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riest
随着掌门印中神识一遍一遍地梳理着他的经脉,严争鸣与其神识相连,渐渐从中摸索到了一些片段,都是些不认识的面孔,画面纷纷一闪而过,好像是掌门印中的记忆。
忽然,严争鸣十分敏锐地扫见了一个片段,熟悉的场景让他一眼就认出,那处就是一百多年前混乱不堪的青龙岛——岛主顾岩雪明面上与唐尧斗得正憨,私下里却在传音令他们快些离开。
此时严争鸣站在旁观的角度上,看见岛主传音的同时,还飞快地念了一句密语,脱口的裹挟着真元,径直没入了他的掌门印。
只听“喀拉”一声,严争鸣骤然从入定中醒过来,下一刻,他的元神被掌门印弹出,落入了他自己的身体中,严争鸣整个人一激灵,睁开眼睛,发现窗外竟已是清晨,他在掌门印中逗留了一天一宿。
严争鸣皱起眉仔细回忆了一番,当年在青龙岛的时候,他由于修为实在有限,心又乱得一塌糊涂,竟全然没有留意到岛主的这一道密语。
这样看来,地锁中青龙一格……是顾岛主打开的?
严争鸣皱皱眉,想起当年一死三伤的四圣,忖道:“难不成地锁中四句密语是四圣分头保管的?”
他越发分不清自家身份成谜的师祖与这四圣到底是敌是友了。
而且其他人也就算了,当时还有一位直接被他师祖毙了的,要真是那人握着一把锁,现在又该去问谁讨密语?
严争鸣正琢磨得入神,李筠忽然一掌拍开他的房门,闯了进来。
李筠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显然是闯惯了的。严争鸣对天翻了个白眼,心道这野鸡门派的掌门人真是不当也罢,门下师弟师妹们有点鸡毛蒜皮的屁事都毫无顾忌地随意闯进来找人,弄得他现在都不敢白天沐浴。
程潜不紧不慢地跟在李筠身后,严争鸣还在纳闷他们两个怎么一起过来了,就听那李筠口无遮拦地嚷嚷道:“真是让我好找,我都不知道你跑回这边了,以前不是一直在竹林那边吗?”
当着程潜,严争鸣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气急败坏地对李筠道:“我什么时候‘一直’在竹林过?我就是……就是偶尔过去打扫!”
李筠好像完全不解其意,大大咧咧地说道:“没有啊,我十次找你,你差不多有九次都在那边。”
说完,这嘴欠的货还扭头对程潜打趣道:“你一回来,我们都成后娘养的了,掌门连心爱的小院都让给你啦——哎,说起来,三师弟以前在扶摇山上的院子是不是也叫‘清安居’……”
严争鸣:“……”
这种句句命中,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也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严争鸣基本不大敢看程潜的表情,怒不可遏地冲李筠嚷嚷道:“闭嘴,你的规矩被狗吃了吗?”
李筠奇道:“啊?咱门派有过什么规矩吗?”
“……”严争鸣简直没地方说理,只好有气无力道,“滚!”
李筠借着低头的姿势,掩过嘴角一点坏笑,装模作样地一本正经道:“我正事还没说呢就让我滚,啧……小潜你不知道,这些年大师兄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程潜淡淡地接道:“当年我娘要生我小弟之前才叫喜怒无常,这没什么。”
他那温良恭俭让的刁钻带着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劈头盖脸地糊了一身,弄得严争鸣一时连火气都发不出来,气得像个葫芦。
李筠在一边笑成了个瓢。
将掌门师兄从里到外涮了一顿,李筠这才心满意足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从桌案上召来了一张大宣纸,铺展开来,正色道:“我将小渊的阵法从里到外研究了一遍,你们看。”
说着,李筠握起狼毫,一笔一划地在纸上画起来:“他在外圈放了一圈陷阱,当时被大师兄你一剑掀了,当中有什么玄机我已经没法分析,但中间这块我看明白了——这是寻找山脉的阵法,又叫做‘搜灵’之术。”
所谓“山脉”,有些地方也成为“灵脉”。
山水之所以有灵,就是因为山脉完整,一旦山脉断了,仙山中聚拢的灵气顷刻就会四散,变成土丘,因此“山脉”是真正的“山之命脉”,一般门派所在处,都会有专门的阵法保护掩藏山脉所在,以防不怀好意的外人窥测,而破解之法,就叫做“搜灵术”。
程潜道:“难道他打算截断扶摇山山脉?一旦扶摇山真的因为灵气外溢而变成一座死山,那么这天然秘境确实有可能失去作用,将山解封……不过他要一座死山干什么?”
“为了心想事成石吧,”李筠说道,“你不知道,顾岛主当年到死也没有说出那块石头的下落,那些人又在青龙岛上一无所获,很是沸沸扬扬了一阵子,弄得当时四圣中其他两位险些成众矢之的,纷纷以修行和寿元发下毒誓,称自己从未见过此物。小渊……身上的那个大魔头,可能认为那块石头在扶摇山上。”
“山脉没那么容易被他找到,”严争鸣插话道,“不然等着他来找?这些年我早就掘地三尺了。”
“不,搜灵之术可不是寻常功法,”李筠说道,“你还记得他当时逃走的时候用的那一招么?凭空消失,只有一张白纸人落在了地上——那个叫做‘生魂替死’大法,是以纸人为媒,从别处引一个生魂当自己的替死鬼,是典型的魔道之术,一个‘搜灵术’,一个‘生魂替死’大法……同时会这两种罕见邪术的人可不多见。”
李筠说到这里,神神叨叨地断了一下。
程潜心道:“这还要下回分解么?”
严争鸣不耐烦说道:“有话说有屁放,别吞吞吐吐的!”
李筠这才道:“据我所知,会这两种近乎失传的邪魔外道的,宇内看来,好像只有‘魇行人’了。”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程潜立刻问道:“魇行人是什么?”
“是一群魔修,”严争鸣心不在焉地说道,“魔修因为各有各的暴虐和忌讳,所以基本各自为政,很少凑伴,只有‘魇行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这些魔修聚集在了一起,也号称是个门派……总之没干过什么好事,光我听说过的,各大门派针对他们下过的追捕令就不止一道了……韩渊怎么和他们搅合到一起的?”
话说到这里,严争鸣的心已经沉了下来,如果韩渊这么多年只是一个人,那似乎还有得救,可要是牵扯到了这天下第一魔教……
“没事师兄,至少我们现在有方向了,”李筠随意甩了甩沾满墨水的狼毫,说道,“魇行人多在南疆出没,那地方多瘴气,有人猜测他们的老巢就在那边,要不要去看看?”
严争鸣迟疑了一下,南疆是个很邪性的地方,何况“魇行人”这么多年恶贯满盈,却没有人敢轻易动他们,绝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韩渊……
扶摇山下遭遇的前因后果,严争鸣他们已经听水坑说过了,包括韩渊与那魔头的意识不同的事——如果韩渊真是彻底堕入魔道,那没什么好说的,按着门规清理门户,就算是师父也没什么好说的,可他毕竟不是。
那是他们当年连气感都没有,就闯入妖谷救回来的小师弟,虽然一直很不成器,但只要有一线希望,谁又能放弃他呢?
终于,严争鸣拍板到:“好,等水坑回来,我们就去南疆。”
程潜听了毫无异议,转身要走,还没抬脚,严争鸣突然叫住了他。
“慢着小潜,”严争鸣刚一叫住他,就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傻,可是这话要是不说,他又总觉得如鲠在喉,噎了半晌,他欲盖弥彰解释道,“我以前偶尔去小竹林里是……是因为那边凉快,并不是我自己住在那。”
程潜不知道他解释这个干嘛,莫名其妙地回头问道:“嗯,所以呢?”
严争鸣无言以对,李筠快要笑疯了。
程潜说道:“你现在要是嫌热,过来住也一样,我又占不了多少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