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眨几次眼睛 第26章

作者:梦里長 标签: 年上 HE 双向暗恋 近代现代

现在谢鸢得罪了楼明岚,等于是逼着楼明岚和褚锡站一队,嘉逸要插手了,众人都猜这场长达两个月的收购战,必然是以谢鸢血本无归而收尾,他的前途走到头了。

事实上嘉逸内部并没有如外界所言那般插手,津世峰的副总裁都没能见到楼明岚,在嘉逸吃了个闭门羹。

最后还是褚锡的父亲借着去楼家拜访楼明岚父亲,在楼家见到了楼明岚。

这时距离越界那天的事已经过去五天。

楼明岚礼貌周到地替父亲接待了这位来见父亲的远房表叔,态度温和谦逊挑不出错,只是太谦逊了,比如对方提起褚锡年轻不懂事,在管理公司上也没经验,要跟他多学习,隐晦地提醒如今津世峰的局面,需要两家人要同仇敌忾,楼明岚也谦逊附和他也年轻,没经验,还要多学习,嘉逸现在的情况也很复杂,他压力大。总归就是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褚父知道是为什么。

褚锡轻视楼明岚不是头一回了,上回褚老寿宴上倒没那么直接,可楼明岚后来也还是出手警告了,褚老明白楼明岚并非外人所看到的那么温和,他温和外表下,是掌控庞然大物的强硬手段,所以他警告褚锡,现在还不能得罪楼明岚。

这一回,褚锡毫无收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楼明岚出言不逊,显然是让楼明岚动了怒的。

褚老爷子最近不在津市,他作为父亲只好跑这一趟。

“褚锡那天确实做得不对,明岚你生气是应该的,这小子被我惯坏了,脾气上来就不管不顾,讲话不过脑子,我替他给你道歉。”褚父叹气,“咱们到底是沾亲,你这个弟弟,以后还指望你多帮衬啊。”

楼明岚摇头笑了笑:“表叔说哪里的话,那事儿我没放在心上。”

褚父还等着他的下文,可楼明岚收敛微笑之后就没再开口。

于是会话到此结束,褚父神色自若地和楼明岚道别,又慰问了一番楼明岚的父亲。

离开楼家,这位面容苍老的中年人沧桑的脸上便只剩下冷意和恼怒。

褚锡这会儿正葛优似的躺在沙发上,等着佣人喂水果,褚父进门见到他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出来,拐棍都挥起来了,可到底没落下去。

休息室里那一架,褚锡有武器还吃了亏,谢鸢那几拳可不是开玩笑,褚锡当时差点疼吐了,要面子没去医院,只叫了医生回来检查。

幸运的是内脏没什么事,不幸的是之后好几天都吃不下东西,腹部和肋骨过了一周还隐隐作痛,青紫一片。

“我说了楼明岚那个孙子不是东西,你不信,非要去找他,受气了吧。”褚锡嘁了一声。

褚父阴沉的眼神睨过来,褚锡连忙坐起身,把果盘端到他面前:“哎呀,我的老爹啊,你相信我,这事儿我已经有办法解决了,公司不会丢我手上的。”

“是吗?你打算怎么解决?”褚父斜着视线,笑着问,“找你大哥注资?”

“当然不是,大哥才刚当上总部执行总裁,我这时候找他帮忙对他不好,”褚锡谨慎说完,得意一笑说,“我不用任何人注资,你放心吧。”

褚父见他还算明事理,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现阶段咱们和楼家不能生嫌隙,嘉逸到底还是在明岚手上。你最近和郑家那两个走得近,明月那边也别忘记了,真追到了,你爷爷手上的股份肯定都是你的了。”

褚锡皱了皱眉,想说楼明月难追得很,现在都约不出来了,一听后面话就又闭上嘴,笑呵呵说:“知道了,我肯定追到,郑明旭也说会帮我的,这小子倒是够义气,他可是帮了不少忙呢。”比如接下来该怎么报复谢鸢。

“也别掉以轻心,堤防着点,”褚父提醒道,“毕竟是郑焕的儿子,没那么简单。”

“没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褚锡眨了下眼睛,“谁又说得清是谁利用谁呢?”

“谁利用谁?”楼家偏厅里,楼明月坐在沙发上,端起菲佣送来的咖啡,不咸不淡地说,“很显然是你利用我。”

“你说褚家那边有人脉能搭上能源项目负责人,让我接受褚锡的示好,又说小姑父那边有资源可以利用,让我假意联合,把谢鸢也拉上桌,结果项目接到了,转手把我给刨出去了,让周胜带着郑明旭那小子来负责。”

楼明月怒目瞪着,猛灌了一口咖啡,没忍住大骂:“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竟然同意了!”

楼明岚神色平和地坐在那里,气温回暖,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而宽松的长袖毛衣,手里拿着本日本某禅修写的散文心得,低头阅读着。长发柔顺地搭肩头,只在发尾用皮筋简单地束了一下,不妨碍他看书。

等待楼明月控诉完,他才平静地说:“小姑父说得对,项目推进执行这边,不属于你的职务范畴,让他手下的人去的确比较合适。”

楼明月想抽他,他又幽幽开口说:“况且他们还能做点别的事。”

楼明月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什么事?”

“泰国那边的调查有点受阻,让他们去正好可以给我们一点思路,看看接下来往哪查。”楼明岚翻着书,一目十行地掠过。

楼明月没说话,沉默思忖片刻摇头失笑,要说大胆还是他这个弟弟大胆。

“行吧。”她顿了顿又说,“但你小心玩脱了,褚锡现在到处找谢鸢麻烦,昨天还跟小姑父说要赶紧把谢鸢踢出去,不然肯定要吃亏。据说这小子已经拿到把柄准备一举把谢鸢摁死了。”

楼明岚眼神微顿,书卡在中间悬停两秒才落下去,他语气平静地问:“什么把柄?”

“他的收购资金来源有问题,资管结构反复嵌套,平均杠杆率已经超过4倍,风险过高,银监会要插手调查了。”楼明月说。

希望人寿被查,运河项目的保险合作肯定是要换人了。

楼明岚没说话,半垂着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纸上,随着阅读而徘徊,一直到书册翻页,好像并没有很在意。

“谢鸢这个人,肯定是不能用了。”楼明月说,“他现在太引人注目了。”

楼明岚没说话,手里的书因为松了手劲儿自然合上,他索性不再看了,转而抬起视线,看向玻璃窗外正在整修的花园。

那儿原来是管家养狗狗的地方,后来狗狗寿终正寝,管家不想触景伤情,所以提出改成花园,楼明岚同意了,随口让他们种上洋桔梗。

本意是想添点看着心情好的东西,现在显然看着心情不能好。

“真是个疯子。”楼明月又叹息。

楼明岚闻言侧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静了片刻说:“再找找合适的人吧。”

其实楼明岚不觉得,甚至当晚离开那里,回到家里冷静下来之后,想过或许是那辆赛车出了故障,于是他让人去排查了。

结果是没有。

越界俱乐部发过来的检测报告上说明:那辆车除了因为时间而性能减弱一点,没有任何故障问题,它冲过缓冲带之后没有减速停止,只是因为司机没有这么做而已。

第26章

26

新晋“疯子”在那天之后,把自己关在家里关了整整三天,第四天是纪承授意樊山撬了窗户爬进去才见到人。

各种文件和各种垃圾散了一地,桌子椅子上随处可见玻璃杯和空了的酒瓶,满屋子的酒精、烟草,以及草木香薰的混合气味,电视暂停在普法栏目,讲的是一男子为和女友殉情蓄意撞人判了多少多少年。

而疯子本人,则睡在沙发上,赤身裸体和一条黑色的羊绒围巾纠缠在一快,脸上还盖着一条银灰色手帕,只能看见头发凌乱、胡子拉碴。他肩膀上的伤处还肿着,紧绷的皮肤表层呈现出紫烟花似的放射状淤血痕迹,无声无息地躺着,活像个被人打死之后匆匆扔在垃圾堆里的流浪汉尸体。

不过新晋活尸·谢鸢被叫醒之后的情绪倒是很稳定,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面无表情面对纪承逼问当时的情况,稳定地沉默以对,闭口不言。

纪承气得无法呼吸,当然也有可能是室内混合的气味让人窒息。

面对纪承各种怒气冲冲的逼问,谢鸢只是木着脸,把身上的羊绒围巾拆下来,整齐的叠好放在手边,死了三天一样一句话不说。

纪承在被气死和熏死之间反复横跳,最后只好选择先出去透气。

室内恢复安静,只有樊山收拾房间的动静,随着散落的文件被捡起放在茶几上,谢鸢无神的眼珠动了一下,随后视线飘落停在那份合同上。

过了好一会儿,谢鸢嘶哑的声音响起,询问樊山运河项目的保险合同签了没有。

答案是没有。

合同暂时被搁置了,那边给出的理由是还有待考察。

这在谢鸢的预料之中,他不觉得经过那晚的事儿,楼明岚还愿意跟他合作。

谢鸢脸色平静地点点头,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磨蹭着柔软的围巾,那是一种很温润很舒服的触感,可谢鸢却只觉得麻木,以及无奈的苦笑。

把自己关了三天,做了三天的心理建设,依然没能把心里的那个人挖出去,也没能用保险柜里的宝藏把心里的窟窿填上。

因为谢鸢清楚地意识到,保险柜里“一厢情愿的同款腕表,无人在意的一张纸巾,偶然捡到的珍珠袖扣,以及……不值一提的蝴蝶牌和人生第三大错觉的围巾”。

这些东西,从来都不是真的属于他的。

真正属于他的,或许只有楼明岚好心施舍的那方手帕,和那句类似决断的“我知道了”。

纪承和樊山离开之后,谢鸢收起一切颓丧,重新收拾了屋子,将所有不属于他的东西都重新锁进了保险柜里。

第二天一早,谢鸢刮掉胡茬,换上西装,开车去公司,面对越界的那个玩笑之后的各种蝴蝶效应。

这事儿造成的负面影响和谢鸢预料的差不多。除了纪承在外边受挤兑,握风资本业务部的一些原本有意向洽谈的合作,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暂时搁置了。

谢鸢原本名声就不怎么好,不过那都是行事作风上的,说他阴险狡诈也好,不择手段利益为上也好,这些“缺点”起码针对的不是合作者。但这个“精神不稳定,行事极端”,显然不分敌我啊,毕竟当时车前的可不只有褚锡一个人,还有金字塔上的香饽饽楼明岚啊。

谁也不想合作方是个精神不稳定,喜欢开这种要命玩笑的人。传闻越演越烈,这其中必然有褚锡报复的结果。

纪承可以理解,但不认可,谢鸢虽然行事跳脱了一些,但不至于拿命开玩笑,他没理由做出这样的事儿,一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谢鸢对此的回应是不耐烦的沉默,或者就一句:“我就看不惯褚锡行了吧。”

纪承:“……”

纪承差点信了他就是个报复性强的混蛋。直到又一天之后,他听见樊山跟谢鸢说针对津世峰不让他们入驻董事会,法务部已经准备好提起诉讼,谢鸢静了一会儿,竟然说了句“算了”。

“算了?”纪承走进来,差点笑出声,“什么算了?收购算了?”

谢鸢没讲话,烦躁地拧了拧眉。纪承冷笑着道:“怎么想开车撞人的时候不算了?现在真把人得罪死了,又要算了?你小子难不成真疯了?”

“……”

谢鸢没说话,像是没什么好说的,又像是懒得再说什么,纪承巴拉巴拉说了一堆,直到谢鸢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才暂时偃旗息鼓。

电话是秦渐打来的,谢鸢没注意,接了才知道。随着秦渐的开口,谢鸢脸上烦躁的表情逐渐收敛,化为一种无所谓的麻木。

“知道了。”谢鸢说。

“谢哥,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秦渐谨慎地叮嘱,“俱乐部这边不知道我发现了。”

谢鸢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嗯,你就当不知道。”

之后电话挂断,谢鸢扔了手机,继续看文件。他对面的纪承没有再开口叨叨,而是拧着眉心,用一种无法理解的复杂表情盯着谢鸢。

寂静的室内只有纸张翻阅的动静,见谢鸢没有要去处理秦渐刚才说的事儿的意思,纪承没忍住,猛地拍了一把桌子:“车有问题,你为什么不说?”

谢鸢皱了皱眉,把文件往旁边挪了一点,避免渐上口水,随后拿出钢笔签字。

纪承顿时怒火中烧,快步绕过来,一把夺过钢笔:“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件事,咱们损失了多少?既然是那辆车的变速器有问题,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随着他大声喊完,谢鸢仍然保持着拿笔的姿势,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有一点烦躁,因为纪承喋喋不休,一次又一次地提起那辆车,提起那个让谢鸢疯狂的瞬间。

纪承还要说什么,谢鸢抬头看向他,语气平静道:“没什么好说的。”

“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纪承简直气得要死,“你到底在想什么?”

回应他的是谢鸢的沉默,终于在谢鸢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不理不睬中,纪承把钢笔扔回去拂袖离开。

“我不管你了,你就作死吧你。”

谢鸢面无表情地捡起那支钢笔,继续签文件。

只是钢笔笔尖因为撞到桌面而偏移,墨水也断断续续,在纸面上画出不连续的斑驳痕迹。

反复尝试依然如此。

谢鸢没有停下,钢笔划写的速度不断加快,直到纸张划破,手心生疼。

耳边明明清净下来,谢鸢却觉得烦躁,要命的烦躁,他控制不住地甩手一扔,钢笔砸在墙上,大片黑色墨迹喷洒而出,一如当时坐在车里,思想里爆开的混沌深渊,恶念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