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 第13章

作者:祁十二 标签: HE 无限流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但简舒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在两人面前直言自己有什么不一般,关渝舟这话仿佛在暗示他真实面目已经被看了个一干二净,一方面像是一颗定心丸,另一方面又让简舒拿不定对方的内心想法。

他推了推眼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年龄比自己大了一轮多的男人:“您知道我有阴€€€€”

关渝舟打断他接下来想说的话,“猜到了。”

简舒有些不太死心:“……您信这种事吗?”

关渝舟笑了:“毕竟都有入梦了,还谈什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简舒一时无言。

他和简然在梦境中的确比常人更占优势一些,但也因为如此,他们一路上都没有和其他入梦者距离过近。他们不是擅长伪装的年纪,手段也没有成年人高明,当他和简然决定与关渝舟两人同行时,他就已经做好了时刻被拆穿的准备。

他记得关渝舟说自己入梦不到十次,如果此话不假,那么他更相信关渝舟是已经进入并且成功逃离整整九次的人。

他知道圈内有一种说法,能够成为熟手的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有能耐,一种有手段。

有能耐的人会让人产生安全感并吸引弱者不停地接触靠近以求庇佑,有手段的人却让人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简舒不由得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这回碰上的关渝舟会是前后哪种人。

不过他并没有沉浸在自我思考中太长时间,关渝舟的声音像是有一种魔力,在瞬间就将他的不安全部抹平了:“你们要注意安全,认人准一些,以你们的能力完全可以找一个不错的团队。”

简舒闻言愣了愣,“……谢谢您,我会的。”

关渝舟看他片刻,忽然问:“简舒是真名?”

简舒点点头:“……对,是的。”

关渝舟淡淡道:“下次你们不要向别人报真名了。”

“关先生,”简舒没有像简然一样称他为哥,依旧保持着一种距离感和礼貌。他像是思索了很久,带着点不安将接下来的话小声说出口:“您能留下联系方式吗……我和我姐可以给您做事,我€€€€”

“不用。”关渝舟知道他的意思,摇摇头止住了,“我不带人。”

简短的话将拒绝的意思表达的非常明白,简舒也没有死缠烂打,将失落很好的收敛起来,“这样啊,不好意思。”

“不必道歉。”

简然像是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她缓过了刚才的尴尬劲儿,伸手笑着搂过简舒的脖子,“行了小舒,别说话了,让关哥休息一会儿,你也休息一会儿。”

房间里没人再开口,关渝舟在静悄的氛围里看了眼窗边宛若成了雕像的莱莱,又沿着床绕去另一边蹲下,将视线放回了缩成团进入浅眠的夏濯身上。

他的目光略过夏濯被擦洗到光洁的额头,略过紧闭的眼帘和挺翘的鼻尖,在微微开启一条缝的唇上停留片刻,又蓦地收了回去。

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关渝舟抬手抵唇,衬着雨声轻轻咳了一声。

简然眼睛开成一条缝,将他这有些怪异的举动纳入眼底,心里又纳闷起来。她皱着脸像是在想一件想不通的事情,看得一旁简舒凑到耳边轻声问:“姐……怎么了?”

简然看了眼自己弟弟,觉得这种事情似乎没法和对方商讨,于是表情更加为难了。

简舒见她神色不大对劲,追着问:“你是不是嫌我暴露了不安全?要不然我们趁他们睡着的时候走?”

“不是啦。”简然纠结来纠结去,最终长叹一口气,在她弟弟脑袋上撸了一把,“大人的事,小孩子还是睡你的觉去吧。”

简舒:“……哦。”

天快黑时,夏濯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他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抬手一摸竟然触感一片湿凉。

印象里又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梦里的画面模糊不清,他只能听见似乎有一个人在说一些割人心肠的话,却不知道这话究竟是谁说的。

夏濯觉得有些记忆忘却是没有错误的,可能是当时的自己太过悲痛而又无法承受,才会选择了将不堪的回忆掩藏起来。

既然不会是什么好事,那忘了也就忘了。

可是心里却一直觉得酸涩,哪怕他再怎么给自己找理由也无法将堵住的一口气喘出,塞得连呼息都变得艰难得多。他吸吸鼻子,把手电筒的开关推上,在灯光亮起的同时却差点叫出声。

关渝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趴在床边屈膝睡着了。

这人像是有些疲累,半张脸埋在臂弯中,也不顾地上冰凉,手里还攥着他裹在身上的被子一角。夏濯被吓得加快的心率还没平复,再看看关渝舟头顶翘起的一缕头发,手指有些微微发痒起来。

然而就在他思考要不要试着替他把那缕头发拨弄下来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呼唤声。关渝舟合上的眼随着这突兀的声音猛地睁开,头都没抬就对上了夏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那只手。

夏濯:“……”

这种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屋外的呼唤声又一次响起。老太太醒来后发现身旁本该安睡的孙女不见了踪影,便慌张地满屋到处跑去寻找。结果在院子里仔仔细细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后,终于敲响了他们所在的房间门,“莱莱……莱莱你在这里吗?”

门从里上了锁,除非这个老太太能像昨晚的女人一样压瘪了身子钻缝进来,不然是无法进入的。莱莱在他们休息期间一动未动,听到响声后略显僵硬地回过头。她目光慢慢略过周遭聚集了四个陌生人的床,冲着门软糯地应了一声。

老太太却像是发了疯,将那扇门拍的“砰砰”摇晃:“你不能进这里,你快出来!我早该……我早该把这里封起来!”

简然早在她喊第一声时就被惊醒,现在看那扇时不时震下一些细灰的门只觉大气不敢喘:“她不会破门而入直接把我们都给弄死吧。”

“你快出来!莱莱……你不能没了……奶奶只有你了。听话,快出来,等到雨停了奶奶就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奶奶带你出去生活,你要乖,把门打开来奶奶这里……”

“小濯,把手电关了让她出去。”关渝舟揉了揉麻痹的双腿,从床边站起来。他的声音还有些哑,称呼让夏濯一时间愣了愣,就连想要抗议几句都忘了。

莱莱垫着脚拉开了门上的锁,门吱呀露出一条缝。

老太太喊的着急,却也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把她从屋里拉出去,甚至连视线都没放在孙女身上半分。她盯着地上明显隔开堂屋的那条红线,矮小的身体止不住发抖,在门内的昏暗暴露出来后甚至丧失了说话的勇气。

门重新被关上,还未走远的莱莱小声纠正她奶奶话中的错误点:“弟弟没有不见呀,他每天都会来看我。奶奶,你还有弟弟呢。”

老太太慌忙打断道:“别瞎说!”

又隔了两秒后,莱莱问她:“奶奶,那雨什么时候会停?”

老太太回答声久久没有传来,也许她开口解惑了,但距离太远,房间内的四人都没有听见。

夏濯摸摸耳朵,在感到不适前将刚关上的手电再一次打开抵在下巴上,颇有一幅聚众讲怪谈的架势:“我记得这个老人之前说,饥荒是十年前开始的。可雨却只持续了不到一半的时间,是不是在这雨下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因为事情没有结束,所以雨也不会停。”

关渝舟对他有这种猜测而感到意外,“的确会有这种套路。就比如恐怖电影里打雷下雨或者忽然刮风,其实都在告知观众即将发生点什么不寻常的事。”

夏濯笑得露齿:“所以说我没有猜歪咯?”

关渝舟看着他略显€€瑟的模样轻轻笑了笑。

夏濯笑意还没有完全消下去,又忍不住吐槽:“一个地方连续三年下雨,又处在山沟里,居然村子还没淹出一条河啊。”

关渝舟说:“如果成了河,你要面对的就是水鬼了。”

夏濯闻言想了想,觉得还是现在这样就好。要真的让他们在水里划船,时不时旁边游过一个白影再伸出一只手把人拉下去来个浪漫的共游……那他宁愿在路上多走走锻炼身体。

一时没人开口,周遭安静下来。他盘腿而坐,不正经地睨了关渝舟一眼,“嗳,关渝舟,睡前说的话考虑的怎么样了啊?”

话题忽然一转,关渝舟纳闷地看向他:“考虑什么?”

夏濯咧嘴笑道:“不是说拿你的一颗心来换我的么?一顿觉的功夫也够你考虑的吧,怎么样?”

关渝舟又没声了。夏濯觉得稍微有些无趣,这人每次调戏调到一半都会退缩,虽然欣赏对方吃瘪的模样让他挺有成就感,但总觉得缺了些东西。

然而就当他以为话题简短到不会再有下文时,关渝舟却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非常轻的一声叹息,却能品出一丝悲恸来。

他别过脸不去看夏濯,声音不大,但低到有些发哑:“……你啊,又在骗我了。”

第16章 失落的荒村(十六)

夏濯四人目前还能比较舒适地窝在摸索出的安全地点里养精蓄锐,而另一边的车站里却承载着魂不守舍的三个入梦者。

戴姝手里紧握着人偶,手上的伤口有些肿痛,但她却毫不在意地后背贴墙坐在角落里发呆,裹在下半身的破布全被雨水浸湿了。

板寸劝她去等候椅上歇着,劝了几次见她不理人,便没好气地自己坐了上去,“你怕什么,我一定能把你带出去。”

他回头看了眼一夜之间变得脏乱憔悴的人,心想恐怕现在拍张照片发出去,也不会有人愿意相信这女人就是在荧幕上光鲜亮丽的那位大明星。

板寸叫“乌阿”,这是他在入梦后告诉别人的虚名。他前后成功从梦境离开共计四次,这回是第五次入梦,勉强能自称是一个有经验的人,但在很多熟手眼里压根不够看。

乌阿刚开始的出生点正巧就刷在了戴姝旁边,看这女人漂亮还有些面熟,他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但他不否认是因为贪图一些好处,才会在戴姝露出茫然和慌张神情时贴过去假装绅士地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他有意在字里行间描绘自己的经验多胆子大,而急需要一个护盾和一份安全感的戴姝也犹豫后决定上他这辆车。

两人各取所需,成为入梦者中最普遍的一种搭配形式,戴姝似是忌讳着什么,许诺乌阿护她离开这里后会给他转一笔账。

而乌阿本想着人家姑娘漂亮,能照看就照看一下,说不定出去后还能深入发展一下感情,这一听有钱赚后更是积极上进。

听到戴姝报雇佣金的数额时他还愣了愣,再看戴姝时眼神就有些不对味了。

他本就是贫穷出身,在破网吧里当网管多年,没有赚多少钱倒是挨了不少打。每次看见电视上那些穿金戴银一辈子温暖不愁的有钱人时,他都在嫉妒。

他再次打量了戴姝一圈,终于想起来面前眼熟的这个女人是谁,心里忽然有些沾沾自喜。

他想,能看一个大明星躲在自己身后摇尾乞怜的话,那样也不错。

于是他装作不经意地搭上戴姝的肩,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见戴姝只是稍稍抵抗便沉默下来后,他更是得意,凑过去贴着她耳边摇晃的耳钉诱哄:“你放心,哥对这儿熟得很,只要你乖乖听指挥,绝不会出事的,哥准保你活着出去。”

戴姝咬着唇低下头,似是在做心理建设。片刻后她露出一个略带羞意的笑容,温温柔柔地说了声好。

而栗发青年就是他们在入村的路上遇到的,眼眶红红的模样像是刚哭过一般,见到陌生的两人也不警惕,反像是见到了父母一般扑了上来。

乌阿其实并不想和他同行,不光是会打扰他和大明星的二人世界,也说不定会给他在其他方面添麻烦。

但他看着栗发惊惧相交的模样又转念一想,如果想要更好的保护戴姝,拿一个及好哄骗的人当挡箭牌来用无非是一个不错的方式。

事实证明,他的临时决定并没有差错。栗发像是头一回进来这里,对他的支配顺从极了,几乎是可以称言听计从。路上有许多他不愿意去探查的地方,就让栗发进去当扫雷器,就连唯一一户有人的房门也是让对方去敲的。

当时他搂着戴姝站在老远的地方,看栗发颤颤巍巍立在门前,不知和里面人说了什么,险些被从墙上探出来的铁耙插断了脖子。事后这个傻子捂着自己的伤口,像是做错了一件事一样挪回了他的面前,差点跪下来道歉。而自己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没事,就让这人喜极而泣,愈发尊敬地待自己。

在现实中得不到的东西,乌阿在梦境中体会到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前面几次死里逃生都有了意义,不断积攒着经验,然后从新人身上捞取想要得到的东西,这不就是他存在在这里的意义吗?

一旦梦醒后他还要面对着乌烟瘴气的环境,还要遭受催债人一次次上门的威逼,甚至还要被那些拿着十几二十块钱来上网的脏鬼唾弃辱骂……梦里这些都没有。

他只要保住一条命,就能享受别人的拥护和爱戴,享受女人温软的身体,享受小弟的听话与顺从。

所以在看见关渝舟和夏濯时,他被捧上天的身姿一时还下不来,等着这两个人像栗发一样扑过来问他一些事情。

但是他却忘了前几回他是怎么在别人的支配中苟延残喘留下一条命的,也忘了思考关渝舟和夏濯是否有能耐足以让他在不经意间丧命。

本来关渝舟拒绝了他,他还不至于生气。因为关渝舟表现的很有礼貌,虽然摆明了不愿和他们同行,但却不会惹人讨厌。

可戴姝的话却让他不高兴了。

他还记得一开始戴姝是如何拿腰贴着他的掌心,半身重量全都托在他身上的模样,但一见到关渝舟,戴姝却主动提出想要让关渝舟进队一起,甚至还说愿意多花点钱请他多费点心。

明摆着是对关渝舟有兴趣。

他见两人消失在视线范围里,忍不住抬手在她臀部揉了一把,咬牙说:“那种男人有什么好?凭着一张脸在梦境里欺骗你们这种心软又缺爱的女人,到最后不还是为了利益把人抛弃得一干二净。”

说到底,他已经忘了自己从开始也是怀着欺骗的意味来接近戴姝的。

当天晚上,三人挑挑捡捡找了个空屋子住了下来。

哪怕没法进有村民的房子里去讨一顿饭,他们也能在其他地方找到更好更干净的床铺和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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