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丛璧
刘秉脚步一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向了司马朗。
司马懿刚刚闻声而来,就听到了一句怒斥:“你是蠢材吗?什么叫做我不见他?不仅我不能见他,你和你弟弟也不能见他!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你父亲还在洛阳。”
司马朗:“……”
生死危机面前,人果然是会有急智的。
刘秉一边庆幸,自己竟然想出了一个如此好用的理由,一边对着司马朗继续输出。
“我大汉自来重孝,难道你要做这个例外?先前你兄弟二人被迫相助于我,为擒拿吕布出谋划策,洛阳只知有黑山军反击,不知其他,那董卓除非提刀砍遍洛阳,否则你父亲必无性命之忧,但若你我去见了袁绍,便大不一样了!”
“你怎敢断言,袁绍真与董卓撕破了脸皮,不是来探查此地有何人在背后谋划?”
“这……”司马朗语塞。
不仅是他,连年少聪慧的司马懿也不知该当如何反驳。
黑山军之前是如何行事的,京畿河内诸地一清二楚。说他会因吕布抵达河内而出兵反击,他们是信的,说他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擒获吕布……
啊哈哈哈,不是看不起张燕,实在是有点难为他了。
换了他们是洛阳的官员也要猜测,张燕背后有高人指点,会不会让人来借机试探呢?
“那袁绍出自汝南袁氏,应当不会做那董卓的鹰犬?”
“司马伯达!”刘秉冷声。
“你是不是忘了,到底是谁建议董卓入京的,是谁让这西凉匹夫有此能耐屯兵河东,威逼京城?是袁绍!那他又为何不能替董卓办事?现在刀在董卓的手里,他不得不从。”
“若是汝南袁氏已与董卓决裂,先该站出来的也不是袁绍,而是太傅袁隗,为何时至今日还没有他的声音?”
刘秉步步紧逼,心中对司马懿感谢了一番,感谢他前几日没少用小孩子装大人的口吻说起京城里的官员,也让他记住了几个名字。
此刻这一连串的问题砸在司马朗司马懿两兄弟的头上,还真让他们应接不暇。
刘秉“唉”了一声,“或许袁绍真有此等风骨胆魄,不顾生死也要逃亡出京,扭转因他而起的这个错误,但我们不能赌!”
司马朗:“……是。”
刘秉不能赌。因为他击败的只是吕布,而不是现在控制住洛阳兵马的董卓。
若是被董卓知道,还有一位逃亡在外的小皇帝正好身在黑山军中,河内地界不日便会面对真正的大祸。是陛下先来得及振臂一呼,宣告自己的身份,还是董卓先大举吞掉黑山军,连带着将刘秉也杀死在乱军当中,真是谁也不好说。
司马朗也不能赌。
他先前觉得父亲在朝中没有担任要职,已经从洛阳令这样危险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但现在,他与“反贼”与“流落民间的皇帝”混在一起,会反过来连累父亲。
刘秉认真地问:“你现在还觉得,我能去见袁绍?”
司马朗摇头。
刘秉:“我不想怀疑士人的忠诚,就像我之前将你兄弟二人放走,相信你们不会随意告密,但你司马伯达为我出谋划策,往复奔走,将生死置之度外,我就不能不顾你父亲的死活。”
青年的眼中,泛着一层悲悯的光亮。
“说实话,在安顿完了河内百姓避入城池之中后,我已打算让黑山军中数人潜入洛阳,伺机救出你父亲,在得手之前,我们不能徒添风险了。”
“——陛下!”
司马朗心中大为动容,险些忘记,他先前有意改换了称呼,防止陛下的身份外泄,现在又已是一句“陛下”脱口而出。
幸好,他已随同刘秉走到了一边,这一声并未引起旁人的关注。
可换了是谁在他的位置上,听到陛下这样的一句解释,也得为之震动。
“好了,别说了。伯达,仲达,劳烦你二人去寻张将军。”刘秉扶起了险些想要跪下的司马朗,说道,“请他分拨出五十名士卒交予袁绍,这五十人必须是他麾下的精锐,口风够严,绝不能泄露我等相关讯息。”
“倘若袁绍真有对抗董卓、肃清朝政之心,这五十名精锐能确保他安然回到冀州,我们也算和他结下了一份善缘。若是他名为拜访借兵,实则试探,这批精锐若想撤离也不难。”
“好!”
司马朗俨然已因刘秉的一番话,认下了这忠臣的身份,应声而动。
然而张燕皱着眉头听完了司马朗的解释,却吐出了一句话:“笑话,什么叫做想要撤离也不难?”
“啊?”
司马朗正担心是自己和司马懿的问题导致了陛下不能去见袁绍,会让张燕不满,忽听他说:“要是那袁绍真是替董卓来当斥候的,五十柄刀把他砍了就是!”
袁绍还自己辞官了,不是司隶校尉了是吧?
那更好了。连杀死朝廷命官的责任都不用背了呢。
司马朗:“……”
张燕抬手:“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去安排,绝不让陛下失望。”
他也知道,他的部将里多得是大嘴巴。好就好在,他手底下人多,还正好有一批人是刚从冀州方向被他调来河内的,就在昨日刚刚抵达,对于此地的情况知道不多,正好用来给袁绍当护卫。
缺人是吧,多给他安排几个,也看看这长得像个人样的家伙,到底在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就连袁绍都觉得,张燕有点热情过头了。
“五十人够吗?”张燕领着一批人来到了袁绍的面前,摆了摆手,示意孙轻退开,由他来面对着这位四世三公之家养出的才俊。
“若是不够的话,待你抵达冀州境内,我黑山军还能分出三五百人,替你暂时充充场面。”
袁绍迟疑着发问,将张燕从头看到了脚:“敢问,我之前见过张将军吗?”
“不曾。”张燕回答得果断。
袁绍:那他怎么觉得,张燕的种种表现,都像是和他早早认识,热情得让人后背发毛。
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到底是如何击败了董卓派出去的并州军?
他在河内停留了半日,隐有听闻,这黑山军中有军师献策,却不料对面比他想得还要谨慎,竟未让他有当面一见来试探的机会。
至于从张燕入手?
眼看面前这个混不吝的将军,袁绍不用问也知道,他得不到一个答案。
他拱手谢道:“那就多谢将军慷慨相助了,也谢过将军,不与董卓同流合污。”
临到启程之时,袁绍翻身上马,若有所思地向着眼前这片土地眺望。
已入秋季,河内河东一带的作物都已收割,原野之间一派凄凄。
黑山军一队队地穿过田野,抱起未能及时收走的秸秆与苦菜,驱着流落在田垄破屋中的单薄身影向远处的县城走去。
既像匪寇,又像军队,让人只觉一阵阵的困惑。
他拉着缰绳,心中一念骤起,忽然向张燕说道:“古语有云,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将军借我精兵,我也还你一个消息。”
“董卓有意,废天子,改立陈留王为帝,到时候,将军身上这个平难中郎将的名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请将军务必小心!”
“驾!”
袁绍说完,不等张燕回应,就已一马当先,向东疾驰而去。
他倒要看看,这群“人多势众”的黑山贼,在知道了这个坏消息后,会给董卓制造出怎样的惊喜!
他则要去冀州,找几个合适的盟友了。
……
“他这什么意思?”张燕疑惑地留在原地发问,也随即就将这个自己想不通的问题抛到了刘秉和司马兄弟的面前。
见几人先愣在了原地,他又把袁绍的原话重复了一次。
“董卓要废天子改立新君——嘶!”司马朗倒抽一口冷气,也骤然在脑中灵光闪过,猛地看向了刘秉。
这位陛下此刻的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来,但他搭在一旁的手已经死死地捏了起来,愤怒已溢于言表。
“好一个董贼!”司马懿拍案而起,先骂出了口,“这洛阳城里必定有人被他买通,知道了天子在外的消息,只要他抢先废立,让陛下不再是陛下,他就手握了大义之名。”
董卓若不是心中有鬼,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在威逼天子、欺凌朝臣、僭越规章,何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
年轻的司马懿满脸都是义愤填膺:“陛下,咱们该怎么办?”
这一声陛下,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喊得真心实意。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假如,袁绍没带来这个消息,司马懿可能还没这么快确定刘秉的身份。
现在却从疑虑变成了笃定。
董卓入京不过区区数日,为何要这样冒险,做出废立天子的事情?只能是因为,刘辩当皇帝对他来说不利之处太多!
还有什么不利,要比天子在外,寻找机会调集有识之士讨伐于他,更能迫使他走出这一步呢?
说起来,陛下先前也是可怜。
司马懿拼拼凑凑,自觉得出了一个有理有据的推断。
何进大将军被杀当晚,袁术袁绍兄弟明明是朝廷重臣、士族代表、何进心腹,却做出了放火烧宫逼迫宦官的举动,仿佛是生怕那些宦官做不出狗急跳墙之事。
但凡宦官多些胆子,又假如驰援的兵马晚到一步,陛下的小命就保不住了。再有董卓发兵迫近,就只能李代桃僵,逃亡在外,待局势稍定后再回洛阳。
各怀鬼胎的洛阳,岂能久留?
没想到董卓居然还能和袁氏翻脸,也毫不满足于只做一个打手,直接接掌了洛阳的兵权,就让局面变得更加糟糕。
董卓挟制洛阳众人在手,陛下势单力薄,唯一的将领还是个贼匪出身,如何能够随意公告身份?
但就是这样的一位陛下,在洛阳盛传仁懦之名,连先帝都嫌弃他“轻薄无威仪”,却能在这样艰苦的处境中说出“不想怀疑臣子的忠心”“不能不顾你们父亲死活”这样的话。
唉……
“对啊,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张燕接上了话。
“你们大可放心,”他一脸坦然,表明了立场,“我这人反贼出身,专擅和人对着干,那董卓老贼若是真废了皇帝,让陛下帝位不保,我也不怕没了平难中郎将的名头,还非要挑战挑战,能不能把陛下重新扶回皇位。”
“再说了,陛下总比……”
张燕忽觉失言,又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他原本想说,刘秉这皇帝还算对他的胃口,不像那个先帝,还给狗戴官帽,让他总觉得自己的官帽也很不自在,所以从来只戴头盔或者头巾。
这话讲出来,颇不给小皇帝面子,还是算了吧。
可他想说的话,分明已在眼神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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