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颜荀
氪星人的确是不需要睡觉的, 西洛愿意的话，他可以从出生起清醒到死亡。但不知道是不是体内有一部分人类的基因的关系，在老家的时候太无聊没事做了，西洛就会拿睡觉来打发时间。
不过虽然说是睡觉, 但是他依旧可以放出心神去注意他所关注的声音，以及周围的环境。这样的睡眠，大概可以称之为“如睡”。
比起睡觉，这更像是一种“我假装我睡着了”的游戏。
昨天晚上，西洛将自己浸在浴缸里，全身头泡在水里。那种在狭小的空间之中，液体平静地顺着他的动作产生细微波动的感觉非常让人安心，就和他还没有自我意识前，留在莱克斯的培养基之中的感觉很像。
西洛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所以就在水里泡了一晚上。也就因为他不是人类，不用担心皮肤因为泡水太久而产生褶皱，也不用担心泡涨发白。
唯一不受他控制的就是一头本来就喜欢四处乱窜的卷发了。他以前头发更短的时候，头发的朝向更诡异，所以他就按照莱克斯以前的发型把头发留长。留长的自然卷就会好掌控很多。
但是在水里泡了一晚上又没有好好吹干打理，头发就变得乱七丨八糟了，看着就像是早上起床的时候没梳头发……哦，他的确没梳。
提姆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甚至注意到了西洛身上不明显的潮湿感：“你早上洗澡了？”
“是啊，昨天游戏玩得太晚了。”西洛抓了抓头发，回答道：“所以就起来洗了个澡。”
“小心感冒。”提姆关心道：“你身体本来就不太好。”
西洛：“……”
“……在你眼中我到底是什么形象？”卷发的半氪星人表情微妙地看向自己的同桌。
“体弱多病的爱哭鬼？”提姆掰着手指计算了一下：“你要不要数数看在我面前生病的次数？”
“那不是生病——”西洛不满意地拖长了声音：“我身体还是很健康的！虽然的确经常体检什么的……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
看着别过头嘟嘟囔囔的同桌，提姆满意地在今日逗弄同桌的计划表上打了个勾。
这几乎变成了他们的日常活动，和西洛凑在一起的时候，轻而易举让他脱离了夜晚习性，回归了普通哥谭青少年的生活。
西洛也已经慢慢脱离了之前父母死亡的悲伤，在哥谭的生活也已经回归了正轨。
“对了，明天好像有个体检。”提姆突然说道。
西洛懒懒“哦”了一声，然后他的身体一顿，震惊地回过头：“啊？什么？”
“体检。”提姆盯着眼前完全没有任何掩藏情绪的大都会少年，“你刚转过来可能不知道，学校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组织一次全年级段的体检，以确保没有什么隐藏的家庭暴力……”
提姆没说的是，这是韦恩资助提议的。哥谭实在是个太过混乱的城市，而这份混乱同样表现在家庭之中。
除此之外——提姆对上看起来突然陷入沉思的西洛，问道：“怎么了？你看起来不怎么开心。”
“因为我在思考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西洛回答道。
“什么事？”
“如果我在体检的时候晕倒是不是就又有新的假期了？”西洛若有所思。
如果针头插不进他的皮肤，直接绷断的话，感觉他戏都不用演了。干脆直接自曝氪星人身份吧。
提姆看着期待假期的同桌，没忍住笑了一声：“你对自己的身体状态要不要稍微有一点自信？”
“刚刚说我身体脆弱的是谁？”西洛瞥了眼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不定还是故意的小鸟。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场体检是谁提议的。
耳听八方的氪星人此刻正同步听着校长室关于明天体检通知的准备，“韦恩”的单词重复出现了许多次。
如果他想继续这场戏，至少不能出现针头在他皮肤上折断的结果。
“好吧，希望体检是室内的，要不然我会躺在地上让你们哭着求我不要死。”西洛哼哼了两声，大大方方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等这节课快结束的时候，广播也通知了明日体检的事宜，其中包括了视力检测、抽血等一系列难以伪装掩盖的项目。
西洛有着丰富的体检经验，他知道最细致的身体检查测试会做什么，莱克斯会用两种方式来抽他的血——一种是用蓝氪石制作的针头，另一种，就是把他拉去晒太阳。
不管是哪种，都是西洛不太喜欢的操作。而这个世界绿色氪石都稀少可怜，更别说比绿色氪石更少见的蓝色氪石了。
但是如果直接避开的话，罗宾肯定不会忽视这种巧合的，只会更加专注地让他暴露真实。
而西洛需要关注的，只有两个项目。
一个是抽血，另一个，就是需要摘下眼镜、暴露完整面容的视力测试。
第二天。
西洛和平时一样前往学校，在教室之中刷新一只坏心眼的鸭子。
因为学校人数比较多，体检的项目比较仔细，时间会拖长，所以他们的课程直接推后。
西洛拿着手里的体检单，对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小鸟说道：“先去哪个比较快？”
“问我吗？”
“当然，你脑子里肯定有一个排班和计划了。跟着你肯定能以最效率的状态完成所有项目的！”西洛高高兴兴地说道：“不过真的太好了，这一次体检全是室内的。”
“有什么体检项目会在室外进行？”提姆笑了笑。
西洛耸了耸肩，提姆也不着急，先带着西洛去把身高、体重、血压、脉搏这些生理指标测量完毕。
半氪星人和人类在外型身上极为相似，只要些微的控制，他们就会变得和人类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只有氪星人自己明白，他们和人类之间的区别。
这种测试都不需要避开人，所以提姆和西洛在一起排队。但是在测量脉搏、医生将听诊器的听诊头贴近西洛的胸丨前时，提姆轻而易举注意到医生一瞬间变得有些惊讶的神色。
为了方便体检检查，昨天的广播通知已经说过了今天适合穿的衣服，西洛就穿了一套轻便的衬衫。现在上半部分的扣子被解开，任由医生拿着听诊器对他进行测量。
“怎么了？”西洛无辜地眨眨眼，但医生只是看了他一眼，都看了看后面排队的人员，微微摇了摇头，在西洛的体检报告上写上了相应数字。
提姆瞥了一眼，西洛的心跳脉搏在正常人的频率范围内。那么医生惊讶的是什么？
能让测试心跳、带着听诊器的医生惊讶的……能有什么？
提姆突然想起了最初的最初，他刚认识西洛那会儿，卷发的少年漫不经心提出了“心脏是在右边”的错误逻辑。
而西洛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分不清左右。
分不清左右的因素有很多，提姆不确定西洛是哪一种。所以他之前一直将西洛的错误逻辑解释为他不分左右导致的错误。
但如果……西洛的身体的确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提姆沉下眼，用一种相当随意的口吻开口道：“西洛，你知道心脏在哪一边吗。”
“左边。”西洛的回答出乎意料。
“嗯？我记得你上次说的不是右边吗。”
“那是我在说你们啊。”卷发的少年眼中没有任何疑问，他举着左手，按住提姆左侧胸膛的位置：“你们的心脏都在右边。”
西洛看着那颗不属于他的心脏一瞬间加快的扑通的频率，笑着按住了自己在常人眼中右侧的心脏，说出的话语更是在普通人的逻辑中极为混乱颠倒的话语。
“而我是左边。”
“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这个。”西洛耸耸肩，满不在意说道：“所以多看了点人体，就弄清楚了。”
“我一直是最特殊的那个。”西洛收回手，撑在脑后，“所以我爸超喜欢我的。”
“他说过，我和普通小孩的区别，就是他稍微多花了点钱。”
“怎么了？提米。”卷发的大都会人笑着回过头。
提姆没有立刻回答，他在这一瞬间隐约抓到了真相——在西洛的口中，意识到了这个长时间被关在房间里的未成年身上的过往真相。
森莱特夫妇涉及过活丨体丨贩卖的犯罪历史，其中自然包括“孩子”。
西洛·森莱特的过去非常模糊，以身体为由不去学校的情况下，他没有多少完整的身体报告，体检报告更是少之又少。
他被长久地留在空旷的房间之中自娱自乐，那几乎称得上囚丨禁。在充满阳光的大都会下，西洛没有紫外线过敏的症状，却恐惧于温暖的阳光。
那些模糊的、甚至无法分清真假的报告，真的能证明西洛是“森莱特夫妇”的孩子吗？
提姆盯着针头刺入西洛的皮肤，看着深红色的血液一点一点从身体之中流出，他看到了西洛微微后仰显得格外苍白的脸色。
“我还是讨厌这个。”
提姆听到了西洛极其小声的嘀咕。
第34章
西洛用抽血医生给的棉球按着手臂的位置, 遮挡了下面几乎是瞬间就愈合的伤口。
卷发的少年有点蔫蔫的，连带着乱翘的卷发都塌了一些。提姆端着一杯加了葡萄糖的水想递给他，担心道：“你要不要坐那边休息一下？”
有的人体质偏弱, 仅仅是抽血测验的程度都会感到不适。所以校方这边的确有相应的安排和休息室。
西洛顶着一张有点虚弱的脸, 把手里的报告塞到提姆手里，指了指卫生间的位置：“你等我一下。”
然后在提姆的目光之下，西洛正大光明地走进了卫生间隔间，把门关上。
没有了别人的窥视, 西洛一下站直了身体，把刚刚按压的棉球丢进马桶之中冲掉，又从兜里取出了连着针头的采血管，还有一瓶标注了【西洛·森莱特】的采血瓶子。
西洛将这个手指大小的瓶子举高放平在眼前，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盯着瓶子上倒映出的扭曲的自己看了几秒。
随后，他把脸上的眼镜架在脑袋上, 灼热的猩红染上双瞳, 下一瞬, 他手里的玻璃瓶、针头和采血管连带着血液一同化为了虚无。
氪星人的速度足够快, 只要他们想, 他们的行动甚至连机器都无法捕捉，那更别说人类的肉眼了。
在刚才，他就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 交换了自己的采血瓶，并且交换了同样留存他DNA的针头。
至于那瓶被他交换的血液里是谁的血……想找到一个没有在血库里面留下资料的人类血样还是非常简单的。
西洛拍拍手心留下的些微黑灰, 把眼镜重新戴在了脸上。
至于人类的普通针头为什么能刺穿氪星人的皮肤？
“西洛？有好一点吗。”提姆看着走出来洗了手、连带着脸上都有水珠的同桌。
“好一点了——”西洛有些郁闷地抱怨道：“提米提米，我和你说一件超级糟糕的事情！”
“什么事？”提姆将手里那杯葡萄糖水递过去，示意西洛先喝一点。
西洛一边喝一边从兜里取出一个超人周边钥匙扣：“我刚刚不小心按到这个了，我才知道, 这个钥匙扣竟然还可以当做手电筒用！”
“最过分的是，里面的光竟然是模拟太阳光！！”
西洛虚弱地把杯子推到一边，趴在桌子上，委屈极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说，我最讨厌太阳光了，模拟的也不行！”
太阳光（哪怕是模拟的）会破坏氪星人的身体细胞，只要照得足够多足够狠，那一瞬间的皮肤就会像是人类一样柔软脆弱。
西洛把那个小小的手指大小的钥匙扣丢到了提姆的怀里，他不高兴地说道：“这个送给你了，我不要了。”
提姆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手里的钥匙扣，果不其然在那个超人标志的位置发现了可以按压的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