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年寂寞
“——砰、砰!”
见那人胸膛还在抽搐,路远寒抬手又补了两枪,彻底扼杀了他活下去的可能。
他下手时挑的角度非常微妙,弹壳悍然撞在地上,迸射而出的金属碎片刚好打碎了应急灯源的外壳,只见灯光闪烁一瞬,这片区域重新被笼罩在浓重的黑暗之下,倒是方便了那些火种的行动。
对于火种众人而言,他们早就为反叛的这一刻做好了准备,知道就算流血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自然不可能会因为西奥多·埃弗罗斯一人而停下脚步。
霎时间,激烈的枪声回荡在整座大厅内,总部上下各层都陷入了鏖战之中。
黑暗中那些突袭者就像一个又一个蛰伏的影子,他们无法看清身型和面容,悄无声息地展开着杀戮,将部门剩下的同事全部控制起来——只有枪膛擦出的火花一闪而过时,才映照出了那些眼睛中雪似的冷光。
他们时间有限,因此下起手来毫不留情,颈骨被折断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总部的防卫力量同样不容小觑。
趁着刚才供能系统爆破的一瞬间,火种们杀了高层个措手不及,现在总部反应过来,执行部、勘察组、红恶魔等各个训练有素的小队已经出动,正用暴力手段清洗着这些以下犯上的叛徒。
“西奥多·埃弗罗斯正在去往上层。”
望着掠过楼梯的背影,一名火种压低声音说道。他耳根下佩戴着的金属薄片正在隐隐发热,那是顾问提供的技术,这种传声装置被用来实现内部通话,在展开行动的时候至关重要。
为了刺杀西奥多·埃弗罗斯,火种特意分出了一部分成员监察他的下落。
“收到,刺杀组已经开始行动,务必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继续保持对目标的追踪……如遇不测,立刻撤退。”
路远寒听着耳后传来的声音,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眉,他那银白发尾下同样别着枚通讯器,因此,火种的动向在他这里一览无遗,没过几秒,路远寒就绕开了紧跟在他身后的尾巴。
只不过楼梯也被火种提前派人封锁,他们持着枪冲了下来,路远寒只得从三层出来,准备换另一条偏僻的通道继续上行。
现在正是深夜,然而总部闹得一阵喧嚣,厮杀、反击和机枪扫射的声音此起彼伏,场面已经混乱到了无法遏制的程度。黑暗中不断有人应声倒下,若不是路远寒有着一双双能够夜视的“眼睛”,他也很难完美避开那些狂飙的弹壳。
他像猫似的俯下身,趟过遍地穿着缉察队制服的尸体,就在路远寒即将抵达另一处通道口的时候,他倏然停了下来。
——前面有情况。
路远寒静下心听了一会,很快,他就判断出应该是有批火种遇上红恶魔了,两方人马正在激烈地交战,只不过属于火种的人逐渐落于颓势,即将被训练有素的红恶魔一网打尽。
趁此机会,路远寒闪身掠了出去。
迸溅的火星在黑暗中闪烁,散发出的微光照亮了他那标志性的白发,让所有人都知道西奥多·埃弗罗斯来了。那些负隅顽抗的人早已支撑不住,现在更是满心绝望,几乎在一瞬间他们就丧失了斗志,被路远寒拧断了项上人头。
清扫完了附近残余的火种,红恶魔们才略微放下警惕,点亮了随身携带的提灯。
“请长官阁下吩咐。”
路远寒正擦拭着手套上的血迹,闻言才抬头瞥了一眼,带队的那人在他面前敬了个礼,极为恭敬地将指挥权交到了他手中。
作为恶名昭彰的检察官大人,这是他应得的。
望着面前这群顺从如家犬一般的红恶魔,路远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情漠然地带着全队离开了现场,他们跟在那人修长的身影背后,保持着高度专注,从尸体边上路过的时候都没有垂下视线偷看一眼。
无人胆敢违抗西奥多·埃弗罗斯的命令,因此,哪怕路远寒将他们带到了一处荒僻无人的通道中,也没有下属提出任何意见。
他们望向路远寒时,那人倏然停下了脚步。
只见灯光照耀之下,无数狰狞的黑影从他背后蜿蜒而出,那些触手就像铺天盖地的潮水一样,朝着众人展露出了杀意。
第200章 烈火无情(16)
从路远寒倏然停下脚步, 到他动手剿灭整支队伍,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对于西奥多·埃弗罗斯这位长官,他手下的红恶魔内心畏惧而又敬重, 下意识遵从着路远寒的一切命令, 却唯独没想过他会反过头来对付自己人……毕竟他手套上还沾着刚才杀死火种时溅上的血迹。
路远寒是在为自己的死做铺垫。
他下手时快准狠,没让受害者发出一声惨叫,无数根阴冷潮湿的触手贯穿了那些人的胸膛, 几乎是瞬间毙命, 转眼就将他们的尸体架在了半空中, 脚尖颤巍巍无法触地。
原本拿着灯的那人身体僵硬, 脱力垂下了手, 就在灯身摔碎的前一秒,某根灵活的触手勾起握把, 将它递到了路远寒手中。
路远寒微微颔首, 在那微弱的灯光下, 他的面庞看上去越发惨白, 银色发尾正湿漉漉贴伏在颈后, 倾洒在他脸上的血迹有些已经干涸,有些却新鲜欲滴——那种浓稠的红就像一道又一道错落的鞭痕,让人联想到解下束缚的狂犬。
他耳后别着的金属薄片嗡嗡响了起来。
事实上,使用这种传声装置也有一定的距离限制, 路远寒现在和其他火种隔得太远,就只能听到些断断续续的情报。
“刺杀组,目标已脱离所有人的追踪……集中火力……拿下执行部。”
“是!”
“烈火之下, 鹰犬当死。”
随着模糊的话音落下, 通讯器那边传来了火种众人整齐而又肃杀的声音, 显然, 他们已下定决心要展开最后的行动。路远寒唇角上扬,他无声地跟着做了一阵口型,正是那些人刚才的宣誓词。
看来事情进行得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
距离最开始那场爆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按照路远寒的预想,行动者应该攻占下了绝大多数部门,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替火种扫清障碍,让拦在他们面前的人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谁来,都不能妨碍到他的计划。
路远寒阴冷地垂下视线,盘旋在他身边的触手已经靠着尸体吸饱了血肉,正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下,涨起的腕足泛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黑紫色,摩挲过他手背的触感就像被某种爬行动物缠上了一样湿滑黏腻。
若是平时,他肆意放出自己的触手,必然会被总部列为头等危险分子,用覆盖整栋大楼的重火力对他进行打击。
但现在火种断开了各层的供能,那些庞大的蒸汽管道在一片死水般的黑暗中陆续熄灭,谁也无法察觉到从身边掠过的人在做什么……路远寒想,再没有比这更适合杀人的机会了。
他从三楼一直杀到了十层。
死在西奥多·埃弗罗斯手下的人不计其数,包括但不限于勘察组、火种以及端坐在裁决委员会内部的诸多法官。
路远寒很快发现,那些掌握着他人生死的高层死前也会瞳孔放大,被扼住脖颈的一瞬间,他们对于活下去的渴望更强烈,与此同时,那种濒临崩溃的反应也更能取悦他。
出现在执行部的时候,从他肩膀垂下的银发已经尽数殷红。
“哒哒……”
随着那道让人印象深刻的脚步声响起,原本枪声激烈的混乱场面霎时寂静了一瞬。
路远寒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转头望向了他,那身血色制服将他整个人修饰得俊美而又危险,传闻中的恶犬踏着纷飞的火焰,就像一个从地狱而来的魔鬼。
无论是交战的哪方,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执行部的人虽然战斗力强大,聚集着无数Alpha实验体,但火种一方刚才袭击军火库时缴获了大量高能武器——他们持着炮筒、高爆弹、火焰|喷射器等具有强杀伤性的武器上阵,靠着使用不完的弹药进行碾压,每一次扫射都是豪掷千金,炮火洗地,倒真将执行部的疯子们逼退了不少。
而这也正是遍地烈火的原因。
“集火西奥多·埃弗罗斯——”
听着通讯器中传来的声音,路远寒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他在那些人调转枪口前就已经掠地而出,速度快到让雷鸟都感到心惊。
他在狂啸着落下的烈火中一直飞驰,紧接着杀人、夺枪,路远寒顺势跃起,那架炮筒随着他一起在空中拧转,出膛的弹药毫无例外,全部击中了被他视线扫到的目标,将那些人炸上了天。
两秒后,路远寒应声落地,引着那些阵势惊人的炮火加入了执行部一方。
他近乎跨越了半个战场,却能做到毫发无伤。没有人不知道西奥多·埃弗罗斯是出了名的指挥官,有了路远寒的加入,逐渐落于下风的执行部众人一改颓势,只不过火种那边的攻势太过猛烈,以至于两方暂时陷入了僵持。
路远寒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虽然其它部门的火种掌控住了局面,但除了供能系统之外,总部还储备了应急能源,等到叛乱一事传到外面,那些派出的精英带着伯爵府的亲卫队杀上缉察队,火种就再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路远寒岂能容得下别人破坏他的复仇?
为了让安东尼奥家的统治走向灭亡,任何人都可以牺牲。
路远寒望着血战到底的执行部一干人等,就像杜菲尔德所说,作为初代种,他对这些由自己基因注射改造的实验体有着天然的压制——路远寒只是悄无声息地释放着孢子,附近的人就已经受到了他那种高等血脉的影响,不仅思维迟缓,行动也变得凝滞了不少。
厮杀之际,半秒钟的分心就会害死一个人。
见执行部这边出现了意外状况,火种乘胜追击,扛着炮台将那些具有超凡力量的疯子逼得节节败退。雷鸟迎了上去,他自己就是执行部出身,当然很清楚应该怎么制服这样一群猛兽。
比起火焰,强腐蚀性的液体更能造成伤害。
所幸火种之中生物工程部的人不在少数,雷鸟背着他们提供的强酸瓶,在不到数秒内就从一百米开外飞跃到了敌人身前,他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杀意,对着以前的同事下手也毫不留情。
和路远寒不同,他杀人并非为了折磨对方,因此雷鸟没有一分一秒的犹豫,他得手后转身就走,那道影子飞快地穿越了人潮。
只是越靠近即将刺杀的目标,他内心的想法就越复杂。
雷鸟不禁想道,银发下分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然而眼前的人比起他接触到的长官阁下——银杏,更像是西奥多·埃弗罗斯,那个被人视作禁忌的名字,不带有一分多余的情感。
他事先提醒过对方,那人却没有逃走。
或许在对方看来,这点小事并不值得放在心上,毕竟他有望成为下一任副部长,曾经同生共死的交情自然也就化作了飞灰。
想到这里,雷鸟逐渐攥紧了手下的武器,他并不急着直接对上路远寒,而是将那人身边的捍卫者一个又一个铲除,他要先拔下羽翼,磨平猛兽的利齿,才能更好地执行刺杀任务。
恨着西奥多·埃弗罗斯的并不只他一人。
路远寒塑造的恶犬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整个刺杀组都想除之而后快,在火种的围攻之下,他不得不往旁边退去,孤身一人闪避着接踵而至的追杀,就像从即将碎裂的冰面上滑过。
“——砰!”
雷鸟开的这一枪并没有射中,路远寒微微侧身就躲了过去,只不过他被火种们逼到了执行部的栏杆边上,已经无路可退。
趁此机会,雷鸟闪现到了路远寒身前。
他那一身肌肉都是在外勤任务中练出来的,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人就已经交手了数个回合,路远寒虽然身型高大,却要同时应付整个刺杀组的人,好在雷鸟和他挨得非常近,近到了一个堪称危险的距离,让那些火种不敢轻易开炮轰击。
“你是真心想杀我吗,雷鸟?”
路远寒开口问道。
两人正战斗得酣畅淋漓,他这话说得太过突然,雷鸟不由得一怔……他看到火光下那人的睫毛像是沾着层雪水,毫无温度的眼睛中难得映照出了自己的模样,就仿佛他并非加害者,而是曾经的上司一样。
西奥多·埃弗罗斯以残暴冷血著称,正因如此,他那一瞬间流露出的耐心足以让任何人为之而死。
就在雷鸟迟疑着微微张开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枚带着火星的穿甲|弹从他边上擦肩而过,猛然打中了路远寒的胸膛,伤害虽不致死,瞬间产生的冲击力却将他径直推了下去。
“……长官阁下!”
雷鸟下意识惊呼出声。
他猛地往前扑去,想要在对方高空坠落前抓住路远寒的胳膊,然而那人已经纵身栽了下去,转瞬间消失不见,就连一根发丝也没有被他攥紧在掌心里。
离他不远的地方,海因里希放下了肩膀上仍在隐隐作热的炮筒,就像当年在银白幽灵号上做的那样,他面无表情,只是冷静地注视着一切的发生。
“砰!”
随着重物落下的闷响,正在办事大厅厮杀的所有人都转头望向了声音的来源——西奥多·埃弗罗斯刚从十层摔了下来,位置正好在雕塑持着的长枪上方,那道修长的人影犹如一具被刺穿的尸体,鲜血从他腹部撕开的伤口潺潺而下,将原本洁白的雕像完全浸透,无负其红恶魔之名。
刚砸下来的时候,那人胸膛还有明显的起伏,从他颤抖的身体下渗出一股又一股血水,仰着脖颈微弱地喘息。
然而没过多久,他紧攥着枪袋的指节就逐渐僵硬不动,颓然无力地松开了手。
那双殷红如血的手套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