱,可一年写下来,每天翻来覆去都是那些东西,我逐渐感觉,自己的热情,不再能像当初那样,轻易地被刺激起来了。”季基邦应对他们坦然相告。

“过去,我将写黄视为像喝水吃饭一样重要的、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我醒着想写黄,睡着了梦见自己写黄,一旦想到什么新鲜刺激的play就精神奋起,欲罢不能。”

“可是,随着我的黄越写越多,我感觉翻来覆去,也无非就是那些花样。当年新鲜的玩法,如今只道是寻常,无非是笔尖几下抖动,一写千里之后便感到索然无味。”

“你看着我如今更新量还是那么大,一章能有那么粗,那么长。可是实际上,我已经是到了该码字的时候,快速地草草写一下就结束了,而且疲软期很长。往往一天更一万,一周不更新。”

“没办法啊,码字现在对我来说,可真正是变成了跟吃饭喝水一样的事情……必要的时候,解决一下生理需求罢了。”

谢步晚哑口无言:“……”

“再这样下去,或许我也会变得像裤老师一样,成为一具被更新和数据控制的尸体吧。”季基邦应惆怅地说,“假使一个创作者失去了创作的激情,他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两样?想当初我基霸收藏家啊,也曾是风光无两的天才少年,振臂一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光复涩涩舍我其谁?!如今竟然也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啦。”

“我还是觉得,曾经轰轰烈烈的少年郎,不应该被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磨平棱角。我不愿让你们看见我日后萎靡落魄的模样,不如就此笔名自杀,让你们这些同僚、那些欣赏我的读者,对我的记忆,永远停留在我最光辉灿烂的那一刻。”

“再见了,朋友们。我退学了。”

第100章 我等得起

京绳建康得了写功能障碍正在休学调理身体,梅川酷子和人抢榜把自己给写死了,矢曲道得因为无止境的缩圈跑毒决定转学,而季基邦应罹患电子阳萎终究选择了笔名自杀退学。

入学时热热闹闹,其乐融融的六人寝室,如今又只剩下了谢步晚和郝涉游两人。

面对空荡荡的寝室,谢步晚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他原以为自己是为七杀而来的,在这条写作之路上除了七杀,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可真到了人走茶凉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寝室里拼字的热热闹闹、大家既是对手又是朋友的你追我赶,曾经带给他多少充实与快乐。

“超老师,你不会也离开这里吧?”谢步晚无不担心地问郝涉游,“咱们寝室,可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别担心,岸老师。”郝涉游安慰谢步晚道,“我可是立志要看到沈河校长被人爆超的作者!沈河校长一日不倒,我郝涉游一天不封笔。拼的就是一个看谁命长。”

谢步晚听了大为感动:“超老师,看来在见证鱼塘文学院倒闭之前,我都不用担心你会离开这里了。”

寝室中的气氛活跃了少许。

俗话说盛极必衰,否极泰来。在舍友相继离开的悲恸之后,谢步晚终于收到了这段时间以来,他能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一封来自七杀的邀请函。

“我听说你的舍友相继退学离开,担心你心情不好,特地赶来安慰你一下。”七杀说,“你的舍友们不过是回归了他们该去的地方,你不必为此太过介怀。”

七杀约见谢步晚的地方,在学校外一家位置较偏的咖啡店里。

店中很安静,三三两两坐着些鱼塘文学院的学生。他们大都点了一杯咖啡,坐在窗边或者僻静的角落里打开计算机,码字赶稿。写作的人是没有休息日的,他们从每天早上睁开眼,到深夜闭上眼前,每一秒都是工作时间。

“我其实还好,七杀老师,只是寝室里没人了,一时有些不太习惯,过段时间就会缓过来了。”谢步晚搅拌着面前杯子里的咖啡,没来得及融化的黄糖发出细微的沙沙响声,“怎么说呢,对舍友们退学这件事……感觉有些可惜吧。”

“比如说京绳建康老师,他虽然是死线战士,但慢慢地写,还是能赶上更新任务的。如果不是京绳横豪那么用力地鞭策驱赶他,他也不至于被榨干到要休学疗养的地步。”

“矢曲道得老师,原本文阀在的时候,他文运亨通成绩斐然。现在文阀虽然倒了,可他曾经积累下来的读者底蕴还在。数据就算没有以前涨得快了,但总比那些毫无基础的作者好吧?他却要放弃一切,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从头来过……”

“梅川酷子老师,以前免费文写得很好呀,却偏偏被榜单规则的修改背刺,竞争打榜打得走火入魔,以至于掏空了自己……”

“还有季基邦应老师,看到他如今的模样,我尤其觉得害怕。大家都是凭着一腔热爱走到现在的,万一哪天热情被消磨殆尽,江郎才尽了,我是不是……也会沦落到和他一样的下场?”

七杀双手交握,认真聆听他的苦恼:“写小说本是逆天而行,中道崩殂也很正常。从发下宏愿说自己要成为创作者,到一本书都没有完成就萎靡退缩,在这一步被淘汰的人数不胜数。你们坚持到现在,已经战胜八成的人了。”

谢步晚苦笑:“我刚入学的时候,还真的以为,任何事情只要有天赋还足够努力,就可以战胜一切。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还是天真了。”

“一个人想要得到成功,努力和天赋只是基础。就好比写小说这段时间以来,每当我觉得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时,现实就会跳出来,给我冷冰冰的一拳,告诉我自己有多不知天高地厚。”

“七杀老师,我已经逐渐认栽了。我的命数是不是注定我不适合写小说啊?上次你劝我,说我不一定非要写小说才行,是不是因为你早已经看透了这个事实?”

七杀摇头:“不至于这样,你们只是到瓶颈了。”

谢步晚:“啊?”

“你知道我当初开始写小说的时候,是怎么个写法吗?”七杀笑着,晃了晃面前的咖啡杯,淡黄色的奶油中泡沫相继泯灭,融化在热腾腾的雾气中,“那时候还是网络文学的蛮荒时代,你们觉得那个时代好,写什么都是独成一家,很容易出头,其实不是这样。”

“那时候信息技术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也没有人均一部手机,能上网就已经筛选掉大部分读者了。网文是被唾弃的,难登大雅之堂的,没有文化的人压根不去看,有文化的人不屑去看。我们只凭着一腔热爱,埋头写,连写几百万字,最后能有十几个读者坚持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写了几百万字,只有十几个人能坚持着读完。步晚,你现在能想像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谢步晚呆住了。

现在他们上一个主页榜,就能涨几千上万的收藏;一本书入v后没有几百几千的订阅,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自己上架了。

七杀口中的荒芜年代离他太过遥远,因此他从未往那里想像过。他后知后觉,他们如今的数据焦虑在从那个时代走来的人眼中,看起来多么浮躁可笑。

“我今天的成就,不是写了一本书就忽然爆火,一夜之间得到的。我一本接着一本写,跟随网文时代发展的脉络一路走来,写了几百几千万字的铺垫,才一步步积累到现在。”七杀说,“你们的问题,其实在于你们的起点太高了,这是你们这一代写手普遍会遭遇的困境。”

“你也好,你的几个舍友也好,有资格在刚开学时参加我的讲座,说明你们的第一本书就成绩斐然。往后一旦数据跌落,你们就会开始自我怀疑……但这其实不是因为你们写得不好,只是数据的波动回归到了正常水平。”

谢步晚握着咖啡杯,掌心里温热的触感,熨平了他的焦虑和自疑,让他的身体不断颤栗。

“所以我一直劝慰你,不要急,慢慢来。”七杀的面孔隔着薄薄一层雾气,在他眼中变得模糊不清,“你不需要急于向我证明自己,我既然已经认定了你,就不会轻言放弃。无论多久,我等得起。”

第101章 永远伟大自由

“七杀老师……”

谢步晚鼻尖发酸,有点想哭。

读者蜂拥而至的收藏和评论,源源不断的订阅和打赏收入,学院里风光无二的奖项,加起来都没有七杀这一句话来得有力。

他最初写作就是为了能离七杀更近一步啊,如今竟然得到了七杀这样的安慰和认可,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温暖起来了,灵魂在升华,充斥着一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平静。

“鸡汤灌完了,来聊些正事吧。”七杀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若有所思地看着谢步晚,“步晚,我思考了很久,觉得你现在的写作路子,好像有点走偏了。”

这句话一出,顿时让谢步晚紧张起来了:“嗯?七杀老师这话怎么说?”

“每个人写小说,应有其独一无二的创作理念,并诞生出与之相映射的写作风格。这也是我在欣赏别人的作品时,最为关注的部分。”七杀说,“你之前在大银趴征文比赛时,写的那本书就很好,充分体现了你的创作理念和精神状态。但是我看你最近写的内容,似乎有些为了迎合读者的喜好,而有些束手束脚了。”

谢步晚虚心请教:“束手束脚的意思是……”

七杀一针见血地评价道:“写得太正常,以至于有点不正常了。”

谢步晚一愣:“……”

“我还是那句话,落笔之前不妨多想想,你是为什么而执笔的。”七杀说,“你说你写作,是为了我。那你笔下的故事,不应该是为了让我认可、也为了让你自己满意而诞生的么?为了得到更多读者的认同,想要更多的收藏、更多的评论和订阅、更好的榜单,去改变你的笔法,迎合大众的口味,是不是有和你的创作初心背道而驰之嫌?”

“我想在你的笔下看到的,不是一个正常的、普通的、受人欢迎的谢步晚,而是一个敢于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执念踏上未知的险途,为此闯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的谢步晚。”

“即使不是现在……我希望能在未来的某一天里,看到你笔下写出一个让我惊艳的故事。”

谢步晚握着咖啡杯的手分毫未动,可杯中的咖啡震颤不已,激起一层层颤栗的涟漪。

良久,他带着浓重的鼻音答应道:“好。”

回到寝室,谢步晚仍旧沉浸在被七杀开导的感动与震撼中。郝涉游关切地问他:“岸老师,你今天和七杀老师的约会怎么样啦?”

谢步晚两颊一红:“什么约会,还没有到那种程度吧……我们只是就写作这件事情,进行了一些精神上的交流。”

郝涉游道:“好吧,你们神交得怎么样啦?”

谢步晚于是如此这般如此那般,将今天和七杀聊天说到的内容转述给郝涉游听。

末了,不禁感慨一句:“原本已经有了一些阳萎的迹象,但听完七杀老师这一席话后,我感觉我的笔又能写了。不愧是七杀老师,真是一款我的情绪稳定器啊!”

郝涉游也感慨道:“不愧是七杀老师,真是一款你的几把起搏器啊!”

谢步晚:“……?”

“不管怎么说,你能振作起来,总是一件好事。”郝涉游对谢步晚的变化表现得十分欣慰,“岸老师,有七杀老师在,看来我不用再担心你的精神健康了。”

谢步晚道:“我精神一直很好啊!”

两人达成共识,其乐融融了。

谢步晚用最快的速度将手上这本免费文写完,靠存稿应付着每天一次的更新,给自己放了一个小长假。这段时间他不再每天关注数据的变化,也不再坐在计算机前,成日忧思自己今天该写什么。

偶尔他也会鼓起勇气,主动联系七杀,邀请七杀一起出去放松。七杀但凡有空闲的时候,都答应了他的请求,和他一起出行。

他们讨论往闻市近来最热门的作品,剖析创作技巧,也一起去看电影和画展,交流彼此的感悟。

这段时间,是谢步晚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间。他感到前所未有地放松,相信世界上存在着各种美好的事物,也衷心认可光明的未来总会降临。等他从这中飘飘然的放松中回归,即使是看见自己那本已经完结的书数据差强人意,也能够平和面对,丝毫不为之上蹿下跳、焦虑掉发了。

郝涉游对他的变化感到非常惊奇,也很为舍友能够敞开胸襟而感到高兴:“岸老师,看来你终于成了。”

“要说成了,还差得远呢。不过我准备开新书了,这是我谢步晚的一小步,却将会是往闻市的一大步。”被爱情滋润的谢步晚只感觉浑身舒畅,念头通达,“超老师,我这段时间以来,确实明白了一个道理。”

郝涉游:“什么道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