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放鸽子
燕清安静站着,等他们讨论一阵,才继续道:“等明日檄文一发,广告天下后,速速清兵点将,务必在三日内出征。至于集合地点,就暂定在荥阳罢。”
贾诩敏锐地察觉到一点:“不带上亲王殿下?”
燕清避重就轻道:“不宜累殿下受车马劳顿,何况此战人杂,恐会照顾不周,还易惹上对帝位心怀觊觎之嫌,自是留下的好。”
贾诩微微蹙眉,委婉道:“敢问主公,您属意何人留驻豫地,固守本营?”
燕清何其聪明,一下明了了贾诩的言下之意。
贾毒士当然不是为燕清藏起这汉天子血脉的不快,而是忧心燕清此回带兵亲征,留守后方之人难以镇场。
尤其怕有心之人利用刘协的崇高地位,趁燕清不在时煽起异动。
燕清经这么一提醒,先是一愣,旋即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来,笑眯眯地握住了贾诩的手,一边安抚性地摸着,一边柔声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贾诩:“……”
燕清眸光清亮,笑靥如花,毫不吝赞美之词:“文和向来沉稳持重,有远见大才,又有长袖善舞之姿,定能胜任。又因这事关重大,在军事方面,文和想留哪位将军为助,都尽管开口。”
此话一出,全瞄准了这次建功立业的好机会的武将们,全都挺直了腰板,紧张兮兮地盯着贾诩。
可千万别叫到自己的名字!
唯独吕布的视线是定格在交握的手上,还隐隐掺了薄薄杀气。
“多谢主公。”
一不留神就将一枚烫手山芋搂进了自己怀里,贾诩深吸口气,郁郁地闭上眼,默念一句祸从口出,之后再不说话了。
郭嘉自贾诩开口后,就跟鹌鹑一样瑟瑟沉默着,见尘埃落定了,瞬间就恢复了生龙活虎。
“恭喜啊恭喜,不仅被委以重任,还免受军旅疲乏。”
郭嘉笑呵呵地拍了拍贾诩的背,才转头问燕清道:“主公预备在荥阳候上多久?”
燕清道:“为防误了战机,只等十日。发檄文时也需跟那些惯了拖拖拉拉的道一句——过时一概不候。”
吕布忽道:“何必等上十天八日的,不直接打守兵个措手不及么?”
燕清笑道:“虎牢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又一向被视作咽喉所在,一直派有重兵把守。距京城也近,支援无比方便。除非你会飞天遁地,否则的话,强攻是肯定行不通的。”
又笑道:“这十日功夫里,除了吓唬吓唬汜水关的守兵们,还够渡河去张太守处拜访一趟,同袁公路喝个小酒什么的。”
荥阳距汜水关,就半日路程,也是从洛阳东逃时的必经之地。
燕清之所以挑这地方,一是看重它位置机要,有官路平稳,四通八达,开阔便利;二是没准能还在路上收获些迎头撞上来、刚正不阿、因触怒董卓而不得不逃亡的高人名士;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为了截断积年盘踞于司隶一带的黄巾残党,也是继张角的主力军覆灭后,残存的当中最强劲的一股(就连历史上的董卓都难以奈何得他们)——白波军的潜在行军路线,省得被这帮贼寇来个背后一刀,趁火打劫一把。
学舍都修好了,就缺个德高望重的老师做校长,最好是能带动一批高质量的生源的那种。
燕清不敢瞄准卢植那种赤胆忠肝的火爆脾气,也自认请不动这傲骨铮铮、一心以血荐大汉的老忠臣;蔡邕还没被董卓强行征辟,正在吴地依附泰山羊氏,他倒是已派人去请了,可蔡邕显然还因过去的党锢祸事心有余悸,哪怕屡加劝说,也仍是犹豫不决,怕是还得再等上一段时间;华歆还好端端地做着官,又是个见势不妙懂得不去硬抗而是开溜的灵活性子,他已吩咐底下人留意了;管宁清高而德望重,只可远观;最后剩个醉心做学问,谦逊自守,亦善于教化育人,历史上却不得善终——老年丧子,还被袁绍逼迫从军,活活病死在路上的郑玄。
燕清知道,郑玄正在徐州避祸,一边教授学生,一边做自己的学问,还一边种田补贴家用。
对多次拒官不仕,视官名利禄于无物的学者,他从未想过要动蛮力征辟,也不打算逼对方做官——那才是大材小用,只请他来讲学,承诺为他出版著作、交流算学心得等等。
可等踌躇满志的燕清派人去寻他时,才知道蝴蝶效应已刮到了徐州:因不久前黄巾贼逃窜到徐州境内,打得陶谦焦头烂额,也截断了买粮的路,让郑玄不得不中止讲学,遣散学生,举家搬迁到新的避祸地去了。
燕清厚着脸皮隐约猜到,那新的‘避祸圣地’,恐怕就是他治下的豫州,是以并未再盲目找寻下去,而是摆出了守株待兔的架势。
不过等归等,跟蹲在路上看能不能捡个名师回来,也是毫不冲突的。
毕竟是准备充分,只欠东风的大事,燕清虽称不上是成竹在胸,也差不离了。
在大致说完了自己的决定和看法后,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需要补充的了,就舒服落座,一边悠哉饮茶,一边听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
这一看,就发现荀攸的表现,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生得一副迟钝好欺的老实模样,干得却是扮猪吃老虎的事,这会儿则跟座木佛一样端正坐着,一动不动,似在思忖什么。
哪怕郭嘉拉他说话,也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附和一两句。
似是察觉到燕清疑惑的目光,荀攸冷不防地抬起头来,视线正与燕清的对上,旋即呆呆一笑,宛若无意地挤了挤眼睛。
燕清就明白了:荀攸这是有话,想同他私下里说。
第76章 冷落之由
燕清领悟到这一点后,并未急于行动,而是优哉游哉地继续品茶,时不时还在激烈的讨论里加一句话。
直到见到荀攸起身,以去茅房为由,在没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退出了厅室,他又耐心等了片刻,才寻了个小接口,也跟了出去。
燕清唯一疏忽的,就是一直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自然也没错漏开竟敢对自家主公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的荀攸,且因此怒火中烧的吕布了。
不过那几个月的冷落和背书,还是叫‘谋定后动、大局为重’八个大字深深地印刻在了吕布的脑海中,这会儿哪怕又急有怒,也还是暗暗咬牙,继续板着张脸,就连投去视线时,都强加了几分克制。
唯有低头喝闷茶解愁。
可煮出来的浓茶却不似酒水清冽,喝得越多,这口中反而越涩。
这会儿都看到燕清紧随着荀攸往外去了,吕布本就如坐针毡,现更不是滋味,难以镇定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熟悉的清隽修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深吸口气,忍无可忍地起了身。
在迈大步子的同时,又竭力放轻脚步,省得惊动了旁人。
不过这时几个幕僚正在唇枪舌剑,激烈探讨,顾不上留意旁的地方。
而武将们也为谁做先锋抢破了头,吕布借口如厕,他们巴不得最强劲的竞争对手走开一小会儿,自不会起什么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