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和狙击手 第39章

作者:见山即北 标签: 近代现代

绿意铺满山坡,各种树木的绿色堆叠在一起,夏天马上到了。院子是之前建的,带有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周围黛青色的砖垒出二人高的院墙,院子里还有一颗高大的核桃树,繁茂的枝桠伸出院墙,给站在门外的谢予提供了一处遮蔽的荫凉。

他手上还拿着刚才邱卉升递给他的钥匙,他分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明明是之前他最向往的,为什么他现在有那么强的失落感?

就好像被寒夙打包丢出门的垃圾。

他拿出钥匙打开门,刚被人收拾过,里面都打扫的很干净,设施也齐全。

也不知道这是寒夙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因着是近郊,离城里也不远。谢予漫无目的地走进城里,试图在人群中冲散心头的苦闷。

可能等到他真的来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时,他才发觉那份感受不是能轻易冲刷掉的。

下午四点,学校放学。

青春洋溢的学子们走出校门,谈论实事、政治,讨论着毕业聚会与未来大学。道路两旁的梧桐高大挺拔,浓荫如盖。

谢予跟随那群学生,步入这片梧桐的阴凉。

头顶树叶的树叶沙沙作响,好像是在迎接那些新鲜的生命。

等谢予再回到那方小院的时候,才发觉他忘了邱卉升的叮嘱,秦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因着大门紧闭,秦管家靠在门口的小狮子石像上休息。

谢予和秦管家道了一声抱歉,秦管家挥手一笑,没有多在意这件小事,随即招呼谢予过来打开房门。

天色渐晚,阵风吹拂过头顶的核桃树,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谢予心想。

他伸手解开腕上的红绳,连同那枚桃核一起递到秦管家手上。

“这个东西,帮我转交给寒夙吧。”谢予正对着秦管家,街道尽头的路灯亮着,谢予看清了秦管家脚边的皮箱和放置在上面的档案袋。

档案袋外表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里面装的,正是寒夙留给他的全部家当。

他突然笑了,浅浅的挂在脸上,比初夏撩人的风还要温暖明媚。他看着秦管家旁边的东西,又抬头与秦管家四目相对。

“这些东西,我全都不要,”谢予字字缓慢但却铿锵有力。

“既然要断,那就断的干干净净。”

谢予转身往外走,在天际落幕的时候和这片天地一起退场。

“秦管家,有缘再见。”

小巷的街道有些长,谢予一步一步往前走,一直走出秦管家的视线。

第116章

这天地广阔,自有谢予的容身之处。

等谢予走出这片胡同,秦管家才匆匆从院门口赶来,手里拎着那个鼓鼓囊囊的档案袋。随秦管家而来的车停在小巷的入口处,车灯熄灭,车影静静停立,似乎早在此等候良久。想来已经在此等候良久。

“谢先生——”秦管家赶到跟前,将档案袋和钥匙又塞回谢予手中,“别放在心上,你先收好。”他替寒夙轻声解释,“他这么做想来也是有苦衷的,你别和他一般计较。”

又稍作停顿,“征战在即,别让他挂念。”

谢予因为最后一句话晃了心神。

秦管家见状,将红绳揣进口袋,“东西我会替你妥善转交,要记得照顾好自己。”他郑重地说:“后会有期。

谢予回了秦管家一句,“后会有期。”声音很轻,思绪不知又飘到了哪里。

那就后会有期吧。

谢予拿着钥匙和档案袋重新走回那座静谧的院子。核桃树宽大的叶片在风中轻轻摩擦,发出沙沙声响。谢予拎起秦管家带来的东西,转动钥匙,推门而入。

三天后的夜晚,反叛军集结偷袭两军交界处。寒夙的突袭快如闪电,联邦军措手不及,连连败退。城中巷陌,人们奔走相告:有人兴奋,有人怒斥,有人为战争恐慌欢呼,也有人为家国前途忧心;有人称赞寒夙年少英才,必能肃清腐弊,给这个国家带来不一样的明天。也有人痛斥他草菅人命,将无数人的性命当成儿戏,只为私欲争名。

反叛军发难之速,和平谈判尚未开始,彼此积怨已久。再说那和平协议只不过是一纸宣言,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和约终究难以束缚雄心壮志。一方暗中蓄力,一方誓欲统一,硝烟再起,只是时间问题。

黎明前,新闻急报已由总部发往各地。陈珂里连夜赶回报社分部,带着版面来到印刷厂紧急加印。

两军交战,政人,商人、学生、工人、整个社会都被今天的头版新闻震惊。

惶恐之中,有人欲携家眷渡海逃亡,有人则紧盯战局,或盼或惧,莫不焦虑。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谢予为联邦埋头卖命已久,头一次听到这么多与之前不同的言论。

街头依旧繁忙,人们低声议论。饭馆茶棚里几个中年男女讨论着这几天的惊天大变,为首的男子开口,“我说,反叛军要是真能统一联邦倒还算是一件好事情。”

同行的另一人摇头反驳,“打仗就要死人,劳民伤财不说,百姓怎么安生的起来?”

一旁的妇人闻言泪眼婆娑,插话道,“我儿子两年前去联邦军当了兵,他跑回来的时候和我说联邦没有前途,比旧时帝国吃人还厉害。”她一边摸了摸眼泪,一边缓缓说道,“他告诉我说,他不想回去替那些人办事了,他良心过不去。”

“那个时候正是反叛军和联邦军交战的时候,他趁乱逃了出来,告诉我,说他们长官私自截留前线救援物资贩卖,克扣士兵军饷,残害百姓,滥用职权,干的都是些畜牲行径。”

“他说想和我一起跑,可是还没等我们离开,联邦军官就找上门来,”妇人声声泣血,似乎含着悲愤绝望的恨意。“他们就这样当着我的面以逃兵的名义枪毙了他。”

周围顿时寂静。

茶馆的老板和邻桌的学生坐到妇人身边安慰她,其余众人皆是叹口气,纷纷离场。

谢予站在报刊亭,看着手中加急印发的头版新闻。

【本报急讯叛军夜袭联邦,南北战火骤起】

【据可靠消息,反叛军在中将寒夙的率领下,于深夜时分对联邦发起了突袭,这一行动标志着全国局势的急剧动荡,战争的序幕正式拉开。寒夙以其卓越的军事才干和谢崇勋的深切器重,在军中享有极高威望。他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怀揣着统一全国的雄心壮志,一直积极筹备相关事宜,试图打破联邦的统治格局。】

【联邦政权长期以来的政策引发了诸多不满与争议,此次夜袭,无疑是这些民怨积蓄的爆发。夜袭发生时,联邦防御显然未及充分准备,叛军进攻精准迅猛,在多个要地一举突破。】

【目前战斗仍在进行,双方伤亡尚不明确。这一夜的冲突已在全国范围内引发了巨大的震动。联邦政府在接到消息后,迅速做出反应,紧急调动兵力进行反击,并向全国发布警报,号召民众保持冷静,然叛军行动周密,进攻之势昭示其决心与信心。】

【随着战争的第一枪打响,全国的局势变得扑朔迷离。战火遍地,矛盾骤然白热化。这不仅是军事较量,更是政治与人心的博弈。联邦与反叛军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此次冲突是否会引发更大规模的战争,全国的未来将何去何从,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本社将持续关注这一事件的进展,为读者带来最新报道。在此动荡时刻,我们呼吁各方保持克制,通过和平对话解决争端,避免战争给无辜民众带来更大的伤害。】

第117章

祁嗣有感觉,寒夙绝对不会让局势拖太久。僵持的时间越久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与其等对方有所准备还真不如乘胜追击打个措手不及

但是他也没想到寒夙会这么迅速,在收复南部势力之后那么迅速的展开第二轮战争。

转眼马上快到六月份了,祁丹也该到了毕业的年纪,他还没有问过祁丹想去读什么大学,念什么专业。

今天他难得清闲,便想着去接祁丹放学,马上就要毕业了,再不多接两次就没机会了。

学生总是最关心时政,明明最无力改变局势的是他们,最想拼命改变局势的,也是他们。明知力量微薄,却仍渴望撼动风云。祁嗣不知是该佩服他们螳臂当车的勇气,还是嗤笑他们不自量力。

祁嗣停在祁丹的学校门口,往常放学的时候学生一向热烈活泼,今天却一反常态,怀里揣着书包行色匆匆,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祁嗣打量着往来的学生,越发诡异的氛围弥散开来。

他看到了从学校里走出来的祁丹。祁嗣急步上前,一把拉住祁丹的胳膊,看见祁嗣迎面走过来,祁丹显得有些震惊,他侧头低声和身旁的同学说了几句,然后和同学告别。祁嗣看着祁丹旁边的同学先走一步,转过头看向祁丹低声责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祁丹欲挣回手,却被祁嗣牢牢攥住,任凭他如何抗拒也无济于事。祁嗣拽着他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祁嗣也没和祁丹商量,伸手抢过他肩上的斜挎包,粗暴地打开卡扣。正如祁嗣所料,书包里一本书也没装,鼓鼓囊囊地塞满了上千份传单。

祁嗣抽出一张,匆匆看过里面的内容,封面印着“政治改革”“支援前线”的字样。祁嗣脸色骤变,皱眉怒声祁丹:“胡闹!从前你任性我不拦着你,现在你都能干到这个地步了?”

祁丹不敢抬头看祁嗣,只是想抢过祁嗣手中的书包,祁嗣怎么会依着他。一手拎着祁丹的书包,一手扼住祁丹的手腕,硬拉着祁丹往祁公馆的方向走。

一路上,祁嗣压抑怒火,碍着场面不好发作,脚步越来越急。祁丹不敢反抗祁嗣,只能快步跟上他,他唯恐祁嗣回家跟父母告状,他自己想尽自己一份力,不想惹得父亲母亲生气。

推开祁公馆的铁门,祁母在楼下喝茶,看到他们回来和祁丹祁嗣微笑招呼:“你们回来了?”祁嗣头也不回,祁丹被祁嗣拉着快步走回到他的房间。祁嗣直接将祁丹拽入内室,书包重重摔在地上,皮质挎包的硬度大,装满传单的书包更是重的像砖头,与地面接触的时候发出重重的“咚”的一声巨响,声音回荡在过道中。

楼下的祁母听得心惊,暗暗皱眉,不知道祁丹怎么又惹祁嗣生气了。祁母回想起以往祁嗣生气发怒的缘由,无一不是为了祁丹。虽然担忧却依旧淡然回座,信任儿子对弟弟的管教。

室内昏黄,书包摔在地上散落出满地传单,犹如一张张无声的控诉。

祁嗣紧紧攥住祁丹的手,逼近一步看向祁丹的眼睛,

“政治不是你们学生的游戏!你真以为你们的抗议会有人听吗?”祁嗣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想引起母亲的察觉,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无法控制住自己。

“当年联邦起义的时候,有多少学生为他们说话,可你看到最后呢?”

“他们当中死了多少?最后活着的还有多少?他们当初为联邦拼尽全力的时候,会料到今天这个局势吗?”

祁嗣抓住祁丹的手不自觉越握越紧,祁丹感觉那只手已经冰凉,但是他心虚,不敢向祁嗣开口。

“说话啊?你哑巴了吗?”

祁丹终于敢抬头,他对上祁嗣的视线,喊了他一声:“哥。”

“哥,我疼。”祁丹伸出手放在祁嗣的手臂上,祁嗣才恍觉自己一路走来用了多大的力道。

他猛然松开手,看向祁丹手腕上明显的红色勒痕。

祁丹说完这句话以后继续沉默不语,没有回答祁嗣,也没有解释。

祁嗣站在祁丹身前,恍惚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跳梁小丑。

“你祁丹心里装得了天下人,却装不下一个家。”祁嗣语气不再带着刚才的训斥口吻,他像是卸去了一身的力气,语气平淡。

“你有考虑过父母的感受吗,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要不是我今天刚好堵在学校门口,你是不是就想一走了之?从此开始让父母为你牵肠挂肚,让我为你日夜忧心?”

祁嗣退后一步,看着祁丹俯身拾起散落的传单,缓缓放回书包里。

“在你祁丹的心里,这个家就这么不值得一提吗?”

祁丹心里也不好受,他也明白哥哥是担心他,但是他却不能苟同祁嗣的保守。商人重利,祁嗣的想法确实无可厚非。但在这个危急关头,社会动荡飘摇,如果人人都像祁嗣这般只顾自身利益,又有谁能挺身而出?又该指望谁去改变?覆巢之下无完卵,他该怎么和祁嗣解释?

当社会糟糕透顶的时候,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哥,我只是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事。这个社会需要发展,需要进步。”

“祁丹,你不是圣人,没有人是非要你拯救不可的。”祁嗣抓住祁丹被攥红的那只手,双手握住放在自己心口位置。“如果你非要救,能不能先救救我?”

祁丹震惊抬头,看向祁嗣笃定的眼神。祁嗣之前一直没有挑明,尽管祁丹知道他对自己的想法,但是偶尔还能哄骗自己哥哥可能走歪了路,迟早会回到正轨。但现在祁嗣彻底放下一切来祈求他。

“我不关心这社稷,我只在乎你。”

“祁丹,别让我为难。”

祁丹从小到大他没有见过哥哥示弱的样子,就连道歉,祁嗣也端着架子。但眼下他看着祁嗣这般模样,祁丹心头酸楚难抑,

他忍受不了这种心脏被剥离的酸楚,却也不想因此向祁嗣低头。

两人互相僵持着,祁丹表面软弱,实则内心极其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