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丛璧
“被宦官杀的!先前何太后和大将军就因是否要诛杀宦官有争议,大将军有兵权,占据了上风。那些宦官自知死期将至,想谋个生路,就谎称太后召见,设伏在了宫门内,等何大将军一到,便杀出来将人砍死了。”
王匡险些一个踉跄,没能站稳脚跟。
何进大将军手握天下兵马大权,却死在了宦官这样儿戏的伏击当中,听起来都像是个笑话,哪知道这样的事情还真能发生。
但他可惜的,不是何进的死。不是他身为大将军府府掾,在何进死后会失去依靠。
何进,只不过是一个屠夫出身的莽夫,有幸因为妹妹容貌出众当上了贵人,才因为外戚的身份得到了提拔。
他们这些士人向来看不起他。
他们捧着何进,是因他好骗好拿捏,能变成他们制裁宦官的工具。
可现在,何大将军死了!
他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那……那车骑将军呢?”
车骑将军何苗,是何进的弟弟,同样在京中手握重兵。也是他们的“好朋友”。
斥候苦着一张脸:“大将军的部将怨恨车骑将军不跟着一起进宫,没能保护好大将军,趁乱把他给杀了,我到洛阳的时候,车骑将军的部将才将散落的尸首拼凑起来。”
王匡:“……”
这拼凑二字,已足够让人想到当时的画面。
行,这位死得更惨。
王匡犹豫着问道:“那……那么陛下呢?”
军阀,士人,宦官,此消彼长,相互制衡。
何进何苗被宦官所杀,已来不及让人感慨惋惜,他必须确认士人当下的处境,会不会再面对一次党锢之祸。皇帝是何进何苗的外甥,他现在如何了,又是什么立场?
斥候连忙将听到的其余消息一股脑说了出来,从洛阳到北邙山的乱战,宦官的跳河自杀,说到了:“董卓挟持着陛下回京了。”
“……你说挟持?”王匡加重了这两个字。
斥候点头:“司隶校尉让我给您报信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王匡摆了摆手:“我知道了。”
何进之死令人意外,好在,宦官没有借此重新占据上风,而是被当机立断的士人阵营逼入了绝境。
但谁也没想到,同样是被他们认作莽夫的董卓,不仅在数月前拒绝了撤兵的命令,还在今日做出了悍然入京的举动,一举取代何进,变成了洛阳最有兵权的人。
他已不是先前还需要依靠士人才能脱罪的可怜虫,而是手握重兵与天子的新贵。
对于王匡来说,无论是因为士人的身份,还是因为他曾为何进的下属,都不适合在这个局势诡异莫测的时候入京,还不如……
先带着他招募来的这一众壮丁撤回去,且等洛阳局势明朗了再说。
他当机立断,向周遭下令:“我们走!”
从他听到斥候来报,到他决定退兵,继续观望洛阳局势,都发生在须臾之间。
刘秉呆滞中带着求救的目光不仅没能被下方的人接收到,反而还加快了王匡撤兵的速度。
那一众人等简直像是落荒而逃的。
张燕听着下方渐行渐远的马蹄声,不由冷笑了一声:“陛下,王匡畏惧洛阳有变,来而又走,虽是何大将军的亲信,却绝非陛下的忠臣。您看,他当了逃兵了!”
刘秉沉默着收回了目光,挪到了张燕的脸上。
说句大实话,他不认识王匡是谁。
这种一听名字就只有三分钟戏份的人,他就算看过电视剧也记不住。
直到听了张燕的这句话,他才勉强猜出,这位黄巾贼出身的将领,为什么会突然承认他的皇帝身份,又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张燕必定是错误地认为,他先前的逃走,是为了与舅舅的部将会合,这样就能不仅摆脱这些贼匪,也能杀回洛阳去。
所以,他不仅是穿着龙袍而已,也是真正的皇帝。
哪知道这何进部将这么不顶用,一收到洛阳的战报就逃回家了。
那么张燕就一点也不奇怪,刘秉此刻面色难看,望着离去的王匡,眼神中是这样的无奈。
“……你说,他不是我的忠臣。”刘秉缓缓开了口。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张燕都喊出陛下两个字了,他要是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自己不是皇帝,必定会被人在恼怒之下砍了脑袋,还不如硬着头皮装下去。
他定定地看着张燕,狼狈带伤的脚往前走出了一步,将手搭在了张燕的肩头,迫使他抬头回望:“那你告诉我,你又是我的忠臣吗?”
张燕答道:“陛下受难,是臣先寻到了您。臣也希望陛下能顺利回到洛阳,回到天子的宝座上。”
这是一句真心话。
拿着一位出逃的皇帝有什么用,只有让这个皇帝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才能拿到他想要的好处。
刘秉咬了咬牙,缓缓说道:“好,我信你。”
“来人!”张燕一听到这句回复,直接站了起来,“速速扎一副坐轿,将陛下护送下山。”
倒霉的陛下不仅没能跟王匡会合,还把脚给崴了,张燕是挺想笑的。
但这个时候,还是给陛下留点颜面吧。
以陛下的尊贵,也不适合让人直接将人背下山去,干脆就地取材,给他扎个坐轿,从山上抬下去。
等下山之后,就让人将推车改改拼拼,弄出一辆简易的马车来。腿脚有伤的人不便骑马,也得有个坐下安歇的地方。
至于再往后的事情,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
“将军,你说陛下的衣服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孙轻目送着几名兵卒把刘秉小心抬到了“坐轿”上,往山下走去,终于松了口气,又凑到了张燕的身边。“他都那么摔了一跤,居然还是这样流光溢彩的。”
虽然先挨了一记白眼,谴责他先前没盯住人,孙轻也只是摸了摸后脑,嘿嘿一笑,又再问了一次,“将军,我是真想知道。”
张燕摆了摆手:“这问题你别问我,你问陛下去。”
孙轻小声:“我看陛下还在心烦呢。”
张燕气得一脚就把孙轻往山道一边踹了出去:“我也很心烦的。”
现在确认了陛下的身份,也让他暂时愿意待在军中,总算是少了个让人反复质疑的问题,可麻烦也接踵而来了。
西凉军的将领董卓已抢先入主洛阳,占据了优势位置,比他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张燕也没这个自信能在正面战场击溃董卓,完成护驾回京的重任。
好处果然是和贡献挂钩的。
但他转念一想,京中不止是董卓,还有那什么四世三公的袁氏,平定黄巾之乱的卢植朱儁等人,还有先前被何进征召入京的一众豪强,没道理是他一个贼匪出身的人先行动起来。
这说出去也太可笑了一点。
最多就是在回到军营中后,听到士卒来报的陛下有请,他整了整衣服,掀帘而入,来得格外迅速。
刘秉已简单擦洗了一番,抹去了脸上手上的泥灰,端坐在帐中,看起来依然是那位仪态不凡的少年帝王。
张燕俯首:“陛下有何吩咐?”
“我……朕想往京中送一封信,告知平安。”
张燕答道:“那好,我这就让人取来纸笔。”
他眼中厉光一闪。果然,皇帝就是皇帝,现在虽然因为局势所迫,相信了他的话,还是要往洛阳谋求其他的助力。不过,有这算盘也无妨,总比只知道消耗军中粮草,让人觉得舒坦得多!
眼见张燕转身要走,刘秉连忙补充:“不,不仅要纸笔,还要再来一个会写字的人!”
张燕狐疑:“……会写字的人?”
怎么,皇帝难道会跟他们一样不识字吗?
刘秉后背紧绷,口中却是振振有词:“朕的字帖,宫中足有数百份之多,万一信件被董卓截获,就全完了。这份信不但要隐晦地报平安,还要用旁人认不出的字体笔画!”
原来是这样。
张燕的疑惑顿时打消了,让人将他身边的那位文士叫来了此地,向刘秉介绍:“此人是我在常山真定举兵时跟随于我的,姓赵名谦,略读了点书,比我们认的字多,您有代笔之事,就交给他吧。”
刘秉点了点头,见赵谦已经拿起了笔,继续说道:“这封信,除了得让人看不出是朕送出去的,还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送到尚书卢公手里。”
他拿出了自己先前下山路上就已想好的借口:“卢公早年间开学授课,收过一个学生,乃是大汉宗室之后,朕曾略有耳闻。就用他的名义送信吧。”
“他的名字,叫做刘备。”
第6章
卢植展开了面前的布帛。
这是一份突然送到他面前的来信,就连送来的方式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像是有人趁着近来城中大乱,让信使混在了各方走动的人马当中,在他浑然未觉的时候,将信送到了他的府上。
展信就见,信首写着几个字:
“备敬呈师长——”
来信的人,还真让卢植意想不到,竟然会是刘备。
“刘备刘玄德……是先生在缑氏山授课时的门徒?”书童听到卢植念了两次这个名字,出声问道。
卢植颔首,称了句“是”。
先帝在位时的熹平年间,卢植在洛阳担任了几年博士,大儒的名声日益广播,就在缑氏山中开设了学堂,吸引来了一众学子。
因他自己出身幽州,对从幽州来缑氏山的几名学生印象格外深刻。
出身辽西的公孙瓒因为相貌俊朗,能力出众,得到了当地太守的赏识,不仅被太守招为了女婿,还得到了资助,前来他门下就学。
刘德然祖上有汉氏宗亲血统,在辽东也算资财丰厚,带着一众仆从来了洛阳。
与他同宗的刘备则是听从母亲的建议外出行学,来到了他的门下。虽因父辈早亡家道中落,但他举止气度不凡,得到了刘德然父亲的资助,得以维系学业。
还有……
算起来,那段授课于缑氏山的日子,距离如今,竟然已快有十五年了。
书童低声嘟囔了一句:“还算他有良心,知道在这个时候慰问先生。”
“唉,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卢植苦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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