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丛璧
他近来要考虑的事情多着呢,听说那被荀攸举荐的荀彧近来求见了陛下,与陛下促膝长谈良久,随后,那荀彧竟得了尚书郎的官职,着手整顿朝廷秩序。
一件,是因官员人数少得吓人,暂时精简朝廷各部,只保留定旨出命、封驳审议、执行诏令、断案执法四个部分的职能官员,再加上各州刺史州牧,以及各位将军,组成现在的这个朝廷。
这样一来,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哎呀怎么三公九卿都没有合适资历的人担任,全部空空如也。
第二件事,就是对这些响应招贤令而来的人,定个大略的考评标准。由天子亲自一个个接待过去,显然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孙轻对荀彧的印象还算不错,毕竟陛下都说什么他是王佐之才,也为朝廷的重建摸索出了框架,就是对荀彧有一点不满。
这人自己穷讲究也就算了,非要搞什么熏香傍身,怎么还得一边盯着天子六玺的制作,一边让官员筹办上朝的衣服啊!
他一个匪……哦不是,他一个闲散惯了的人,总觉得看着那衣服的草图,就浑身不自在。
“怎么要套这么重重叠叠的,”孙轻指点道,“还有那个什么鹖冠,把鸟毛插在头上,真的好看吗?难怪袁绍那些人在虎牢关外迟迟打不进来呢!为了保持形象,防止鸟毛被吹飞了,是干不出什么事情来。”
……
“那你还这么小心地保护着自己的头冠?”张燕冷笑道,眼看着孙轻自打来到这陛下送征之地,便已摸了自己的帽子五次,生怕头冠不正,丢了脸面。
“你懂什么!”孙轻向张燕回道,“我专门问过荥阳王了,他说武官的冠冕之所以要插鹖羽,是因为鹖代表勇武。陛下如此厚待于我们这些元从,让你当了司隶校尉,让我做了城门校尉,把天子近前的统兵权柄都交给了我们,戴个鸟毛冠算什么!”
可能这就是洛阳朝廷的风俗吧,也没什么不对的。
没看领了虎贲中郎将位置的吕布比他还搞笑吗,选的那两根鹖羽比他的还要长一辈,唯恐别人没看到,他不仅因为追随陛下早,得到了一个不低的官职,还顶掉了四世三公出身的袁术的官职。
这叫什么?这就叫弃暗投明的收获!
哪怕此刻的朝廷有多少钱粮大家都心中有数,必定开不出多少俸禄,但已足够吕布挺起胸膛来走路了。
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免不了用着羡慕的目光,看向了另外的一头。
在这洛阳南郊的凛冽寒风中,不见绿意,可当陛下执起刘备与孙坚的手时,谁都能够看到这两人眼中的奋进之意,竟似已然置身于烈日之下,将目光照得炯炯生光。
但也实不能怪他们如此激动。
都以为陛下将会暂时在洛阳兴复民生,不便出兵,却不料还有两人得到了一份异常重要的委任,将去南方做一件大事。
对于吕布来说,那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惜陛下听从了郭嘉的建议,将此事交给了破虏将军和荆州牧。
刘秉的神情也并不平静,或许是因他发出了这一封封封官的诏书,愈发坐实了这个皇帝的身份,又或许是因为,他已在夺取洛阳后,又将向前走出一步。
他缓缓说道:“孙破虏,刘荆州,这夺回荆州的要务,朕……就交托给你们了。”
第67章
这话说得,远不似此前的誓师、劝学之词复杂,却足以让在场众人听出他话中的重视。
年轻的皇帝并未止步于收复洛阳,而是接连接见了数位响应招贤令而来的贤才,定下了朝廷框架,议定了元从官职,又快速查漏补缺,预备堵上荆州这个缺口。
种种举措,都让这些拥戴于他的人倍感欣喜。
更别说此刻,还是这样的天子纡尊情形。
刘秉话音刚落,刘备就已连忙答道:“陛下有托,臣等必效犬马之劳,竭力为之。”
孙坚也回答得快:“臣熟悉此间情形,必助刘荆州平乱!”
刘秉笑了:“好!好!有你二人联手,我何愁荆州不定!”
“来——”
刘备本想出口的话,因陛下这句笃定的判断又吞了回去。他本想问,陛下因郭嘉的一句需要一位汉室宗亲坐镇,就草率地将荆州牧的官职安在了他的身上,是否对他擢拔过甚,但在此情此景之下,这种疑惑也变成了心中的一句坚定的信念,此行荆州,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堕了陛下的名声。
正当他想到此处,就见陛下松开了他的手,几步登上了丈高平台。
被临时赶制出的衮冕吉服,因洛阳局势如此,虽在九章纹上并未偷工减料,但也远远不如先前陛下的那一身特制华服,甚至乍看起来有点“简陋”。可好像也正是因为如此,更能让人在第一眼间看到的,不是独一无二的布料,而是陛下的面容。
自九月里便追随于他的那一批人马,也最能清晰地看到,这张脸依然年轻,却已比先前多出了一份不容忽视的坚毅。若让没什么文化的张燕来说,那就是,陛下比之前更像陛下了。
不……好像不能这么说。不是陛下,谁能把司隶校尉这个官职封赏给他啊。
“诸位——”
刘秉朗声开口,也打断了张燕此刻那因对比而忽然分散的神思,他也忽然留意到,在陛下的身后,竟不知何时被人抬上了一尊木架,在其上展开着一张,绘有大汉天下的舆图。
十三州轮廓,历历在目。
“朕既收复洛阳,便当重振汉室声威,非仅讨董除贼一事,当令大汉十三州,重听朕之诏令!”
“重定江山,实为千里之行,请诸位尽展所能,争一个封侯拜相,留名青史!而这讨逆破虏大业,自荆州而始!”
“孙将军——”
刘秉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了孙坚。
陛下的这句话,实是解释了即将前往荆州平乱的孙坚为何会得一个破虏将军的名号。
按说这个“虏”字,本为汉室对北方外族的蔑称,前往荆州,与破虏搭不上关系,但显然,陛下的抱负,远不止步于击败董卓,证明哪一方朝廷才是天下正统,那对于也曾征战凉州的孙坚来说,这个破虏之名,就成了对他先定南方,后向北方征战的期待。
最是自负的吕布忍不住,又用极尽挑剔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孙坚,再度感慨了一句他的好命。
陛下的武将中,确实只有他最熟悉荆州,还有着一份足够厚重的征战履历。所以,哪怕在响应了讨董檄文起兵后,入关的关键一战并不是由他亲自打出的,而是由他的长子孙策达成的,这份“破虏”之名,依然先落在了他的头上。
而孙坚此刻才不管同僚是怎么想的。
他挺直着腰杆,一想到自己此前因出身,常常遭到难以言明的打压,就连出征谏言都曾被轻易忽视过,便觉此刻陛下望向他的目光更加有了分量。
“荆州局势混乱,不可莽撞,为诸位将军做个先头的表率。”
孙坚抱拳应道:“臣遵命!”
刘备望见此景,不觉会心一笑。
别人或许会觉得,这是陛下对孙坚有此厚爱,竟还专门将他的名字提点在先,刘备却只觉得,这是陛下为往荆州前去的这一路人马再消除一个隐患。
孙坚在北上洛阳的沿途,杀了两位荆州的官员。虽说这其中还另有渊源,但足可见得,他这人桀骜不驯,已到了礼法难教的地步。
偏偏从官职上来说,刘备的荆州牧为两千石大员,压在孙坚之上,他的年龄还比孙坚小上几岁,又是因陛下的慧眼识珠,才从此前窘迫的赋闲中被启用。
那么谁也无法保证,真到了荆州境内,孙坚能否好好配合刘备的行动,听从郭嘉的建议。
“可现在有了陛下的这句话就不同了。”郭嘉抱臂而立,低声向一旁的荀彧道,“孙文台需得好好当这个榜样,以便在平定荆州后还能有讨贼破虏的机会,自当收敛起一些脾性。”
“你建议的?”荀彧问道。
郭嘉微笑:“我与陛下一拍即合。”
荀彧:“……”
这话说得真有水准。以荀彧猜测,大概率还是郭嘉为了方便指挥孙坚,向陛下提出的建议。不过,一位愿意听从这样建议、为下属考虑的陛下,就算因早前登基仓促,权柄旁落,为君的手段还稍显稚嫩,也足以让人甘愿竭诚效忠了。
“陛下……确是让臣子死心塌地的君王。”
郭嘉咦了一声:“你怎么突然说出这么煽情的一句来。”
荀彧轻声道:“你没发现吗?今日送行的将领中少了一个人。”
郭嘉向周遭逡巡一圈,面露思量:“张文远不在?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建议陛下重新组建天子禁军,也就是北军,张文远领的是北军五校之中的射声营?他去做什么了?”
“接人去了。”荀彧答道,“先前贾文和向陛下分析,董卓退至关中后,必定尽快从凉州调兵,还有可能拉拢凉州叛将韩遂、马腾等人,届时凉州必然更乱……”
“段将军与贾文和的家眷都在凉州。”郭嘉恍然,“看来张文远从并州方向接人去了。”
张辽沉稳之余不乏应变,又是并州人士,擅长北地征战,若这接人当中出了点意外,他还能自行决断是否往凉州一行,实是接应的最佳人选。
所以此刻,段煨立于台下,望着陛下说出这一番豪情壮志,面露矢志相报的决心,并不只是因为,他这位【西凉出身】的【降将】得到了一个建威中郎将的名号,也是因为,陛下已在竭力为他扫除后顾之忧。
随后,他也能更无顾虑地与董卓相斗!
哪怕今日的出征送行,他和贾诩都只是一旁的配角,也毫不影响他形容振奋,仿佛在这寒冬时节吃了一记补药。
不过……
他转头见到贾诩若有所思的神情,低声问道:“我不太明白,陛下先前给你的,明明是其他官职,你为何会申请转任侍御史。这位置……”
侍御史这位置干的事情还挺能得罪人的。无非就是官员之中有人犯法,就会由侍御史向上报告。这事情不仅开罪同僚,处理不好还容易得罪天子呢。
或者就拿之前的洛阳朝廷来说。
董卓自领太尉,俨然是拿自己当成了第二个皇帝。那侍御史扰龙宗说错了话,直接把人给打死了。
何等高危的职业啊!
段煨那么清楚贾诩的做派,知道他是什么脾性,也就更加奇怪,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位置。
贾诩老神在在地揣着手,“谁跟你说侍御史就一定要做侍御史的活了?就如陛下所说,方今局势下,他要做的何止是击败董卓,也是要重整自先帝在时便摇摇欲坠的皇室声望。荀公达的谏议大夫是军师,我这侍御史为何不能是军师?”
他补充道:“不过是向陛下表个态而已。”
表什么态?无非就是说,他之前被赵云被俘的时候,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其实就是自己送上门的,乃是临阵投敌的典范。
不过,陛下大可放心,他之前能干出这种事情来,还是因为董卓太不做人了,也太不符合他对于主君的向往,绝对不是到了陛下也遇到麻烦的时候,会再度撒腿跑路。您看,我连侍御史这么危险的职位都敢做了。
段煨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往贾诩的脸上看了又看,很是不理解,为什么大家都是从凉州出来的人,就你小子有这么多花花肠子,心眼这样多。
但他转念一想,董卓手底下那军师李儒也够阴的,贾诩和他充其量也就叫做同道中人……
那没事了。
段煨嘀咕道:“但我还是觉得,你这决定有点亏了。”
没瞧见吗?因洛阳如今的要务一个是重建屋舍,避风防寒,一个就是翻土挖渠,预备春耕,所以河内出身的卫觊和司马朗分别担任均输令和都内令,都是大司农下辖的官员。
按照荀彧给陛下的建议,他们属于“执行诏令”这一部分的官员,往上升迁之后的官员到底还要不要大司农,尚未有定论,但无论是负责物资调派,还是监督农耕,都是绝对的实权!
贾诩这一表态,难道不是反而让自己少了些机会吗?
但面对他的这个问题,贾诩依然不见有什么焦虑的神色:“真为陛下有所建树后,难道还会差一个应得的封赏吗?”
“陛下对外招贤之时,说什么朝廷如今是各方面的捉襟见肘,拿不出何等奖励给抵达洛阳的贤士,但对内,他吝啬吗?”
段煨答道:“不。”
刘秉显然是一位慷慨的陛下。跟随他的元从中,凡有建功的,不管是不是如司马懿一般年幼,也不管是不是如孙策这般,还干出了挟持荥阳王这样的啼笑皆非之事,更不管是不是身份尴尬如曾为贼寇的,都得到了册封。还几乎都自六百石起步。
在今日还定下了以平定十三州为大任,请诸位争个封侯拜相前途的许诺。
这样的一位陛下,就算赏赐下来的财物少了一些,凭什么说他吝啬呢?
“不仅不吝啬,”贾诩语气淡淡,目光里流转过了一缕唏嘘,“还经由两个人的官员册封,让如今云集洛阳的贤才,看到了什么叫做唯才是举!”
“哪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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