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光小筑
一天,余寻光正握着锄头在翻地。
对于种地,他算是彻底觉醒了种族天分。看到自己的秧苗都挂果后,他越发得劲儿,忍不住把旁边的那块地也收拾了出来。
他正吭哧吭哧干活, 有脚步声传来。他回头一看,只见于婶带了一个陌生的穿着短袖军装裤,踩着皮短靴的年轻人过来。
于婶像是一路小跑过来,她说话前,还很难受的咽了口气,语气也阵阵发虚,“江瑞安,说是找你嘞,你识得他不。”
余寻光扫了一眼来人,然后对于婶说:“婶,你急啥?不是说了,最好不要剧烈运动吗?”
于婶摆手,指着年轻人说:“他说他是什么导演,要找你拍电影。我怕,我怕误了你的事。”
“没事。”余寻光皱着眉,一半是因为太阳当头,一半是因为那年轻人戴着墨镜歪着脑袋的样子,太装。
“婶儿,没事,你先回去。”
“好。”于婶有些不放心,看了年轻人两眼才走。
余寻光扬起声音嘱咐,“你慢点走啊。”
于婶摆手,步子稳当当的。
余寻光目送她走远了,才把视线重新落到那个年轻人身上。
对方一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一笑,余寻光立马认出他来了。
凌爽,中传大他十届的导演系的学长,八代导演里的代表,在国际上拿奖拿到手软的风云人物。
但认出来了,仅仅只是认出来。
他的作品余寻光在学校里就看过,总的来说就仨字:不喜欢。
凌爽是那种超现实主义导演。他拍摄的电影,主题通篇都是对社会进行深刻的批判。而且他很喜欢通过社会底层人物的视角,揭露一些所谓的“人性的丑恶”与“社会的弊端”。
所以他的电影一水的“国外香”。
他的电影风格尤其冷峻,生硬。他拍摄时,喜欢用长特写,还经常在后期加冷色调的滤镜,看得人心里难受,过去十来天都止不住的发潮。他的电影成片是难以想象的令人绝望,不给人希望。
余寻光大二时有一篇关于鉴赏他作品的作业,那部电影他前后看了十来遍,越看越烦躁,越看越窒息。余寻光完全无法从中体会到半丝温情。他后来忍不住把凌爽的片子都找来看,得出一个结论:凌爽的电影给观影者的体验是呈下坠式的。
余寻光后来在作业里如此评价道:凌爽的镜头就像一把刀,非要把整个社会活生生的剖开,把血腥的一面给人看才满足。
他像是在报复社会,又像是在督促社会。
是,余寻光是能从电影的主题中看出凌爽批判精神之下的,对社会不公正现象的关注与关怀。但从电影人,从艺术工作者从业人员的角度出发,余寻光很难在他的电影中汲取到精神养分。
所以,余寻光早就对这位年轻的名导有着从风格和意识上产生的不认同。
偏偏凌爽还不知道自己在余寻光心中的形象,“余寻光?”
余寻光把两只手搭在锄头上,仍轻皱着眉,“有事儿?”
凌爽墨镜下的眼睛把余寻光上下打量了个遍,他的语气里含着敏感者才能发现的轻佻与势在必得,“看上你了。有部电影想找你做主演,你经纪人在不在?”
这件值得令人跳起来庆贺的事,偏生在余寻光这儿例外。
余寻光觉得都不用易崇出面,他认为没有哪里值得商量的,“我今年都没时间了。”
凌爽挑眉,他骨子里的骄傲和自信令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拒绝,“我可以等你,我很好说话的。”
他掏兜摸出一盒烟,余寻光在他有动作之前便明确拒绝他:“不抽烟,谢谢。”
凌爽便没给他递,拿了根烟咬住烟嘴叼着,点火的动作透露着一种潇洒。
凌爽早年还拍过戏,形象气质不错,长相是那种很大气的正派的国字脸。他现在起范儿,可能女孩儿看了会觉得他有型觉得他帅,但在余寻光这个同性眼里只觉得他在刻意的做作。
不知道他在装什么。
这里没有镜头,也没有镜子,对着他潇洒做甚?
简直没眼看,余寻光也不想看,索性转过身继续挥锄头。
凌爽在旁边看着,他脸上的兴味愈看愈浓。待他抽完整根烟,他开口问:“种地有那么好玩?”
余寻光虔诚的对待着脚下的土地,“不是玩,是生活。”
“生活。”凌爽点头,撅嘴,“体验派。”
他把烟头丢了,踩进泥里,“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余寻光不带一点商量的拒绝他,“不用,锄头只有一把,我自己来就行。”
凌爽见过真正干农活的人,他能看出余寻光把式里的熟练。他了解过余寻光,他知道他是在城市里长大的。按常理来讲,他不该有如此丰富的经验,也不该有一颗如此沉稳又成熟的内心。
他奇怪,又惊喜,“你很能沉得下心。你不焦虑吗?”
“焦虑什么?”
“我知道你马上就有剧要播,你不关心成绩?”
他的声音里有缠绵的诱哄。
余寻光感觉他似乎很期待听到自己说一些向往名利的话。
注定是不能如他意了。
“我的团队每天都有人给我统一汇报进度。”
“那你就不会去主动关心你的人气,你的热度之类的?”
“剧好就行。”余寻光真心觉得这是最重要的事。
凌爽点头,他用舌头抵着口腔内壁,像是在思考。
他突然问:“你现在住的地方还有空房吗?”
余寻光顿时停下手里的动作,警惕起来,“干什么?”
凌爽的表情很惬意,“你很有趣,我想观察你。”
说完,他一拍手,“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从今天开始搭个伴。”
他又朝余寻光抛了个魅眼,转身兴冲冲的走了。
余寻光呆在原地,人都傻了。
这位传说中的天才导演做起事情来,向来都是不跟人商量,而是直接通知人的吗?
谁把他弄到这儿来的?
余寻光有些生气,为他的蛮横和不尊重。
他掏出手机,想给易崇打电话,可易崇有事从不会瞒他,所以有可能是事情还没交接到他的团队里来。
叶兴瑜最近忙着宣传《凤凰于飞》,最后余寻光拨通了康纯的电话。
他开门见山,“凌爽为什么会来找我?”
康纯也很惊讶,“他过去了?”
余寻光的语气里饱含抱怨,“他不太正常,能来个人把他抓走吗?”
康纯还以为余寻光在说笑话,活生生被逗乐了,“小光,你知道他吗?凌爽,八代导演里最有成就,最有天分,最有背景的那一个。他是大院出身的,他的经历和天分,难免让他看起来霸道、蛮横了一些。他冒犯你了?”
余寻光干巴巴的念了一句,“没到那个地步,还有,我知道他。”
康纯听出他的无语,她很奇怪,“那他来找你,你怎么不兴奋呢?”
余寻光说:“我不想拍他的戏。”
康纯那边沉默了一下。
“小光,你认真的?”
余寻光张了张嘴,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任性。
人不能全凭自己的喜好和心情做事。
况且,他确实是因为不太好的第一印象所以对凌爽产生了偏见。
康纯没听见余寻光回话,便好声好气的给他解释:“他看了你和翁想想的采访,说很喜欢你,想见你,他非常诚恳的主动联系了叶子,你知道,凌爽的傲气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他能摆出这种姿态,叶子都觉得惊喜。只是叶子现在正在忙《凤凰于飞》的宣传,暂时没功夫顾到这边,所以我们沟通好,本来是打算等手上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就带着他一起去找你的,我也不知道他今天自己就去了。”
如果是叶兴瑜带着凌爽来,余寻光将会和他在饭桌上见面,而不是在田地里。
那个时候,凌爽或许不会表现得这么狂傲,这么自说自话。
余寻光还会讨厌他吗?
康纯又劝,“小余,你刚才为什么会直接跟我拒绝他呢?”
余寻光想说是因为自己不喜欢他的电影风格,又知道这样做其实是有违背影视从业人员的职业道德的。
因为只能适应一种风格的演员,未免狭隘,亦不够专业。
“抱歉,纯姐,我刚才不太成熟。”
余寻光决定,要不还是试试。
跟康纯结束了这通没头没尾的电话,余寻光没忍住叹了口气。
他有种预感,他接下来的生活将不在平静。
事实也正是如此。第二天,余寻光跟着陶庆国他们上山拾柴的时候,凌爽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他很自来熟的跟小陶打招呼,并且给他派烟。
他自我介绍,“我是余寻光的朋友。”
小陶表示,他不认识余寻光,他只认识江瑞安。
凌爽乐得冲余寻光笑,“你朋友真有意思。”
余寻光皱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天晚上,余寻光跟章晔打电话时,忍不住说起这件事。
他记得,章晔拍过凌爽的电影。
章晔对他的评价还挺高,“凌爽导演是有些神经刀,但是人不错,他是一个很纯粹的电影人。”
余寻光却止不住叹气,“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太奇怪了,他看我一眼,我就感觉有蚂蚁在身上爬。”
章晔被他这个描述逗得一阵轻笑。
余寻光很郁闷,“我真没开玩笑,我估计他心里掂量着怎么卖我合算呢。”
“我还以为,你的性格不会让你有什么不对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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