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人所难 第10章

作者:生姜太郎 标签: 近代现代

等宋尧拿着水回来,翁施已经扫码付完钱了,拎着个大袋子站外头等他。

敢情小呆瓜是故意支开他好自己付钱,这一车东西可不便宜。

宋尧眉心一皱,抬脚朝翁施走去,店员拦下他:“先生,这个还没结呢。”

他垂头一看,是那绿色小蛋糕,上头插着一只巧克力梅花鹿,挺傻的。

“谢谢宋老师请我吃蛋糕。”翁施隔着自动闸门喊了一声。

宋尧笑出了声:“大庭广众的,别讴歌我了。”

翁施一个劲儿嘿嘿笑。

他以前觉得花钱是不可能快乐的,今天才知道,原来快乐是可以花钱买来的,比如和宋老师逛超市。

步伐轻盈地回了家,美美品尝了蛋糕,翁施躺在床上抱着枕头发愣。

王明哲看他脸颊发红,双眼迷离,还时不时发出“嘿嘿”“哼哼”“哈哈”的笑声,不禁有些犯怵。

回来的这么晚,别是撞上什么脏东西,附了身吧?

他谨慎地喊了一声:“翁?翁啊,你这是咋了啊?”

翁施背对着他躺着,听见声音转过上半身,整个人姿势十分扭曲。

“我操!”王明哲吓了一跳,“你是谁!还我小翁!”

“我就是小翁。”翁施接着把两条腿也给转了过来,总算正常了。

王明哲松了一口气:“你今晚发什么病呢?笑个没完。”

“晚上逛超市了。”翁施说。

“逛个超市瞅把你开心的,”王明哲表示同情,“你这是上班憋坏了。”

翁施也不说话,光是傻笑,王明哲还是觉着他中邪了,于是说:“阿门!”

翁施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正色道:“咱人民警察是唯物主义者,不能有宗教信仰。”

王明哲终于是彻底放心了,没鬼上身,没中邪,还是那个翁没跑了。

睡觉前,翁施照旧从枕头底下摸出账本,记录这一天的开销。

他把手机消费记录打开一看,险些两眼一翻昏过去€€€€七百八十二块三毛!

结账的时候他也没细看到底多少钱,谁知道扫码机器“嘀”一声,就扫掉了他半条命。

他把脸闷在枕头里,禁不住长吁短叹,仿佛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面临爱情与面包的经典选择题。

左边宋科长,右边是钱包。

“你又咋了?”王明哲听见叹息声,问道。

翁施从枕头里缓缓抬起脸,眉头紧锁,一脸凄凄惨惨戚戚,宛若大难临头一般。

“你哭着对我说,”翁施突然开口唱道,“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王明哲问:“啥童话?”

“格林童话,”翁施极其悲怆,“我真傻,我真的傻,我41码的脚,怎么可能是灰Beta,水晶鞋也没这个尺码呀。”

王明哲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懂现在小孩儿都在琢磨什么。

经此一晚,翁施下定决心,还是做一个纯洁的Beta吧。

第11章 死得其所

清早做饭、白天上班、下了班逛超市买菜、回宿舍看新闻、睡前记账、记完账睡觉的日子又过了一个月。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翁施有十二个小时在跟着宋科长学习工作,七小时用来睡觉梦见宋科长,一小时用来给宋科长做饭,一小时和宋科长吃午饭,一小时和宋科长逛超市,一小时想着宋科长傻笑。

他和宋科长之间拥有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小秘密,就连王明哲也不知道宋科长带他买菜的事情。

翁施很喜欢这种感觉,像是小朋友发现了一颗口味独特的糖,幼稚地牢牢捂在怀里,才不要和其他人分享。

尤其是肖义宁和王冕在宋尧面前鞍前马后殷勤问候的时候,这种老鼠进了米缸€€€€偷着乐的感觉就更加强烈。

翁施也说不明白这是种什么心理机制,他不是那种爱攀比会炫耀的人,却总是忍不住暗暗在心里比较在他们三个人里,宋尧对谁最好、最特别。

有次肖义宁捅了个篓子,宋尧把他叫到会议室里,先是严厉批评,而后又手把手教他哪里做错了。

眼见着午饭时间到了,两个人还没有从会议室出来,翁施抱着饭盒跑前跑后放进微波炉好几次,做好的菜因为反复加热变的蔫儿吧唧的,不好看也不香了。

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宋尧和肖义宁才从会议室出来。

王冕点好了很精致丰盛的外卖,说宋老师还顾不上吃饭吧,我点了些吃的,大家一起吃。

翁施莫名的失落,手忙脚乱地把两个饭盒塞进背包。

宋老师那么辛苦,还是别让他吃凉飕飕的饭菜了。

“吃了吗?”宋尧转头问他。

翁施摇摇头:“我今天起晚了来不及做。”

“那小翁也一起吃吧,别客气,”王冕大方地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翁施讷讷地点了下头:“哦,好啊。”

“好什么好,”宋尧在翁施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我没胃口,跟我出去抽根烟。”

翁施跟着宋尧出去,宋尧带他去了附近一家沙县小吃,要了两碗馄饨两个拌面,又加了俩卤蛋和卤鸡腿。

“宋老师,不是抽烟吗?”翁施问。

“都他妈饿死了,还抽个屁!”宋尧大喇喇地翘起二郎腿,熟稔地要老板往拌面里多加点酱汁。

翁施那股莫名的失落忽然一扫而空,他皱了皱鼻子,又问:“那王冕都点餐了,怎么不和他一起吃。”

“他那顿饭,知道多少钱吗?”宋尧眉梢一挑,半真半假地说,“我吃了说我受贿怎么办?”

翁施一惊,心里嘀咕道那他天天给宋科长做饭,万一算他行贿怎么办?这可是要坐牢的罪过!

他扭了扭屁股,苦着脸说:“宋老师,这椅子不对劲……”

宋尧抽了两双筷子:“什么不对劲?”

“又冰,又凉,又硬,”翁施幽怨地说,“就和牢底一样。”

宋尧被他这坐立不安的呆瓜样儿逗乐了,大笑着说:“你做饭那不算,我也出了钱的,顶多算是正当买卖。再说了,你要是进去了我也逃不掉,咱俩一块儿把牢底坐穿呗。”

翁施算听出来了,宋科长纯属拿他逗闷子,他撇了撇嘴,心里又美滋滋的,和喝了蜂蜜似的甜。

当晚回了宿舍,翁施又抱着枕头躺床上,发出“哼哼”、“呵呵”、“嘿嘿”等一系列意味不明的声音,王明哲调侃说:“翁啊,你这别是思春了啊,我老家那野猫发春,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翁施骇然大惊,他连腺体都没了,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怎么可能发春呢?

他立即发微信求助他那个在国企上班、平均每天发三条朋友圈讴歌领导的师兄:“师兄,我小翁,你现在有空吗。”

师兄这次先发制人率先提问:“小翁啊,你不借钱吧,不借钱的话师兄有时间的。”

“不借的,师兄,”翁施说,“我想请教请教,我天天想和领导在一起,看见领导就高兴,还会和其他同事暗暗较劲,希望领导多关注我一些,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呢?”

“正常,你经历的这些我都经历过,并且还在经历着。生命不息,内卷不止,这就是工作的真谛。”师兄回复。

“那我做梦梦见领导也正常吗?”翁施越打字越是羞愧难当,“想和领导一起牢底坐穿也正常吗?”

“正常!很normal啊,”师兄十分老道地回答,“小翁,没想到你这么有上进心,amazing!”

师兄怎么也开始中英夹杂了?

翁施点开师兄的朋友圈一看,最新一条是“和业内HR大佬欢聚一堂,受益匪浅,向HR弟兄们学习【大拇指】【大拇指】【玫瑰】【玫瑰】【阳光】【阳光】”。

原来师兄是向HR学习了,好的不学坏的学。

不过翁施这下放心了,原来我是一个上进的Beta。

于是他躺回床上,抱着枕头继续“哼哼哈哈嘿嘿”,王明哲被他荡漾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都说充实使人快乐,翁施算了算,那他一天有二十三个小时都挺快乐,还有一小时令他空虚、怅惘、低落和迷茫。

唉,他和偶像怎么还没见上面呢?

前阵子,尚队长前脚出差刚回来,后脚就碰上一起特大传销案,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带队蹲点调查去了,出现在局里的时间屈指可数,通常是回来做个汇报喝口水就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加上物证科这段时间也不清闲,翁施在鉴证室一待就是一整天,根本没机会去和偶像诉衷情。

翁施刚做完一起指纹鉴定,洗了手消了毒,精疲力竭地在工位上坐下,从笔筒里摸出来一把钥匙,“啪嗒”一下打开上了锁的抽屉€€€€上上周宋尧照例去开组织部的思想大会,开会中途回来休息,又骂骂咧咧地挤了一大坨蜂蜜冲水喝。

翁施眼睁睁看着那甜蜜、粘稠、黄澄澄的蜂蜜涌进了黑色马克杯里,被温水吞噬,葬送了年轻的生命,可以说是饱尝心痛的滋味。

宋科长喝一次的量,够他细细品尝一星期了。

翁施痛在心头口难开,等宋尧走了,他立即把蜂蜜重新锁进抽屉里,暗暗发誓这回说什么也不拿出来摆桌上了。

而现在,他看着渐渐要喝空了的蜂蜜瓶,一时间悲从中来,深深叹了一口气。

仿佛他和偶像的缘分,也像这蜂蜜一样见了底。

“唉,唉!”翁施浑身无力地靠着椅背,一个人唱出一首咏叹调,“唉……”

“干嘛呢?”宋尧从他身后经过,屈起两指在他脑壳上一敲,“唉声叹气的。”

翁施随口诌道:“我给大肥送丧。”

大肥是一只实验鼠,今早献身于科学,被宋尧剖了。

宋尧摊在沙发上:“你要不再给大肥定制一套高档别墅,烧给它。”

昨晚上新闻还说了,最近丧葬用品价格上涨迅猛,一个纸别墅,起码大几百。

翁施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在做述职报告:“大肥不需要别墅的。”

“你怎么知道?”宋尧吹了声口哨,“大肥和你说的?”

“那倒不是,”翁施认真地说,“因为大肥死得其所。”

“……”宋尧“扑哧”笑了一声,接着闭上双眼,“我眯会儿,你也歇二十分钟,一会儿小肥你操刀。”

大肥后面是小肥,还有多少小白鼠排着队,拿着死得其所的号码牌。

肖义宁和王冕被调去档案室整理卷宗了,整个物证科就他们两个人。

空气里安静的只有宋尧悠长的呼吸声,翁施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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