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颜荀
成年人的脚尖无法再触及地面，身体所有的支撑点都在眼前少年给予的伤害之下。那是索命的绳索，却也是深渊之中落下的蜘蛛丝。
那副落后老土的眼镜被他收起，少年人失去了所有的遮掩，将那张完美的面孔暴露了出来。
他悬浮于半空之中，他的语调和刚才的卢瑟没有任何区别，带着傲慢、不可一世的轻侮，“这里没有人会打扰我们。”
卷发的半氪星人重复着卢瑟刚才的话语，轻笑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那双本该正义、自由，充满了大都会明日之子的善良的纯粹蓝眼，充斥着卢瑟假象之中伪神本该拥有的最真实色彩。
傲慢，自我，欲丨望，消失的人性和不可控的危险。这是超人的反面，将所有卢瑟期待的恶意和恐惧汇聚在了这个人造物的身体之中。
他的、噩梦。
……降临了。
但是卢瑟笑了。
【只要是存在于世间之人，都会有自己的欲求。】
【那你的欲求是什么呢？莱克斯。】
【当然是把那群超人类都丢出地球。】
【包括我吗？】
曾经的终极小子懵懂地问道，不知道是在问他同样拥有人类的欲求，还是问莱克斯是否也要把他毁灭。
而现在的卢瑟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们此刻足够贴近，足够靠近，若非此刻的姿势充斥着威胁和危险，像极了一对父子的亲密交流。
“我在一开始、就关注着你。”那双虚伪的绿色眼瞳之中透出了同样虚假的温柔。
他似乎满不在意自己被掐在半空之中的现状，他从不掩盖自己的野心。
“你是这个世界的、最强者……只要你想做什么，没人可以阻拦你……”
“你是我的造物，我比谁都清楚、你的潜力。”
——只要存在于世间，就会拥有人类的欲求。
哪怕是超人，那慈悲的伪神。同样享受被人类仰望的快感，居高临下地将地球当成他的所有物，是他手里的宝盒。
卢瑟发现了超人的欲丨望，也就同样能捕捉西洛的妄想。
“而你在隐藏、你在寻找……”
大都会的慈善家诱哄地对着眼前和他贴近的半氪星人，不在乎即将窒息的胸腔肺部，越发难以从喉咙间溢出的言语。
他的轻笑透着西洛最厌恶的怜悯，却又极快被真实的野心和虚假的温柔掩盖。
“于是我发现了。”
他这样说道。
“你的欲求、你的欲丨望——你在妄想……”
“死者、复生。”
卢瑟几乎要为脖颈处传来更可怖的力道而发笑。眼前这个半氪星人身上充满了太多太多“莱克斯·卢瑟”的痕迹，于是卢瑟轻而易举就能捕捉他的习惯和想法。
那是莱克斯·卢瑟最完美的作品，是从出生起到现在、没有被任何人污染过的造物。是被莱克斯·卢瑟一点一点塑造出来的存在。
“我可以为你提供、咳咳、你想要的一切——”
“所以、”卢瑟的声线越来越嘶哑，仿佛下一瞬就会窒息，但他的态度却愈发自然，带着长者对孩子的指引，蛊惑般地低喃道：“……你想复活谁呢？”
“我的孩子。”
卢瑟再次说出了这个称呼。
第38章
终极小子是莱克斯·卢瑟最高技术的结晶。
在最初, 半氪星人的一切都是空白的，任由外人为他填充色彩。只要莱克斯·卢瑟想要，他可以创造出一个听话又乖巧的工具。
一个, 只属于他的武器。不需要自己的思考, 只需要按照他行动的武器。
至少一开始，莱克斯·卢瑟就是这么想的。这个世界充满了暴丨政，支配世界的是暴力和邪恶，人类失去了话语权, 失去了自由。
他们在超人类的掌控之下瑟瑟发抖，世界岌岌可危。
莱克斯·卢瑟需要一个武器来对付强大的外星人，从那个残暴懦弱的怪物手中夺回自由、夺回世界的支配权。
他隔着培养仓，看着里面被营养液包裹的类人生物——那是通过怪物的基因培育出来的小怪物。
黑色的卷发顺着液体在周围盘旋，完美又青涩的面孔让他看起来似乎和孩子一样充满了未来的可能性。
那个怪物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这个懵懂的人造物拥有着一双过于剔透干净的蓝色眼瞳，那像是镜子……
于是那块镜子倒映出了人类的自私渺小, 也让那贪婪和嫉妒无所遁形。
莱克斯·卢瑟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制造氪星人的这个行动, 不是为了拯救世界, 不是为了人类, 更不是为了打败那个氪星人。
那双婴儿般纯粹的、还未被这个世界污染的蓝色眼眸——暴露出了莱克斯·卢瑟的肮脏欲丨望。那是他的噩梦, 他看到了自己渴望成为、却永远无法企及的模样。
那是他对氪星人的……嫉妒。
于是人造的怪物有了名字。
“莱昂内尔·卢瑟。”红色卷发的人类站在仰头看着他的少年面前，平静地阐述道：“这将是你的名字。”
“你是我最完美的造物，我会教导你这个世界的规则, 告诉你什么是正确，如何选择才最适合自己。”
“你会继承我的一切。”这个从未放弃过反抗强大氪星人的人类, 声线一如既往的冷静理智，他称呼着眼前的少年为：“我的孩子。”
于是半氪星人通过莱克斯了解世界，模仿着他习惯性的小动作，会好奇地观察着人类难以在氪星人眼中隐藏的情绪。
半氪星人从不担心自己被丢弃, 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没有达到创作者的要求——因为他的一切都是莱克斯给的，如果没有达到……那不是莱克斯的问题吗？这只能代表莱克斯的技术还不够好。
他的思想来自于莱克斯，他的自由是莱克斯赋予的。他是莱克斯付出无数金钱和技术、以及时间打造出的作品。
——成长之中的半氪星人傲慢得理所应当，因为他本就拥有一切。
只要是他想要，哪怕是终极人都会臭着脸摆摆手丢给他。露易丝则会带着暧丨昧的笑，说她的小男孩喜欢，她怎么可能舍得让他失望。
神力戒害怕他，甚至半氪星人还没有开口，东西就已经摆放在了他的面前，辛迪加的其他人也差不多。
夜枭……额，夜枭是另一回事。
辛迪加的所有人都知道，终极小子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的喜爱不过是拿在手里摆弄两天，就会漫不经心地丢到一边。
“那群人都怕你。”小猫头鹰摆弄着半氪星人刚抢到手的蓝色宝石，像是抛杂技球一样随意在手里玩弄。理查德笑着说道：“我真好奇他们眼中你到底是什么形象了。”
“明明你才是我们当中最少杀人、从不主动引起斗争的那个。”
“而且死在你的手上不比死在别人手上轻松？毕竟你和我不一样，可没有什么折磨人的习惯，甚至还会送他们一个痛快。”
“你很无聊？”半氪星人双手搭在脑后，漂浮在空中做出了睡觉的姿态，他懒懒地睁开眼，“还有，把我的宝石留下。”
“我挺喜欢这个的，送我？”小猫头鹰袖口处被他顺手收起的宝石重新落回了手心里，戴着护甲的手和蓝宝石互相映衬着，显得非常亮晶晶。
“不行，我也喜欢那个。”卷发的半氪星人一下来了兴致。
“你就是喜欢和我抢。”理查德吐槽了一句之后，毫不犹豫带着宝石破开玻璃窗户离开了这个房间。
而半氪星人同样在眨眼间跟了上去，他脸上的神态不再显得无聊，透出了与之相反的勃勃生命力。
只有如何也得不到的东西，才会是终极小子争夺的目标。
只有他还未失去喜爱就被人夺走的东西，才会是他难以消除的执念。
被理查德抢走的那些东西是，在他视野之外死亡的理查德也是。
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了，从未失去过什么的半氪星人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失败的恼怒。
这是第一次有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继承卢瑟的完美主义让西洛想要填补那个空缺，将一切重新恢复到自己最舒服且放松的时候。
这就是他当下的欲丨望——在普通人看来绝不可能实现的妄想。
但是卢瑟发现了。
作为本就涉猎于生物科技的高端研究者，克隆过地球的最强外星人、甚至还成功了的卢瑟，比谁都有资格向西洛做下承诺。
西洛松开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卢瑟失去支撑摔在地上的狼狈身影，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只要他的回答足够让这个高傲自大的半氪星人满意。
“你想说什么？”
而他此刻松手的行动，的确暴露了他对这方面的探寻。
卢瑟捂着脖子咳了好一会儿，而西洛并不在乎他此刻的狼狈，他只关心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从哪里暴露的。
“我的耐心有限，莱克斯。”卷发的少年依旧悬浮在空中，并没有任何落地的打算。他的脚尖自然下垂，非人的特征在他身上鲜明可见。
卢瑟缓了一下，慢慢站起身，哪怕是处在弱势，他也能看起来像是一对一的正面辩论，他的傲慢让他从不乐意在非人的面前矮上一截。
“那群夜晚的猫头鹰……你看起来并不太喜欢这个称呼？”卢瑟嘶哑着声音轻笑了一声，自然而然切换了称呼：“那群不死之人。”
“你在那些东西身上停留的目光太久了，孩子。”
“明明对你来说，这一切都无所谓，你不喜欢就可以将其毁灭……但你没做，你任由蝙蝠侠去调查那些生物。”
“你在好奇，所以你想让蝙蝠侠弄清他们复活的真相。”
最可笑的是，你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直到被我点破，于是恼羞成怒。卢瑟低笑着说道：“而我，可以为你提供你想要的一切。”
卢瑟的手指在袖口轻点了下，原本完全隔住了太阳光的玻璃立刻失去了这个作用。西洛可以明显感受到重力拉扯着他往下坠丨落，身体的虚弱在瞬间涌上大脑。
但是出乎卢瑟预料的，这个惧怕太阳的半氪星人并未坠地，他依旧保持着傲慢的悬空姿态，眼中流淌着嘲讽的狂妄。
【那我要怎么做，才不怕太阳？】曾经的终极小子好奇地询问过他的造物主。
而那个人类给予了他一个答案。
【这个方式只有你能用，因为那个懦弱的外星人害怕疼痛，恐惧太阳——那是他绝不会尝试的方式。】
【孩子，记住，氪石能为你带来力量，你的细胞可以储存氪石的辐射，那会为你保留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