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荒羽
林瑾瑜以为张信礼什么都吃的,不像他自己一样挑食。
“哎,我说……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漆黑的夜色下,两人一起把诗涵送上车后才回家,张信礼一路没主动说话,林瑾瑜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说话啊。”
“没有,你想我问什么,”张信礼有些莫名其妙地回道:“吃个饭而已,你同事看起来挺好的。”
林瑾瑜见和他说什么他都正常搭话,并未甩脸色,声音也还算温柔,再次陷入迷茫,想他是不是真大度起来了,确实……本来也就职场饭局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遂不再随便试探,两人就这么到了家。
屋子里有些湿冷,张信礼把袋子放到桌上,没打开,先开了热水器。
嗯……现在这个气氛,还是总觉得怪怪的。
林瑾瑜寻思他应该多少还是有点不高兴,只是比较轻微,张信礼没表现出来,他突然开口问会显得有点婆妈、突兀跟尴尬,便想换种方式驱散这诡异的气氛。
张信礼早洗漱完了,现下先回房,林瑾瑜洗了澡出来,带着身热气钻到被窝里,主动去抱他。
“转过来,”房间里一片漆黑,他小声说:“干嘛背对着睡。”
张信礼维持着那个背对着他的姿势几秒,然后转了过来。
林瑾瑜紧了紧被子,把手搭在了他的身上,腿也往他腰上跨,他们以前一直这么睡的,总爱贴着,张信礼没动,随他折腾,好似一心一意入睡。
林瑾瑜左动右动,终于找到了个舒服的姿势,他眯眼看着张信礼阖上的眼睑,开始做坏事,偷偷在他身上四处乱摸,被热水冲刷得温热的掌心顺着他紧实的腰线来回抚摸,小腿也在他腿上乱动乱蹭。
张信礼睡觉不穿上衣,倒正好方便了他,起初张信礼没动,林瑾瑜这样偷摸摸弄了大概四分钟,感觉到张信礼终于给了点反应€€€€他别住林瑾瑜的小腿,两脚交叉夹住了,让他不能再随心所欲乱晃悠,同时闭着眼道:“很晚了,睡觉。”
快凌晨四点了,确实很晚,但也不算太晚……他俩在一起后,第一次擦边球差不多就这个时间。
“晚吗,”林瑾瑜故意对着他脖颈边的敏感带说话:“还好吧,你明天……不是正好休息?”
张信礼喉结动了动,还是没睁眼,只低声道:“嗯。”
嗯是什么意思?这么明显的暗示听不懂吗,林瑾瑜觉得他在装淡定,两人作息不一样,他们真那个的频率不是很高,有时只是抱一抱亲一亲,所以每次真到真刀真枪的时候张信礼会有点急和粗鲁,都是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林瑾瑜都已经给暗示了,还睡哪门子觉呢。
“嗯什么嗯,”林瑾瑜说:“我洗过澡了,”他开始用指腹玩张信礼胸口,咬他脖子,道:“再近点。”
沐浴露的香味和林瑾瑜身上馥郁的特有气味包围着他,林瑾瑜洗得很干净,只要他想,立刻就可以翻身上来吻他,进入他……
张信礼不安地挪了一下,睁眼,伸手把他抱着,但没有进一步动作,反而半强制性地把他拢进自己胸口制着,让他不能再为非作歹:“真的很晚了,”他说:“下次吧。”
……张信礼从来没真的在这方面拒绝过他的,林瑾瑜开始不着四六地寻思:难道是最近陪我熬夜太多,肾虚?嗯……也正常吧,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力不从心……同为男人知道情况,应该体谅一下。
他膝盖往上顶了下,又觉得好像不是这种情况,所以到底……
张信礼往后躲,只刚刚碰到,他眉头微皱起来,说:“我认真的,不要动了,赶紧睡。”
那语气挺正经的,林瑾瑜有点讪讪,说:“行吧,你……”他说:“为什么?”
张信礼又闭上了眼,说:“没,想睡觉。”
这状态能睡得着吗,林瑾瑜开始自由发挥想象大法,道:“你今天自己弄过了?”
“……”他知道张信礼并不是沉迷那玩样的人,但这次,张信礼说:“是。”
是个鬼,但林瑾瑜觉得他没必要骗自己,哦那确实不造作也可以。
他有点怅然若失,觉得无趣,整个人老实下来,只跟他抱着,道:“好吧……那你抓紧时间多睡会儿,明天买点吃的回来屯着,我那儿傻逼领导死活不给假,等春节再一起迎新年。”
张信礼抱着他,说:“嗯。”
林瑾瑜困意上头,打了个哈欠,在冬夜里哈出一阵白气,张信礼把被他掀开一角的被子收拾回来,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味,道:“……下次别喝那么多酒。”
“好,”林瑾瑜满口答应:“上次是不是给你整烦了,我知道照顾醉鬼很累人,我没酒瘾,下次保证不了,直接尿遁。”
“……”张信礼其实并不是为那个才说的这句话,从最初到现在,随着关系的一步步递进,安全距离也一层层突破,直到没有距离,没有距离、完全紧贴着的两个人怎么会在意这个,但他没刻意解释,只道:“……没关系。”
他慢慢说:“你怎么样,我都照顾你。”
第252章 橄榄枝
第二天张信礼一个人去超市买了两个人的东西。
而尽管晚上相拥而眠时,林瑾瑜那样确凿地保证绝对不会再喝多,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参加着一场又一场的应酬。
他开始频繁地喝得不甚清醒地回家,满身酒气并且意识不清。
而那些半真半假的胡话张信礼听着,并不多说什么,等林瑾瑜醒来后也从不提起。
上次黑暗里的造作虽然没得到回应,但林瑾瑜并未放在心上,他们最近的生活真的太昼夜颠倒了,生物钟的紊乱令人十分疲惫,精神头也不太好,偶尔一次没心思做那个也正常。
很快,新年到了,这是两人约好一起迎接新一年开始的日子。
“什么意思?”营业开始前,吧台边,早已提前交过请假报告的林瑾瑜把工作牌重重往台面上一放,声音不小地道:“春节其他人都有假,凭什么就我没有?说要提前请假我也请了,为什么又不准?”
早前,他已经三番五次和张信礼强调了自己一定会回去陪他过年,他俩上次正儿八经约定一起过的节日是他生日,可那次他们也没能在一起。
“不要乱说话,上面自然有规定,”胜哥顶不爱看属下在他面前起高腔:“去没去过夜场啊,节假日都照常营业的知不知道?”
今天是除夕前夜,林瑾瑜本来是抱着“敷衍完最后一天赶紧回去过年”的心态来上班的,结果刚一进来正好撞见胜哥在休息室门背后贴轮班表,他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随便扫了一眼,结果好死不死看见自己的名字大咧咧在第一天的栏下边杵着,他们这组其他人全是初三之后才开工。
上次以他没有提前请假为理由不放假,这次又以自有规定为理由不放假,哪儿那么多牵强附会的歪理?
“节假日营业关我什么事?”林瑾瑜不依不饶跟组长杠上了:“我只问凭什么春节当天我们组所有人都轮休,只有我被排了班!”
胜哥慢条斯理道 :“这是店里的安排,你身为员工,服从安排就可以了。”
“服从安排也得服从合理的安排啊,这安排合理吗?凭什么吞我假期?”
“说话做事讲凭据,以为还是小孩在学校可以乱说话?”胜哥毫不客气道:“规定了春节一定给你放假吗?又不是不给加班费,你有什么资格一口一个你的假期的?”
可林瑾瑜不要这笔加班费,他要回去过节:“国家法定节假日不是我假期是什么?”三番两次的针对让他一时没忍住,直言不讳道:“你给人穿小鞋穿上瘾了?”
“什么叫穿小鞋,哎你冷静一点行吧,这是店里统一规定的,”胜哥脸一垮,质问道:“你意思你不放假是我故意给你从中作梗了?”
林瑾瑜说:“组长您自己清楚。”
他觉得肯定是胜哥,组员的轮班一向是组长说了算,他跟其他人关系虽说没多熟络,可也没啥过节,能故意为难他的除了胜哥再没有别人了。
“对不起,我不清楚,”胜哥斜眼看他,都不想逼逼赖赖,直接下了逐客令:“就这样,听安排做事,你先去上岗吧,今天还是E区。”
不仅春节不给假,还他妈又是吃力不讨好的卡,林瑾瑜怒了,以前卡座都是轮着来的,今天排E,明天肯定给你排A,业绩特别好的还可能一直在A,可自从他跟这狗屁小领导吵了架,他就一直被分在E,提成最低,活儿却最多,环境也最差。
“我不管你什么规定,”林瑾瑜说:“谁爱去谁去,我是不会去的。”
“你敢不去,”胜哥道:“无组织无纪律,不去也行,按旷工处理,上次警告过你,再违反规定提成减半,你自己掂量。”说着还翻开了这个月的组内记录,开始一条条给他算,话里话外夹枪带棒:“我看看……这有些人啊,能力能力不行,还爱找事,工作态度也不认真……这个月迟到两次,早退一次,啧啧啧,业绩也就那样……哟,入职的时候还跟经理提要求预支工资呢,哎哟,我都不知道怎么有脸的……”
“……”林瑾瑜顶讨厌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他实在忍无可忍,说:“我怎么就没脸了,我跟经理提的要求,经理批准了,合法合理,您意思是您比经理睿智,经理有问题了?”
胜哥忙道:“我没这意思,你别乱说啊!”
这种下属和组长之间的争吵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其他人全在一边缄口不言,他们中也许有些人赞同林瑾瑜,也许有些人觉得他是傻蛋,但不管怎么样都没人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
唯有诗涵当老好人,勉强出来说和几句道:“没呢没呢,那什么胜哥,别上火,他没那意思,就没假放随便乱说几句发泄一下,不作数的,其实心里虚心着呢。”
这种兜面子的话让胜哥十分受用,他点点头傲慢丢下一句“那就好,自己好自为之”之后,颇趾高气昂转身想走,去忙别的,日理万机。
然而诗涵说的话当然不是林瑾瑜内心真实的心理想法,他觉得这胜哥就一吊毛领导,压根不虚心,颇想直接骂人,那句“他妈的”刚吐出个声母,还没发完整,就被一旁察觉到他意图的诗涵紧急半路截胡。
诗涵眼疾手快在他手背上狠掐了下,用力之重直留下道青色的掐痕,林瑾瑜被这么一‘重击’,嘶了声,本来想骂出口的三字真言没骂出去。
诗涵跟他并肩站着,等胜哥走没影了后转过来叹了口气,对林瑾瑜道:“……我说弟弟,你傻呀,直接骂组长能有好果子吃?你这老毛病没改呀,是不准备改了吗。”
“本来就一傻逼,欺人太甚,还用得着我骂,”林瑾瑜是有点倔,平时没事还好,脾气上来了别说十头牛,有时候连张信礼都拉不回,他无所谓地说:“我跟你不一样,再半个月我就走人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事,怕他干什么。”
他不是这儿八经在这行混饭吃的,比起诗涵她们,确实不需要顾虑那么多。
可诗涵听了他的话,疑惑道“你才来一个月吧,怎么能……”
“是啊,就干一个月,”一顿夜宵让两人关系拉近了不少,林瑾瑜想着透露点无关紧要的私人信息无所谓,遂道:“其实我主要来这边实习的,就在……那块,这工作就顺便干干,上次跟你说过了。”
诗涵看起来有点……说不清有点啥,林瑾瑜解释得很清楚,但她还是十分犹疑地道:“可是……”
可是照理来说,他们店招人最短也是三个月,从来没听过做一个月不到两个月就可以拍屁股走人的先例。
但诗涵不好直接问,因为合同什么的都是保密的,每个人凭着自己的本事,从经理手里拿到的条件可能有细微差别,这都是比较敏感的话题,就跟每月拿到手的提成一样,不好瞎打听。
她可是了几秒没可是出什么,林瑾瑜:“?”
诗涵问他:“那春节你到底来不来上班啊?”
“来个屁,”林瑾瑜道:“我有事,说不来就不来。”
那确凿的口气,活像他是老板某亲戚,诗涵道:“你可要想清楚了。”
林瑾瑜说:“……要不,你帮帮我呗,换个班,算欠你人情。”
回去过年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说好的生日也没有一起过、约好的采购也没能一起去,这是他们离家以来第一个一起过的新年,老天总该给他一个卑微的机会。
“恐怕不行哎,”诗涵原本是不介意调班帮他个忙的,但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我初八的班,得回家过年。”
那张排班表上,新年轮班的人都是多少年过年从来不回家的沪飘,他们乐得用这一天换双倍加班费,其他人则都得等到年后才会回来,唯有林瑾瑜一个提前请了假还倒被安排上去的。
“这样,那算了。”哦,对啊,别人都有爹妈要看,都有家要回。
林瑾瑜有点失望,但没说什么,他看了眼手表,发觉时间差不多了,说了句“我上卡去了”便走了。
如果不去……应该要扣一大笔钱,可……林瑾瑜开始头痛了,这题可真有点两难,他粗略估算了下,除去预支的部分,月底他拿到手数应该拢共也就三千多四千的样子,这其中还要减掉迟到扣的、旷工扣的、被投诉扣的……七七八八一大堆。
烦死了,待会儿问问张信礼,商量着再看怎么办吧,现下干活要紧。
林瑾瑜收拾好情绪进了卡座,一样的烟雾缭绕,一样堆了一桌子的宽口窄口玻璃杯,一样的积着厚厚一层烟灰的烟灰缸以及一堆摇来晃去的男男女女,林瑾瑜昨天才喝醉过,这会儿胃还没完全缓过来,乍一闻见酒精味有点想吐。
然而就和之前无数次一样,四个小时后€€€€他果然吐了。
无人的卫生间洗手池边,林瑾瑜弓着身子,把手指伸进自己喉咙,抠着嗓子眼,胃部阵阵抽搐着,人为催吐,把刚喝下去的酒混着胃液一股股吐出来。
这是张信礼教他的,人为刺激嗓子眼呕吐的同时上腹部不停往里收缩,熟练的话能使得吃下去的固体内容物留在胃里,而只把酒吐出来。
催吐是十分辛苦和难受的,而林瑾瑜一晚上要重复好几次,不停经历这种喝了吐吐了喝的轮回。
他真的太难受了,难受得让人想干脆整个把胃跟食管都割下来。
透明而冰冷的水流哗哗流着,冲去那些难看的脏东西,林瑾瑜嘴里一股吐过后的怪味,他解开胸前两粒扣子,扶着洗手池,背弓得跟虾米似的喘着气,想缓一缓再回去,哪怕只有几秒也好。
但无论休息多久,都总是要回去的,林瑾瑜休息了大概半分钟后扯了卫生间的纸擦嘴,用冷水在额头上拍了拍,准备原路回去,他不能让那帮客人察觉到他偷偷去卫生间把酒吐了的,那会激起他们恶劣的报复欲,接下来会变本加厉地灌他。
绝对得瞒过去……不知道我身上有没有味儿……这操蛋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林瑾瑜一边忍着时不时翻涌上来的作呕感和萦绕不去的疲惫感,一边往外走,他只顾着走自己的,没太注意身边的人,直到模糊感到谁拍了下他的肩膀。
“小梵?”
€€€€竟然是宁晟凯,林瑾瑜有些日子没看见他,都快把他忘了,对方收拾得仍然是那样体面、妥帖,即便出入这种场合,商务衬衫熨得也非常平整,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您来了,”林瑾瑜非常尽责地扮演着卡座小弟的角色,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