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乐高小兔 第10章

作者:卡比丘 标签: 近代现代

这是难以对卓医生诉说的事。

隋仰也无奈,但没有办法,只能把咨询时间后推。因为小兔子在他家的时间或许很短,他想珍惜这份天降的运气。

晚餐时隋仰喝了一杯红酒,原本身体没什么反应,抵达家中,他的心跳却开始微微加速。

客厅里很吵,谢珉挑选的是一部系列硬汉电影,选择连续播放,现在播放到第五部 ,正是激战时刻,枪声充满房间。

隋仰把电影暂停,低头在地毯上搜寻,先找到了兔子耳朵。

他走过去俯身,看见乐高小兔斜斜地躺在羊毛上,像被拼完便随手丢掉的小玩具。

小兔子很平凡,不惹人瞩目,被小朋友遗忘,所以得到容纳谢珉的机会,变成隋仰的专属小兔。

“谢珉。”隋仰看着小兔子说。

谢珉又睡着了。

隋仰伸手把它从羊毛丛中捡出来。即便知道谢珉在玩具中不会感到疼痛,还是捏得比较轻,然后放在手心,用大拇指拨弄谢珉的前肢小爪子,低声叫谢珉的名字。

粉色的小兔呆呆笨笨的在他手心躺了十几秒钟,后腿突然蹬了一下,前爪也动起来,挠了挠隋仰,说“睡着了不要吵”。

然后他并不灵活地翻身,改成趴姿,用圆得像个小球似的塑料尾巴冲着隋仰,仿佛翻过身去,就听不到隋仰叫他的名字了似的。

隋仰碰碰他的尾巴:“小学生才九点睡。”

“滚,”谢珉有气无力地反驳,“我是健康作息。”

“谢珉,”隋仰突然发现尾巴是单独零件,告诉他,“你的兔尾巴会转。”

“……隋仰,”在隋仰的不断骚扰下,谢珉终于放弃睡觉,坐了起来,又蹦了一下,朝向隋仰,试图讲道理,“能不能不要乱动我的四肢,我不是你的玩具。”

他不高兴的模样很真实,比隋仰看过的所有谢珉视频画面,或者两人隔了远距离的擦身而过时隋仰能记住的,都更有谢珉本人的气息。

隋仰“嗯”了一声,没有忍住,对谢珉说:“知道了,小兔子也有身体自主权,我以后会注意。”

谢珉果然发脾气:“不能不带兔字说话吗?”

小兔完全在隋仰手心站直,本来就瞪大的呆眼睛看起来瞪得更加大,像在说本兔很凶,攻击性达到世界级别的强。

“对不起,”隋仰笑了笑,哄他,“行吧,我不说了。”

不知怎么,谢珉突然间顿了几秒钟,不太有底气地接着责备隋仰:“而且你吵醒我了。”

“对不起。”隋仰又道歉。

“因为我看了一天电影,没睡,”他的声音更弱小了一些,对隋仰解释,“很累。”

“如果真的无聊可以跟我去上班。”隋仰提议。

谢珉并不中计:“也没那么无聊。”

“我以前工作太忙了,”谢珉对隋仰说,“突然之间闲下来,好像不太适应,而且我太小了,又做不了什么。”

他的声音很迷茫,语速不算快也不算慢。

隋仰以前没想过自己和谢珉会有这么随和的日常对话,但是谢珉说这些,却很自然。

“我本来下午是想换别的电影看的,”谢珉告诉隋仰,“没想到还没按到遥控的按钮,就滑下来了,遥控还在沙发上。”

谢珉没有在抱怨,语气是叙述式,音调也很正常,但由于他在小兔子体内,让隋仰有一种他在和自己抱怨、在撒娇的错误感觉。

隋仰看着小兔子的眼睛,低声说:“下午我说我要回来,你又不让。”

“也不是不能看,”谢珉轻微地顿了顿,平静地说,“你回来太麻烦你了。”

隋仰的意思是并不麻烦,但他知道谢珉不会愿意继续和他争论这个,想了想,他问谢珉:“你想看哪部电影。”

“我很久没看电影了,可以陪你看。”

谢珉没有拒绝,说出了自己想看的电影名称,平和地和隋仰一起坐在沙发上看。

隋仰把谢珉放在离自己大约二十公分的地方,谢珉静静地蹲在沙发上,小极了,就像掉在沙发的一个扣子。

谢珉选的是一部电影节合拍单元影片。观影中,谢珉一言不发,安静得出奇,让隋仰开始走神。

隋仰以前和谢珉一起看电影并不是这样。

谢珉时常会靠在他旁边,抱着他从来不吃的薯片或爆米花,对电影剧情指手画脚。当谢珉发现一些不一定是漏洞的漏洞,就得意洋洋地问隋仰:“怎么样,我聪不聪明。”

第一次看电影,他们只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谢珉和父亲吵架,不想回家,便背着书包跟在隋仰后面,若无其事地跟进宝栖花园,大摇大摆轻车熟路进了隋仰家的门,说:“我今天在你家借宿。”

那一次隋仰的妈妈和外婆坐绿皮车到垣港 ,想找以前的亲戚借钱请律师,当天早晨刚走,三天后才能回余海,房子里只有隋仰一个人。

家中没人做晚餐,隋仰给谢珉煮了面,煎了两个荷包蛋。

隋仰也做了十几年从没下过厨房的大少爷,荷包蛋煎得丑陋,面条全都煮断。他尝了一口,觉得难以下咽,但谢珉一声不吭地吃完了。

吃完饭,隋仰拿校医开的喷剂,替谢珉的手背换药,谢珉的手很白,显得伤痕愈发可怖。隋仰替他擦拭,他发出很痛的声音,让隋仰不敢用力。

谢珉说“隋仰,你会不会换药,我要痛死在你家里了”。

“我还有两门课的作业没写,”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说,“左手一痛右手好像也没力气了。”

谢珉非常有耍赖的天赋,成功让隋仰有生以来第一次代人写起了作业。

那天隋仰打开电视机,播电影赏析课的作业电影,谢珉在一旁挨着他,无所事事地看。

隋仰还记得那部电影的名字和内容,影片场景切换得很快,他一边拿着谢珉的电脑,替他写作业,一边要留意电影剧情。

“这个警察出轨了吗,”谢珉问题不断,“这是他的太太吗?”

隋仰一心多用,给他解释,谢珉又说“隋仰”,“没想到你作业写得真的这么快,还能看电影记情节,不愧在是新生入学式上脱稿子演讲的优等生”。

他嘻嘻哈哈的样子看起来手并没有在痛。

出于对伤患的关爱,隋仰忍耐了下来,只让他别说这么多话,好好看电影。谢珉一句不听,反而说得更来劲。

后来在一起后,再靠在一起看电影,谢珉如果一直说话,隋仰会吻他。谢珉被吻时就不乱动和乱提问了,他变得温顺。

吻完他能安静十分钟,然后开始指责隋仰“每次都这样”,“就是不许我说话”。

只是那时隋仰忙着跟谢珉斗嘴,没有解释过他在这种时候吻谢珉,从来不是因为觉得谢珉很吵,是他自己想吻。

小兔子和隋仰待在一起,看了小半部电影,打了哈欠,说困了,真的想睡觉了。

“明天早上我要打足精神和你去公司,见易大师。”谢珉道。

隋仰把电视关了,带谢珉回房间了。

第二天上午,易大师在九点半打来了视频电话。谢珉蹲在隋仰的桌上,看向隋仰的手机方位,动作看起来很严肃和警惕。

按隋仰和易大师昨天商讨过的那样,隋仰先照原来的说辞,告诉易大师,自己有位朋友出了车祸,想算算他何时能清醒,将谢珉的生辰八字给了易大师。

“您的朋友在一件类似生物的器皿中,他是醒着的,只不过没有醒在自己身体里。”易大师的语调比起昨天,多了些浮夸,不过谢珉似乎并未起疑,缩在胸前的爪子缩了缩,好像因为易大师十分准确的推断而吃惊,原本曲折的腿直了些,像在表示尊敬。

“这都是由于他的肉身太过疼痛,使他的魂魄逃脱了桎梏,去往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易大师微微闭眼,朗诵道,“待到他身体无碍,疼痛消散,魂魄便自动会归位,隋先生,您不必太过担心。”

挂下电话后,谢珉果然立刻对隋仰道:“这大师算得比我想象中准。”

隋仰点点头,小兔子过了一会儿,又说:“隋仰,你能不能再帮我问问,我为什么会到你这里来?怎么没去江赐那里呢。”

“算了,”他又立刻否决自己,“好像不知道怎么问。”

谢珉听起来仍旧迷茫:“那我只能在这只兔子身体里等吗?万一一直回不去怎么办。”

隋仰不希望他陷入担忧的情绪里,碰了碰他的兔子耳朵,问:“我下周去余海出差,带你去看看你身体的恢复情况,怎么样?”

谢珉马上雀跃了些,礼貌地对隋仰道了谢。

第14章

谢珉整个白天魂不守舍。

虽然隋仰平顺地接受了易大师的说法,体贴的不做评价,但谢珉越想越觉得有点尴尬。

如果是为了逃避身体的疼痛,他完全可以投身到江赐家那些塑料熊偶身上,或者去到秘书、助理家,但他没有,他千里投魂,跑来垣港待在隋仰身边。

他不知道隋仰是怎么想的,但谢珉本人对自己的潜意识和意志力都产生了很大的不满。

隋仰照旧很忙,谢珉无心再看电影和综艺,在隋仰的书桌上蹲着,看他进进出出,绞尽脑汁,想不出原由。

到近七点,隋仰总算结束了工作,匆匆回到办公室,说要带谢珉去个地方。

垣港也天暗了,落地窗外的天空是深蓝色,没有夕阳不过不下雨。

“什么地方。”谢珉抬起兔子头。

隋仰非常非常高大,影子罩在小兔身上,如同动画中的反派般微微俯身,捏起谢珉的背,像捏一只活的小兔那么轻轻的:“你猜。”

他说话倒是比反派温柔很多,仿佛要带谢珉去仙境。

“猜什么猜,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谢珉并不吃他这套。毕竟不是第一天认识,谢珉对隋仰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隋仰不直接说,让谢珉猜,明显是觉得自己说了会挨骂。

隋仰笑了笑,又不承认又不反驳,把谢珉装进口袋。

谢珉寄人篱下,极度弱小,又哪有反抗的能力。

他在隋仰口袋中待了半个小时,听见隋仰从车里出去,来到一个稍有些嘈杂的地方,而后大约坐了电梯,最后,谢珉听到四周出现了很多小孩子吵吵嚷嚷的声音,心中警铃大作。

隋仰又走了几步,把谢珉拿了出来,谢珉看到四周景象,感到自己在做噩梦。隋仰把谢珉带到了一间综合商场四楼,现在身处贩卖儿童心爱物品的玩具城,用看上去很正常的英俊的面容,吐出恶魔的低语:“给小兔配个小屋吧。”

玩具城全都是人,谢珉不能说话,沉默地被隋仰抓到过家家区,挑选屋子。

过家家区有一面墙的小屋玩具,隋仰挑来挑去,选中一个精致的蓝白色系的双层小屋。

小屋原屋主是一只哑光的围裙小羊,坐在底楼的沙发上,隋仰把小羊拎走,放上谢珉,像一个极度没礼貌的横行霸道的小孩家长。

隋仰低着头,轻声说:“喜欢就点点头,不喜欢我们再挑一挑。”

谢珉无语至极,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就算是个粉色地公主屋他都会同意,刚要点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一股巨大的吸力附着在谢珉身上,瞬间便将他抽入纯黑的狭窄管道中,向前急速推进,而后突然眼前大亮,他便被推进了一个柔软的容器中。

他先感到舒展,几秒种后,密密麻麻的疼痛泛了起来,他痛到大脑麻痹,难以控制地睁大眼睛。

白色的天花板,微微粗糙的床单,天蓝色的墙,对面坐着的一名无所事事在看手机的护工,右边的监护仪,和在疼痛中也肿胀感明显的左手,挂在床边的吊水袋,都提醒谢珉: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头晕缺氧,眼前发黑,胸口剧痛无比,张大嘴巴开始喘气,觉得自己的肋骨一定是断了,深呼吸让他胸口痛得像被撕成两半。监护仪突然亮起红灯,警报声像隔了一堵墙,捶打他的鼓膜。

谢珉最后看见的,是护工猛地跳起,冲过来按住他床边呼叫铃时那张惊恐的脸。

然后画面消失了,谢珉飘了起来。

痛楚也消失了,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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