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丛璧
若是皇甫嵩还坐镇凉州,或许还能有一个额外的猜测。
可现在,现在不同!
皇甫嵩已被调回了关中,还被董卓夺去了军权,因盲从于皇权,落了个如此下场。以至于凉州地界上,对马腾韩遂还能造成威胁的最后一路兵马,已彻底不复存在。若是这两人要出兵,强占某一路羌人兵马为己用,根本不必这样行动。
除非他们要面对的对手不在凉州,还并不简单。
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
要么,他们觉得董卓的行径大有可为,决定效仿,趁着董卓如今正值人力物力疲惫,干脆整顿兵马,杀向关中,从董卓手中抢出皇帝与百官,由自己来当这个号令天……不是,号令关中的太尉。然后就可以和董卓一样,想给自己的部将敕封什么官职,就敕封什么官职。
要么,他们就是接受了董卓的拉拢,预备向并州用兵,抢夺河西!
而毫无疑问,后者的可能性远远高于前者!
当张辽与贾穆重新回到高平,小心地窥探这一行人等的举动时,得出的结论几乎都在佐证他们这个不祥的猜测。
那确实是马腾韩遂的人,正在提前铺开一条行军的路线,向前探查。
而这条途经高平的路线,不是向南往关中,而是向东,直逼并州!
“真是他们!”张辽死死地捏紧了拳头,眼神锐利得惊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董卓的行动如此之快,更不知道是付出了何种代价,才让马腾韩遂这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助于他。
只能说幸好。幸好陛下对于转投至麾下的臣子也有一份体恤之心,让人前来接应家眷,才有了这样的意外收获,提前知晓了敌军的计划。否则,恐怕真要等到马腾韩遂带兵越过子午岭抵达并州,才能收到消息,然后仓促应对了!
但即便是现在提前一步知道了他们的计划,这依然是个打乱了洛阳朝廷节奏的噩耗。
“文远,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贾穆的声音,打断了张辽的沉思。
他连忙回道:“你们即刻舍弃辎重,只带这几日赶路的干粮食水,迅速抵达并州,然后赶往河东,沿途不再停留!我也会让人快马先行,即刻前往洛阳,将此地的情况告知陛下!”
贾穆敏锐地意识到了张辽话中的称谓,连忙追问:“那你呢?”
“我既知道了敌军将至,自然要再弄清楚一些他们的底细,好叫陛下应对有方!”
也得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拦敌军的来势,不能让他们横冲直撞地杀入并州。
“别犹豫了,”张辽人虽年轻,说出的话却无端有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走!”
在马腾韩遂大军到来前,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也把这份紧急军情,带到陛下的面前。
……
但张辽同样没想到的,不止有马腾韩遂的进军,还有,此刻陛下并不在洛阳,而在河内。
就让这份军情,还要再快一步地送到应来的地方。
对于刘秉来说,河内河东的疫病接近销声匿迹,只还有一少部分人仍在六疾馆中接受治疗。他在此地的职责已经达成了,该是回到洛阳继续主持大局的时候了。
可也就是在他收拾行装,即将动身的时候,一条从并州方向匆忙来报的消息,直接打乱了他的折返计划,让他必须继续留在此地。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陛下忽然下令要我们迅速赶来议事?”
吕布问得着急,但恰好与他碰到一处的张燕却看得出来,他这话问的,好似没多少气力。谁让吕布在陪同陛下赶来河内时,本觉这是一份领先于那些文臣的殊荣,还能凭借着武力,替陛下扫清这里的麻烦。
谁知道,这河东河内本就是陛下的起兵之地,就算是对火葬有些异议,有卫觊的那一出,也很快压制了下去。
他吕布又不通药理,竟在此地变成了个闲人。
现在听得急召,也先没敢抱有多少期待。
可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张燕的回答:“陛下说,是张文远送回来的紧急军情。”
一听这话,吕布的面色顿时一变,也忽然像是灌入了精气神。
然而还没等他继续开口向张燕询问,就听到了身后于夫罗的声音,还是他数落袁术的声音,“找你真是难找的很,你还当自己是长水司马吗?你居然还要我相信,你不是躲起来了,而是在河内的百姓当中,听陛下渡河奇袭洛阳前的民间传说?”
于夫罗冷笑了一声,觉得袁术简直在拿他当个傻子!
袁术居然还一脸理直气壮,说自己没说假话。
于夫罗信他个鬼啊!
吕布无语地收回了视线,不知该说陛下的外甥看起来更不聪明了,还是该说,袁术此人能当上长水司马,和于夫罗混在一起,果然是有理由的。
但这一个打岔,竟让他忘了自己该说什么,随同这一众吵嚷的声音,脚步匆匆地抵达了陛下的面前。
眼前,陛下严肃异常的表情,也忽然让在场的一众武将刹那间闭上了嘴,噤若寒蝉地站定在了他前方的两侧。
随后便听到陛下冷冽的声音,砸在了这落针可闻的堂上。
“张文远来报,马腾、韩遂接下了董卓的敕封,领前将军、左将军号,自凉州发兵,奇袭并州西河郡!”
“诸位——谁可为朕应战?”
第86章
于夫罗几乎是在这句话问出的下一刻,就跳了起来:“打西河?”
不是,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他们这群依附大汉的南匈奴,若是举止不妥,会被朝廷派出的并州刺史敲打,比如在他父亲继任之前的那位单于,就是死在朝廷的官员手里。
北方崛起的屠各胡,又不满于他们和朝廷的合作,从北方向此地伸出了魔爪。
现在,竟连凉州的马腾韩遂都要往他头上踩一脚。
他忙着为陛下办事,只来得及与吕布一并,提刀砍了一批作乱的叛逆,却还未能把这群人彻底规训完毕,领了其中战战兢兢的半数,就来河东挖矿办事了。
剩下的那一群,遇上凉州来犯,恐怕根本起不到作用。
怎么还被抓住了空当,尽欺负到他们的头上啊?
可在开口的一瞬间,他又忽然对上了陛下的眼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西河郡,不是只有位处北方的南匈奴,也是并州与凉州交接的门户,甚至是河东,是洛阳的一处特殊门户。
西河倘若失守,遭殃的何止是南匈奴,还有陛下靠着敲山震虎之策收回的并州,刚刚从大疫中缓过气来的河东,以及一河之隔的洛阳!
这马腾韩遂的官职又是董卓那边的朝廷敕封的,代表什么意思,已不需多说了。
“我……我是说——”于夫罗义愤填膺,怒斥出声,“凉州贼子何敢!”
“敢与不敢的,他们不是都已经这么做了吗?说这话有什么意思!”吕布一把拨开了于夫罗,挺身上前,“陛下!西凉贼子抢攻并州,必用骑兵,恳请陛下准允我领兵出征,直取贼首,叫那马腾韩遂之辈知道,并州不是他们想来就来的地方!”
对面此举,简直就是把并州当成了软柿子捏。
吕布本就因有用武之地而振奋的精神,像是在一瞬间就点燃了起来,就连此刻说出的话中,也更添了一份不容冒犯的气势。
刘秉打眼瞧着,吕布的模样都看起来聪明了不少。
他应道:“马腾、韩遂,割据凉州,本已是大罪,现今更是声援董贼逆党,恬不知耻瓜分官爵,听从董贼之命进犯并州,可谓罪加一等,朕必欲诛之,以儆效尤!”
“正是如此!”这话一出,吕布的眉毛都要飞扬了起来。
必欲诛之——好一个必欲诛之!
陛下说了,这两人形同叛逆,杀了才能震慑他人,永绝后患。那他带兵就没有那么多后顾之忧了。打死可比俘虏容易得多。
可他先听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句。
“长水校尉。”
于夫罗愣了一下,才忽然意识到,陛下虽然回的是吕布的话,先喊的却是他,连忙快走两步,又挡在了吕布的前面,只差没抬头挺胸地表示,自己才是陛下突遭劫难,第一个想到的人!
“请陛下吩咐。”
刘秉心中其实也有一阵的紧张。
军情如火,从凉州传至河内,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再等传至洛阳,将他那一众谋士全召集起来议事,随后才能决定出兵的将领与安排,显然太耽误事了。
也浪费了张辽和贾穆撞破马腾韩遂秘密出兵的幸运。
卫觊不长于谋略,张机那些就更不必说了,所以在今日召集武将议会之前,他先找上了两个人,听了听他们的建议。
这两人此刻同在此地,仿佛能从对方的表现中照镜子看到自己的样子。
许攸努力以指尖掐了掐掌心,方才意识到,他先前经历的种种并非错觉,而是当今陛下真将他召到了眼前,向他问计。
向他问策!
此刻刘秉向于夫罗说出的,也是许攸和审配二人都提出的建议。
“速归西河,征调部将。”
于夫罗大喜,却忽见刘秉将手一抬:“你别高兴得那么早,朕不是让你去迎战的。”
先帝让这些南匈奴人去幽州助战,还不是充当主力呢,就能让他们内部大乱,反对汉室的人全跳了出来,真让他们对上凉州虎将,谁知会不会又有人提着刀就把于夫罗给砍了,直接投降到马腾韩遂那边去。
他当然不能让南匈奴当主力。
“你领着一批人,佯装败兵,逃至凉州,为朕充当眼线。若是遇上马腾韩遂的大军,便告知他们,西河郡南匈奴部局势有变,并非早年间动乱。”
于夫罗惊问:“可这样一来,岂不是叫那贼党先有了准备?”
“此事告知他们又有何妨呢?”许攸虽觉这出谋划策的事情格外古怪,但一听到有人质疑他的建议,就坐不住了。“陛下于前线督战,麾下兵马强壮,士气正盛,不怕与敌军正面交战,只怕时间不够!”
他将话说得笃定,看得同在此地的袁术看得两眼一阵发直,竟不知他在打听刘秉底细的同时,许攸怎么就已“投敌”了。
“时间不够……”
“不错!所以倘若马腾韩遂能因你们告知的情况延缓进军的速度,反而对陛下大有裨益!也无需你们投敌,蛰伏于敌营之中,只说借道凉州,回归北地,也就是了。”
于夫罗一口应下:“这事不难!”
刘秉的面色终于比先前稍有缓和,转头唤道:“奉先。”
吕布应声而至,目光之中战意沸腾。
哪怕陛下才只说了这两个字,可陛下的视线已转了过来。
再如何蠢钝的人都能看明白,那是怎样一种委以重任、饱含期许的眼神。
“如你所说,马腾韩遂抢攻西河,必用骑兵,朕麾下诸将中,无人比你这并州虎将更适合应战。”
“张文远正在凉州前线筹谋战局,探听虚实,也需由你接应。”
张燕似乎颇有几分一并请战的意思,但在听到这第二句时,已垂落了眼神,收回了意图向前迈出的脚。
留下吕布因那句“无人比你”的夸赞心血翻涌,等待着陛下的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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