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节藕
周时轲找了个卡座坐下,看着紧张兮兮的唐皓,没说话。
唐皓左右看看,压低嗓音说:“阿轲,外面会不会有人拍你啊?”
“不会,”周时轲点了两瓶酒,“他们进不来。”
会员制的酒吧消费要求和等级要求缺一不可,而进得来也没那个胆子拍了发布出去。
不是说周家独大,而是周家和很多企业都有合作,没必要为了八卦伤害和周家的交情,得不偿失。
唐皓这才放下心。
他两年没见周时轲,他觉得周时轲跟两年前相比来说,变了许多,他的张狂变得不显山不露水,反复什么都不被他放在眼里,都可以轻飘飘地放了过去。
他像一只闲来无事的优哉游哉的小豹子,没事儿舔舔爪子,心情好就什么人都能容下,心情不好抬起爪子就是一下。
眉眼一抬一落,令人的心跳也跟着起起落落。
舞台上有乐队在唱歌,一首歌已经接近尾声了,周时轲耷着眸子,嘴里含着一口酒也没往下咽,直到唐皓慢吞吞一脸忐忑地靠了过来。
“阿轲……”唐皓犹豫道。
周时轲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他尾音刚落地,唐皓的吻就贴了过来,青年眼睫不安的颤抖,鼻息温热,身上还是孩子气的草莓味,他的手指都快抠进了皮质的沙发靠背。
唐皓不会接吻,只与周时轲贴了几秒钟后缓缓后退,他不敢看周时轲的脸色,却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我喜欢你,好多年了,一直喜欢你,你……”
唐皓咽了咽口水,一句话仿佛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勇气,“你……你……你也喜欢我吧?”
周时轲望着唐皓没有说话。
唐皓还像几年前的那个样子,单纯脆弱的模样,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过了良久,周时轲用拇指轻轻擦去了唇上的水痕,唐皓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唐皓嘴唇颤抖,正欲开口,台上就换了一首新的歌,上去唱的人也是新的人,嗓音开口,就让周时轲眉眼一怔。
台上的人戴鸭舌帽,抱着吉他,动作有些青涩,至少在周时轲这个专业人士眼里是这样的。
音乐的前奏一出,周时轲听出来是自己的歌,但不是最近几年写的,而是那年他和傅斯冕还没分手的时候,他随便划拉的一首草稿。
时隔已久,周时轲已经忘了当时写这几句词时候的心情,可歌词字字都在帮他回忆。
歌手的嗓音低沉清冽,偶尔的转音也不太熟练,可胜在是用心唱,综合来说,是动听的。
我们亲密无间,我们形影不离,我没有不开心,只要在你身边,我就是开心的
你也爱我吧,像我爱你那样,或者,比较爱我也可以
不爱也可以,别离开我
歌手唱的时候一直看着周时轲所在的方向,可惜他戴着帽子,使他的面容模糊不清。
但借着台上略显黯淡的光,周时轲还是凭借声音分辨出了这个人,熟悉的下颌线,抚摸过无数遍的手指,熟悉的声线偏冷的嗓音,还有攀爬在耳后下颌那道蜈蚣一样的疤痕。
词一个字都没变,当初都是周时轲想要对傅斯冕说的话,现在却从傅斯冕的嘴里唱了出来。
就像之前周时轲一直默默守在傅斯冕身边,现在轮到傅斯冕了。
第69章
外头雪下得大,明明是晚上,却恍若白昼。
但在雪地上行走的人不多,风大路滑,不太安全,大雪漫天在部分人眼里是浪漫的,但同时也不能忽视它带来的实质性伤害。
天寒地冻,风雪交加,把人骨头都冻脆了,眼皮子都冻耷拉了下来,连血管也随之堵住了。
周时轲盖着羽绒服的帽子,站在墙角躲着风,等了很久才等到人出来。
看见熟悉的背影,周时轲想都没想,冲过去一把拽住他,“傅斯冕。”
他说话瓮声瓮气的,一呼一吸都能看见空气中的白色雾气。
眼睫上甚至凝结了几颗霜花。
傅斯冕僵了一下,他的手缓缓从兜里拿了出来,过了很久才转过身来,下颌那条淡粉色的疤痕再一次清晰无比,放大般的出现在周时轲眼前。
“你……冷不冷?”周时轲想了一会儿,才想出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
傅斯冕忍不住用手压低了帽檐,缓缓开口道:“还好。”
撒谎,他说话声音都在抖。
南方人刚到北方,这么天寒地冻,大多数人都不习惯的。
傅斯冕形容瘦削,周时轲看不见他被帽檐挡住的眉眼,只看见干得裂了几道痕迹的嘴唇。
一股又酸又涩的感觉涌上喉腔,周时轲伸出手,他手指也冻僵了,有些笨拙地碰上了傅斯冕下颌那道疤痕,傅斯冕感觉到触碰,第一次没有躲闪,对上了周时轲的视线。
眼里有惊讶,也有叹息。
傅斯冕五官始终是优越于众人的,即使是如此模样,也依旧颓丧迷人。
“阿轲,”傅斯冕轻轻拿下了周时轲的手,体贴地帮他塞回到了兜里,“回去吧。”
他说完转身便走。
这完全是在意料之外的,傅斯冕在躲他。
周时轲有些慌,他追上去,“唐皓给我表白了。”
傅斯冕强迫自己笑出来,有些勉强,但还算体面,“挺好的。”
他又转身走。
周时轲愣住,喉间一股血气翻涌上来,他弯腰抓起一把雪,狠狠地砸在了傅斯冕的后脑勺,“傻逼!”
傅斯冕没搭理他,压低帽檐继续往前走。
在Y国时,他觉得来日方长,等到北城时,他亲眼看见被簇拥着的周时轲,与之对比之下,傅斯冕第一次动摇了。
傅斯雅没说错,周时轲可能还是那个周时轲,但傅斯冕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傅斯冕了。
除了最显眼的下颌,他的额头,手臂上都留下了或深或浅的疤痕,他在冲下山崖时伤到了头部,谁也不知道头部受到创伤会造成怎样的后遗症。
傅斯冕听见身后踩着雪的脚步声,又是一大个雪球砸在了后脑勺。
他拳头攥紧,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周时轲这回不砸他的了,他拍拍手上残留的雪,大步跑向傅斯冕。
他从后边直接一个飞扑,将傅斯冕扑在了雪地里。
“你不是要和好吗?你为什么要躲我?”周时轲声音闷闷的,沙哑又含糊不清,“我从上周开始找你,但是没有你的消息。”
周时轲从来就是行动派的,想什么就去做了,可惜他对手是傅斯冕,傅斯冕不想让他找到,他可能没有办法。
“你是不是,不想和好了?”
要一直错过了吗?
“你再请求我一次。”
周时轲不用再隐藏自己狂妄的性子,他闷声命令傅斯冕,“快点!”
傅斯冕动了动。
周时轲这才意识到他还压着傅斯冕,他起身,把傅斯冕拉起来,面无表情地等着傅斯冕说话。
他头发都乱了,帽子歪在一边,满眼的不耐烦。
是正儿八经的周小少爷了。
傅斯冕眼里泛起苦涩,他低头摘下了帽子,头发有些长了,挡住眉眼,气息显得阴郁。
他微抬下巴,过了会儿才低头,笑了笑,“如何?”
周时轲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往别处看了一眼,“什么如何?”
“这幅尊容,能入得了你的眼吗?”傅斯冕语气含杂着无奈,当时往山底下开是无奈之举,谁也没想到会伤到脸。
“还行吧。”周时轲咬了舌尖一口,忍住快要溢出来的眼泪。
“阿轲,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傅斯冕压低声音,他专注地看着周时轲,“但请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要将你真的转到林氏,这不是分辨,这只是事实。”
“以前对你的疏忽,是我做得不对,嗯……”傅斯冕沉吟了一会儿,语速越发缓慢和谨慎了,“我想过继续靠近你,但是……”
傅斯冕苦笑一声,“我可能不太配得上你了。”
仅仅只有一个傅氏家主头衔的傅斯冕可能配不太上自由洒脱的周家小少爷和优秀的灵气歌手周时轲了。
脸都是其次,傅斯冕已经不再如最初那般骄傲了。
他不是当年周时轲喜欢的那个少年了。
一个毁了容的自私自利的商人罢了。
就像白鸽和沼泽,面对周时轲,傅斯冕觉得自己就是一潭肮脏污秽的沼泽地。
“烦死了,”周时轲推了傅斯冕一把,直截了当开口,“你就说,要不要和好?”
他肯定很紧张,用的力道很大。
傅斯冕被推得往后趔趄几步,堪堪站稳,再转头看向周时轲时,眼睛就红了。
是一点点红的,变得又红又湿润。
傅斯冕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又快又重,震耳欲聋。
周时轲顿了顿,他伸手接住了几片雪花,缓缓递到傅斯冕眼前,“傅斯冕,今年……我们可以一起看雪了。”
他话音刚落,一滴热泪就落在了周时轲的指尖。
滚烫,烫得周时轲忍不住想将手指蜷缩,但他忍住了,于是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往下落。
在周时轲猝不及防的时候,傅斯冕握住周时轲的手腕,强势地将他揽入怀中,他环抱着周时轲,恨不得将周时轲揉碎,“对不起。”
江城距离北城一千多公里,北城风雪交加,两人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好似凝结成了一幅画,可呼吸是热的,心跳是快的,眼泪也是热的。
周时轲没有一直在原地等傅斯冕,他一直在往前走,带着傅斯冕也一起往前走,要是傅斯冕没有跟上来,就没有今天这个场景了。
他不是心软了,他只是,喜欢,也没办法不喜欢。
他愿意给傅斯冕一个机会,如果傅斯冕不珍惜……周时轲眼神暗下来,他真的会弄死对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