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迟渊
一言不发地坐到了松田阵平的身侧,千间目抬起眼,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对方:“衣服,脱掉。”
松田阵平摸了摸鼻尖:“呃、没必要吧?又不是什么很严重的€€€€”
“脱掉。”
“……”
不知道为什么,松田阵平总觉得这个时候千间目身周弥漫着一种很危险的气息,而且莫名给了他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感。
踌躇片刻,松田阵平耷拉下脑袋。
“哦哦、好吧……”
他乖乖将外套脱了下来。
他们这一个多星期一直住在千间目的家里,不可能一直穿着来时的那套衣服、不去换洗,所以此刻,他身上披着的是千间目的父亲曾经穿过的旧衣。
面料稍微有些起皱的薄外套被人脱下,空气里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忽然就边的浓郁了几分。
千间目垂着眸子,面无表情地从医疗箱取出了一包消毒棉球。
“€€€€你们,是在做什么呢?”
松田阵平随意道:“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见义勇为,勇救差点被车撞到的小、嘶€€€€痛痛痛!轻点轻点……你这家伙给我轻点啊!!”
面无表情地将消毒棉球按在松田阵平左上臂的伤损处,千间目仔细观察了伤口一阵:“三天之内尽量不要沾水,按时涂药,不要吃辛辣的东西……伤口不深,好好处理就不会留疤。”
松田阵平撇了撇嘴,看表情似乎有些嫌弃:“留疤就留疤呗,伤疤是男人的勋章,而且你不也€€€€”
话到一半,不知道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松田阵平猛的刹住了话头。
沉默片刻,还不等松田阵平继续开口,下一秒,茶室的拉门边,忽然冷不丁探进来一个脑袋瓜。
“感觉小千间对这些事,似乎意外地熟练呢~”
“习惯了。”
像是没看到房间里忽然多出了几道人影,少年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沉默地处理着松田阵平手臂上的擦伤。
少年时期的千间目似乎并不是个多话的性格。他总是沉默地做事,沉默地观察,沉默地从这个红尘烟火间路过,像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游离在一切欢笑与热闹之外。
€€€€这和曾经话痨爱笑的[矢目久司]很不像,也和现在每天都在想方设法作大妖的鸡掰猫[千野幸]相去甚远。
但……
这就是真实的千间目。
€€€€这就是,他真实、而饱含痛苦的,再也无法触及和回忆的过去。
€€原研二没有再开口,松田阵平呲牙咧嘴地接受着治疗、结束之后感觉自己半条胳膊都火辣辣地疼,一时间整个人都蔫了下去,要死不活地趴在茶桌上唉声叹气。
替见义勇为、英勇负伤的警官先生处理完伤口之后,千间目提起医疗箱就要走。
……被拉住了。
静静地抬起眼,下一秒,千间目便撞入了一双深沉若海的紫灰色眼眸。
是降谷零。
拉住他的人,是降谷零。
这有些奇怪。
这个金发深肤、帅气得有些过头的青年看上去似乎并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性格,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过去的七天里,他很少和千间目交流,眼神偶尔撞在一起,也会默不作声地悄悄挪开。
他总是默默地注视着千间目,不靠近、却也不远离,眼底始终带着一丝千间目看不懂的复杂与怀念。
千间目没有作声,降谷零也沉默地没有开口。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良久之后,一道虚弱的声音插入彼此对视的两人之间。
松田阵平举起手,一边说还在一边倒吸着凉气:“请问一下、嘶,我……可以去洗漱了吗……?”
“……”
轻轻点头,千间目叮嘱:“伤口接触面太大了,不要沾水、小心感染。回去以后也要按时涂药。”
“……”
迈出的脚步微微一顿,松田阵平眸光微动。
漆黑如夜空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千间目的面容,沉默片刻后,松田阵平轻声问:“你……都知道了?”
千间目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出言否认。
站在原僵硬了好一阵,€€原研二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凑上前,轻轻拉了拉青春限时返场版好友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道:“对不起,moku酱……我们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嗯。”
€€原研二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下一秒,人就被松田阵平拽走了。
“走走走€€€€我一个人洗漱不方便,hagi你来帮我擦背!”
踉踉跄跄被幼驯染拖着往房间外走去,€€原研二努力回过头想再去看一眼小伙伴,但最终却只捕捉到了一道单薄如早春微风一般的背影。
“走了走了!”
“小阵平、我……”
“……”
凝望着面前那个沉默的青年,千间目的视线在对方身周扫过。
对方这几天里一直带在身边、与自己形影不离的文件袋和U盘,在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沐浴着千间目微带打量的眼神,降谷零忽然就感觉到了一丝不自在。
“……你在找什么?”
“你的勋功章。”
降谷零微微一愣:“……啊?”
望着对方困惑茫然的表情,千间目想了想,同这位严肃正经的警官先生开了个不算玩笑的玩笑。
“€€€€降谷警官这几天一直在四处奔波、替警视厅做事,这么辛苦,居然没有得到警视厅颁发的勋功章吗?”
降谷零:“……”
喉结上下滑动,他沉默了好一阵,望着千间目的眼神变的有些复杂:“……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你们住进我家的第一晚。”
千间目打量着对方。
“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你们的眼神告诉我,你们的确是警察,但……和我认知里的警察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
降谷零:“……”
“你这几天似乎在秘密搜查一些情报?和我父亲有关?我可以知道吗?”
望着那双似曾相识的薄绿色眸子,降谷零略微迟疑,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
他原本以为对方会继续追问,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千间目像是完全没有这个年龄的少年应该有的好奇心,听他这样说后,也没有过多纠缠,只是淡淡的点了一下头。
“嗯。”
“……你不问为什么吗?”
“如果我说我大概猜到了你在做什么,你会觉得我在撒谎吗?”
降谷零:“……”
对方敏锐得实在不想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狼狈地错开眼,降谷零尽可能保持着面上的沉静:“给你寄那些信的人不是什么好人,你€€€€”
“我没有信。”
望着对方有些意外的神情,薄绿色的眸底快速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暗色,千间目抿了抿唇,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信,我也没有收到过信。”
“就这样就好。”
凝望着对方愣愣注视着自己的模样,千间目唇角微微挑起一抹弧度,露出了相识这些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淡淡的,像一阵稍纵即逝的春风。
“这已经是我忍耐的极限了€€€€你该不会要对我进行道德上的谴责、以及法律意义上的刑事处罚吧,降谷警官?”
那双薄绿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幽邃的色泽,有那么一瞬间,降谷零恍惚觉得€€€€曾经那个宛如春风一般忧郁萧疏的青年,似乎又回来了。
“……”
“不、我不会。”
沉默许久,降谷零轻轻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晃了晃茶壶,千间目将仅剩的一点冷茶倒进了杯子里,将茶杯推给降谷零:“一路顺风,将来见。”
“……谢谢。”
……
次日一早,拉开自己卧室的房门,望着这间空空如也的房间,千间目垂下眸子,慢吞吞吃完了灶台上温着的早餐后,背上书包去了学校。
跨进校门之后,他没有去自己的班级所在的教学楼,而是脚步一转,拐向了一旁的办公楼。
笃笃€€€€
“进。”
捧着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资料,千间目望着教务老师疑惑的神色,语气平静地道。
“€€€€我想要跳级、提前毕业。”
教务老师一愣:“哎……?为什么?千间君在学业上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嗯。”千间目垂下眸子,“只是觉得……”
“向日葵其实也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