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冬
晏云清张了张嘴，完全没有想到亚德里恩竟然如此敏锐，他们隔得那么远，他的面容又完全被兜帽遮掩住，骑在马背上的亚德里恩是怎么发现他的眼神不对劲的。
“你……看错了吧。”晏云清干巴巴地解释。
亚德里恩没有顺着晏云清的话继续往下说，而是盯着晏云清又看了一会，“我们确实不认识。”
晏云清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就听见亚德里恩继续说：“但我们确实都觉得对方很熟悉，是吗？”
“不……我完全不这样觉得。”晏云清否认，他终于还是解释了他之前会在城门那里露出那样表情的原因，“我只是隐约在你身上看见了故人的影子。”
亚德里恩怔了怔，刚想要开口说话，就被晏云清打断了。
“其实你们一点也不像，连周身的气势也不相同，我只是莫名其妙地看错了，现在看看……”
晏云清上下打量了一下亚德里恩，“你们确实一点都不像。”
亚德里恩：“是吗？”
他若有所思：“我能问问，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吗？”
晏云清诧异，没想到亚德里恩这种性格的人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沉吟片刻，模糊地形容：“既是友人，又是敌人。”
“我们曾经并肩走过一段旅程，只是后来发现我们一直都是相对立的。”
亚德里恩恍惚了片刻，“原来如此……那后来呢？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没有联系。”晏云清冷淡地说，“他已经被我杀死了。”
亚德里恩：……
原本缓和的气氛再次凝固住了，就连前来送酒的少年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这两个好像在吵架的人打起来，把他们酒馆给砸了。
他就说喝这么多酒容易闹事吧！早知道不贪那点小费了QAQ
晏云清不想继续说话，亚德里恩也继续一口又一口地喝起酒，好在他现在没有刚才喝的那么凶，喉结也有明显的滚动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晏云清有些坐立难安了，他看了看系统面板的时间，莉莉安已经发了好几个消息问题什么时候回去，他也觉得继续在这里和亚德里恩浪费时间很不值得。
他刚想说上一声有事，然后立刻起身就走，结果亚德里恩像是预判到了他的想法，抢先开口了：“我觉得我见过你。”
晏云清刚刚挪动了一下的屁股又坐回了椅子上，“哦？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怎么可能？他这个形象都是刚刚才捏出来的，他本身的形象可和这个爱德华魔法师没有半个铜币的关系。
亚德里恩：“在梦里。”
晏云清战术后仰，他品鉴这句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等……这个家伙不会是在撩他吧？
曾经玩《魔王》时，被所有眷属轮流告白的晏云清，经历过无数个修罗场，他已经对这种事情有些脱敏了，以至于他现在都判断不出亚德里恩的真实意图。
但是和一个人说『我曾经在梦里见过你』，这种话听上去怎么和贾宝玉对林黛玉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性质差不多？
晏云清把林黛玉的形象往自己身上一套，在把贾宝玉那玩世不恭的形象往亚德里恩身上一套……不行不行，太辣眼睛了！
麦艾斯！麦艾斯！
“那应该就是你的错觉了。”晏云清信口开河，“『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属于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你很显然陷入了这种错觉之中。”
“你的感官欺骗了你，因为我们在城门见了一面，又刚好在旅店的走廊上遇见了，所以你产生了错觉，你觉得我们曾经见过。”
“但这不过是巧合而已。”
亚德里恩被晏云清这一通大道理给绕进去了，“是、是吗？”
晏云清十分肯定：“是的。”
也不知道这索耶将军什么癖好，他现在顶着个阴沉沉，看起来就很阴间的魔法师形象也能生出好感，他不会也是个变态吧？
对于自己遇见变态频率很有自知之明的晏云清如此猜测。
亚德里恩陷入了沉思。
他确实觉得眼前的这个魔法师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并不是指外表。
亚德里恩所在的索耶家族，一直都镇守在巴托维塔与幽冥之地的边境线上，他从小也生活在那里，几乎是从会走路开始，就已经拿起了剑，随时做好了上战场的准备。
而在他五岁那年，边境线曾差一点被魔物攻破过一次，他的所有族人都拿上了武器，冲进了前线拼杀，只有他和族中几个尚且年幼的孩子还留在大本营之中。
那个时候，不知道是那一支小队被冲破了左翼，几只魔物冲进了索耶家族的大本营中，亚德里恩的一个族姐带着所有孩子逃亡，亚德里恩也跟在其中。
他带着从小就不离身的木剑，被族姐保护着跑进了一个坍塌的废墟之中，魔物对人类的气息十分敏锐，不知为何放过了路上经过的其他难民，对他们紧追不舍。
那位族姐为了保护他们，只身一人冲了出去，想要引开魔物却激怒了它。
在亚德里恩的眼前，那位族姐被撕成了碎片，温热的血液溅了他一脸，那会的他似乎是被吓到了，完全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清醒过来，已经回到了家中，和他一起逃亡的孩子告诉他，那个时候的他拿着一把木剑就把魔物给砍死了，看起来极为恐怖。
家中的族人本觉得这十分不可思议，然而亚德里恩却在这个时候测出了天赋绝伦的剑士天赋，最终这件事归咎于亚德里恩见到族姐的死亡，激发出了他潜在的天赋。
从此之后，亚德里恩的天才剑士之名便传了出来，他也不负所望一路晋升，成为了最年轻的大剑士之一。
也是从那一天后，他始终都在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个看不清脸的人在同他说话，他听不清那人究竟说的是什么，却能感觉到心底传来的阵阵欢喜之意。
亚德里恩之前从来没有觉得谁给他很熟悉的感觉，甚至就连他在城门时，远远望见这个黑袍魔法师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熟悉的地方，所以他转身就走。
而当他坐在房间的床上，准备休息一会的时候，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凭借着本能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那扇门，近距离看见这位黑袍魔法师的时候，他的心脏疯狂收缩着，脑海一阵嗡鸣。
似乎有个声音在高声尖叫：就是他！你一直在寻找的人，就是他！
亚德里恩无法克制地，将目光死死聚焦在这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身上，那种熟悉感在他听懂了对方言下之意时，也没有放任对方的离开，而是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缠着大人要一颗糖。
最终。
亚德里恩端起酒壶，掩藏住了酒壶后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成功要到了那颗香甜的糖果。
“或许真的是我弄错了吧。”亚德里恩说，“你应该不是都城这里的人吧？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晏云清没料到话题转换得如此快速，他迟疑片刻，“我确实不是都城的人……实际上我正在寻找我的弟弟。”
他简略地把他给爱德华这个身份编的故事讲给亚德里恩听，“我觉得我的弟弟没有死，只是在这片大陆上的某个角落等我过去找他，所以我现在正在一边游历练习老师留下的炼金图纸，一边寻找弟弟。”
亚德里恩恍然：“难怪……你有这么多钱。”
晏云清一噎，这是个什么接话的思路？他怎么有点看不懂？
“呃……还好？因为老师一辈子都在钻研炼金术，没有结婚也没有后代，所以把所有的财产就给了我。”
亚德里恩点点头，像是关切地说道：“那你要小心，很多狡诈的骗子就喜欢骗你这样的人，他们会先和你拉近距离，然后约你一起出来喝酒，再让你付上昂贵的酒钱。”
晏云清：……你这说的是你自己吧？
后半句他承认，但前半句这个狡诈……恕他直言，面前这个索耶将军看起来更像是个有点傻的神经病，而不是狡诈的骗子。
亚德里恩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问题，因为他出门前，家里长辈就是这么叮嘱他的，他只是把原话复述了一遍。
“你要是太善良，对所有人的接近都报以真诚，是会受伤的。”亚德里恩说得头头是道。
晏云清震惊地发现亚德里恩竟然说得很认真。
他打下一串省略号，很想和亚德里恩说：不，你才是那个容易被骗的人，甚至被卖了还有可能替骗子数钱的那种呆瓜。
晏云清忍了又忍，再一次听到亚德里恩的絮絮叨后，他选择果断离开。
他站起身，“抱歉，我想起来我接下来还有点事情，你可以继续在这里喝酒，相信我提前垫付给酒馆的金币足够你在这里再喝上三天三夜。”
晏云清久违地体会到了居高临下的快乐，即使对方坐着他站着，“那么，我先离开了。”
这次亚德里恩没有继续拦着他，而是点了点头，对他说：“那明天早上见。”
晏云清一噎，他什么时候说明天早上还要和他见面了？
但他实在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听亚德里恩那比老人家还啰嗦的絮絮叨，他转身就走，假装没有听见亚德里恩的那句明天早上见。
心中哼了一声，明天早上你能不能找到我还不一定呢。
晏云清和吧台前那个正在忙活的少年说了一声，“我之前付的钱还够吗？”
少年看见了他，连忙停下手中擦拭杯子的动作，回答道：“完全足够的，先生，甚至还多出了很多。”
晏云清点点头，“那边那桌再点什么，你就从那袋钱中扣掉，剩下的就当是给你的小费了。”
少年眼睛顿时亮了亮，这个小费可太多了，就算角落里的那个刀疤剑士再能喝，他又能喝多少呢？人总不能真的和无底洞一样把他们酒馆的酒全部喝完吧？
那剩下的可都是他的了！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伟大的魔法师阁下！”少年难言兴奋，“赞美光明女神！愿光明女神庇佑您！”
晏云清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我不信仰光明女神。”
少年立刻改口：“好的，伟大的梅林在上，愿梅林庇佑您！”
魔法师还能拒绝梅林的庇佑？
晏云清一言难尽：……算了。
第58章
走出酒馆, 晏云清本来想朝着旅店方向走，他已经把莉莉安放在旅店里太久了，以莉莉安那个进食速度来看, 她现在恐怕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因为留给她的食物早就吃光了。
但晏云清还是不知不觉得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一条更加僻静, 没有多少人经过的路。
这个世界的道路两侧可没有国家给安装的路灯，人们若是要在晚上出门, 只能自己提着一盏灯，或是借着月光、临街的酒馆透出的昏暗灯光来辨别地上是否有绊脚的石子。
晏云清的夜视能力很好，即使走在几乎没人的小道上, 而头顶的月亮埋藏进云朵之中, 他也能走得稳稳当当的。
一阵和煦的风拂过，巴托维塔的都城属于中部地带，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总之这里没有很明显的春夏秋冬, 即使现在已经进入了十月份, 气候依旧宜人。
晏云清随意走着，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散着步, 要是此刻有个路人见到他, 恐怕会被他吓一跳。
大晚上的, 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在路上飘，怎么看怎么吓人。
不过晏云清觉得现在这个时间点, 应该不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他才刚刚这样想，就有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寂静，顺带吓了晏云清一跳。
“在这里散步会摔倒的哦？”
晏云清心跳漏了一拍, 转头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扎着单马尾，个头不高，身上穿着适合跑动的粗布衣裳，脸蛋圆乎乎的，还带着为褪去的婴儿肥。
是早上才见过的十一公主，爱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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