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花间
原焕哭笑不得的听他说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他给这人安排新任务和前几天的“勾心斗角”完全没有关系,能让人看出来的“勾心斗角”算什么勾心斗角,真要这么说,€€儿奕儿两个小娃娃都比他们心思深。
马上就到客室,待会儿要见客,等见了河东卫氏这位家主,再来和这小子好好说道说道。
卫觊在客室等了一会儿,待到主人公出现立刻起身行礼。
“伯觎远道而来,不必多礼。”原焕不着痕迹的将人打量一番,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这才脚步轻缓走到主位坐下。
卫氏原籍在代郡,明帝时卫氏先祖卫€€接受朝廷征召,拖家带口前往洛阳就任,只是走到河东的时候,卫€€年迈一病而亡,明帝下令让卫氏族人就地安葬,这一大家子就在河东落户了。
河东卫氏、河内司马氏、弘农杨氏这些都是司隶数得上名号的名门望族,后世对卫氏了解最多的是卫氏出书法大家,称之为“卫门书派”,这个时代能名传后世的大家,除了钟繇之外,也这有这位卫觊卫伯觎。
€€€€钟派盛于南,卫派盛于北。后世之书,皆此二派,只可称为钟、卫。【2】
在这相当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卫伯觎之弟卫仲道能娶名士蔡邕之女为妻,足见河东卫氏的名望不在蔡氏之下,不然蔡邕也不会把女儿嫁过去。
不过原焕请卫氏的人过来不是因为他们的名望,而是他们的财力,以及河东郡的盐和铁。
€€€€河东土地平易,有盐铁之饶,本唐尧所居,诗风唐、魏之国也。【3】
冀州位于黄河以北,河东郡位于河北和关中之间,盐铁储量相当可观,卫觊此人虽然少年早成,以才学见称,但是经商的手段也非同一般,如今河东乃至整个关中的盐铁命脉,几乎尽数被卫氏掌控在手中。
粗盐提纯的法子给苏双、张世平这样没经手过大宗食盐生意的马商,他们能做的也只是从中原买好粗盐然后再运去北地胡人部落,以他们二人的本事,想买盐湖或者能晒出盐的海边盐场难度不低。
冀州富庶,但是面积和其他几州相比着实有点小,能晒盐的地方只有渤海郡,想要把生意做大,怎么也绕不开这些掌握了盐湖盐场的豪族。
其实离冀州最近的盐场在幽州,但是幽州公孙瓒不太好相处,刘虞是汉室宗亲,他不太乐意和那边打交道。
原焕打量卫觊的时候,卫觊也在打量着这位死里逃生的袁氏族长,他曾在洛阳为官,和这位闻名遐迩的年轻族长有过几面之缘,那时袁氏的风头尽在袁隗身上,只觉得这人温文儒雅容貌出众,却也没多在意。
现在看来,怕是在藏拙。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族中在朝为官者人数众多,他虽为族长,在官位上却落了时为三公的袁隗一等,之前机缘巧合见到时也能看出他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会暂避锋芒也是正常。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即便是汝南袁氏这等显赫世家也不例外。
卫觊是个聪明人,知道不能拿以前的印象来揣摩现在的人,袁氏在董卓手上吃了大亏,这人能策反董卓麾下大将吕布,且让那吕温侯死心塌地留在冀州,已经可以证明他不是看上去这般温润无害。
袁氏族长不可能被养成不谙世事的天真性子,要是真的不谙世事,也不会那么干脆利落的把袁绍发落到并州那等穷山恶水的地方。
卫觊心思百转,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简单的客套几句,而后不紧不慢切入正题,“觊自河东来到中山,路上所见冀州百姓皆安居乐业,大人治理有方,实在令人佩服,只是大人信上提到贩盐之事,在下尚有几分不解。”
“伯觎稍等。”原焕展颜一笑,宛如天边月华倾泻,映得满室光辉,“此事重大,只你我二人还不够,要等其他几位到了才好商讨。”
正说着,门外便传来脚步声,在卫觊之前抵达袁府的几位结伴来到客室。
糜竺在陶谦手下任别驾从事,一州别驾轻易不能离开州府,所以这次来的是他的弟弟糜芳糜子方,糜氏由糜竺当家做主,糜芳性情不似其兄,糜竺派他前来中山,着实让原焕有些惊讶。
和雍容大方敦厚文雅的糜竺相比,糜芳这个弟弟走的是武将的路子,难为糜竺放心将人派来。
而剩下三位,便是意料之中了。
陈留卫氏来的是卫兹,那个给曹操拉扯了五千兵马的富商卫兹,临淮鲁氏来的是鲁肃,就是那位单刀赴会的鲁肃鲁子敬,中山甄氏来的是甄俨,一个刚接任甄氏家主之位不足五年,如今也不过刚刚及冠的年轻人。
苏双和张世平可以说是腰缠万贯,但是和这些虽然经商但是族中有不少族人在州郡当官的豪族相比,实在有些不够看。
两个人行完礼后识相的坐在靠门的位子处,即便府上那位郭先生已经给他们出了主意,看到客室中坐了那么多人,也忍不住心生瑟缩。
张辽脊背挺直端坐在他们家主公右下的位子,神情严肃目光凛凛,眼神在糜芳和鲁肃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确定这两个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这才收回视线安心当摆设。
待所有人都坐定,原焕这才放下茶盏,不疾不徐缓缓开口,“自黄巾之乱后,大汉战乱不断盗匪横行,尤其是青徐二州以及关中,百姓流亡不知凡几,自战乱开始,盐铁等物便没有人管理,发放散乱价格飞涨,诸位觉得,乱象长久持续下去,天下会变成什么模样?”
在座几人听到“盐铁”二字脸色一变,他们都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主位那温温文尔雅的青年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
朝廷自顾不暇,对盐铁等物疏于管理,若想像从前那样设专人监管,需得有人牵头,他们这些人在一州之地享有名望,但是想牵头像朝廷一样制定规矩还远远不够格。
汝南袁氏的名望足够,但是如今兵荒马乱,就算几家都同意,也还有荆州、益州、扬州等地顾及不到。
更何况,他们控制盐价,别的地方盐价不降,亏钱暂且不说,若因价格低廉惹得别处商贾争相采购,转手又高价卖出去,最后非但百姓无法受益,他们自己的利益也保证不了。
几人相互交换了眼神,没有一个人率先开口。
原焕早猜到他们的反应,看他们不正面回答也不生气,拍拍手唤来候在外面的侍女,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小袋干净雪白的细盐。
苏双打开袋子,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猜到这可能是盐,又不敢相信世上有这般干净的细盐,犹犹豫豫看向旁边的张世平,想知道这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张世平捏了一点放在舌尖上,发现这盐不光好看,味道更是纯粹,没有任何苦味涩味土腥味,仿佛被仙人施了法术一般,怎么看都挑不出毛病。
两个人面面相觑,以为他们出身低微没见过好东西,世家大族规矩多,他们俩走南闯北经商,见识到的大多是民间还有草原胡人部落,对正经的高门大户还真不怎么了解。
不过看到前面几个人和他们俩一样震惊,两人收好袋子后心情又平静了下来。
这些人也有没见过的东西,这种没有任何异味的细盐应该只有袁氏才能制出来。
看来和汝南袁氏相比,其他豪族都要逊色不少,还好还好,他们俩身份虽然低了点儿,但是在大人这里,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
大家来袁府后都没见识,他们俩的没见识就算不上没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 苏、张:天下的世家有两种,一种是汝南袁氏,一种是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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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刘彻《秋风辞》
【2】康有为《广艺舟双楫》
【3】《汉书€€地理志》
第56章 举世皆浊
比如今能见到的任何一种盐都要干净的细盐一出,在座所有人都没了声音。
原焕抿了口味道奇奇怪怪的酒,只喝了一口就放下酒樽,虽然疾医松口说他也可以和郭嘉一样一天一樽美酒,但是这个年代的美酒他实在无福消受。
还是老老实实喝蜜水吧。
他现在除了蜜水,还有红糖水、甘蔗汁等不同的饮品可以选,哪一种味道都比这酸不溜秋的美酒好喝。
也不知道郭奉孝和戏志才为什么离不开这些酒,等将来情况稳定,有钱又有闲的时候,或许可以试着自己酿酒,他觉得他自己酿的酒肯定比现在这些酒好喝。
客室中沉默无声,许久,卫觊站起身来走到中间,向主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语气还残留着几分震惊,“大人的意思,难道是以高价出售府上这种盐?”
他自己出身世家,自然知道这年头的世家都多少好东西。
天底下绝大部分的药方、食谱都集中在世家手里,袁氏传承几百年,历代家主位高权重,府上不知道有多少旁人没见过的东西。
就像这盐巴,袁府制得出来,别人就制不出来。
如果以高价来卖这种盐,再以正常价位来卖寻常粗盐,那些不要性命抬高价格的盐商把注意力集中在细盐之上,或许就没工夫压榨百姓了。
大汉豪门富族不知道有多少,有钱人不会在意这点小钱,从他们身上可以获得百倍利润,和那百倍利润相比,百姓身上搜刮出来的一丝一毫可有可无。
事到如今,他也能看出来,除了门口那两位马商之外,糜氏、甄氏、鲁氏、以及和他根出同源的陈留卫氏,这几家不管家资如何,在当地至少都有好名声。
大人选了他们来重置售卖盐铁的规矩,想来看重的就是他们的名声。
卫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不光是他,其他几位也都觉得主位那人是这个意思,这袁氏族长为人果真仁善,为了百姓活命,竟然能拿出府上私藏,古往今来,能做到这一步的世家子寥寥无几。
此等大义,他们自愧不如。
然而,他们正感叹着,上面那位眉眼含笑的神仙人物却摇了摇头,“是人就缺不得盐,即便卖的是这样的细盐也不会是高价,制盐之法不难,能做成这样需要多花些心思,若是不花这些心思,制出来的盐粒也比目前能买到的官盐好上许多,制法简易且价格低廉,诸位觉得,可有必要以高价贩卖?”
他自始至终都没想把价格定多高,物以稀为贵不能放在这上面,如今的官盐太过粗糙,这些粗糙的盐流向全国,不光百姓要吃,士兵吃的也是这些。
粗盐里某些微量元素过高,人吃多了身体就会出问题,这个时代的人均寿命短,不光是战乱饥荒,还因为入口的东西不干净。
也就他现在不缺钱不缺粮才能这么大方,但凡日子过的紧巴一点,他怕是也忍不住要用这法子来牟利。
不过现在也不错,等销路打开,到手的利益不会少,以一个粗盐提纯的法子来造福天下百姓,只民心这一样,就足以让袁氏的声望再上一层楼。
更何况,他还可以顺便刷荀文若的好感度。
荀家文若这样的人才可遇不可求,他不担心这人以后会弃他而去,如今这天下,不是他自夸,比他身边条件好的几乎没有,就算有,看在姻亲关系上,荀氏叔侄也不会选择袁氏之外的人了。
不担心人离开,不代表就能因此不上心,他不担心自己撑不起袁家,只怕不知不觉间和这位以天下为己任的理想主义者产生隔阂。
防患于未然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所有的隐患都要消灭在襁褓之中。
他的后勤保障部部长绝对不能和他闹翻。
原焕在这间事情上态度非常坚定,曹老板那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曹老板已经掉进坑里,原老板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和战乱不休的其他地方相比,冀州是块难得的乐土,如今到处兵荒马乱,百姓四处流亡,被各路诸侯收编为私兵的不在少数。
朝廷管辖下的郡县兵力不够,威慑力更不够,只能看着他们慢慢壮大,等他们壮大到朝廷派兵也剿灭不了的地步,那就成了心腹大患。
商人活络,先通过这些豪族定好规矩,再把盐卖到民间,赚到钱换成米粮来让百姓休养生息,只要他们这里足够安稳,流民听到风声后不用催也会往这儿来。
在这人力比任何东西都值钱的时代,人口数量越多实力越强,百姓日子过的好,冀州才能越发安稳。
表面上看他是牺牲了自己的利益换百姓安居乐业,实际上,他只是拿出了一个简简单单却远超这个时代的粗盐提纯的方子。
流民涌入冀州,他能安置好那些百姓,就能同时做到强本弱敌两件事,何乐而不为?
鲁肃卫兹等人在家乡也是贤名远扬,但是听主位这人的意思是要把制盐方子拿出来时,还是震惊不已。
他们可以散家财来赈济流民,可以招兵买马助人兴兵讨贼,但是让他们拿出自己家祖传的这些东西,他们做不到。
他们自小接受的教育都是祖传之物轻易不能动,若是有一天到了变卖祖产的地步,家族也就没落了,要动祖传之物,百年之后黄泉路都走不踏实。
除非活不下去,不然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绝对不能丢。
但是现在,大人竟然拿出了袁氏独有的提纯细盐方子,甚至还要以粗盐的价格卖给百姓,如此高风亮节,他们自惭形秽。
鲁肃掀起衣摆起身,他性格豪爽仗义疏财,听到这里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走到中间行了一礼,大声表明自己的态度,“大人心怀天下,肃望尘莫及,接下来有什么事情大人尽管吩咐,临淮鲁氏莫敢不从。”
有鲁肃开头,糜芳、卫兹以及卫觊也很快表态,甄俨年纪小经历也少,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就看到旁边几人接连起身,慢了一步赶紧爬起来,连忙表示甄氏也听从吩咐。
虽然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大家都站起来了,他也不能掉队。
苏双和张世平插不上话,这几家都是有名的豪族大家,他们两个只是区区马商,家里有钱也比不过家里有官的,但是这种时候安安静静不说话也不行,他们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做陪衬的。
反正他们所有人在大人面前都一样,这些人身上有官职,肯定不会亲自跑商,他们不一样,他们两个常年往返于北地,民间什么情况他们两个最清楚,可以给大人查漏补缺,这一点其他几位肯定做不到。
等站起来的几个人全都坐回去,苏双清清嗓子走过去,先是眼含热泪为天下百姓感谢州牧大人的大恩大德,然后着重描述世道艰难生意不好做。
就算是世代经商的豪族,生意也一样不好做。
当官的需要名声,他们这种有固定商道来经商的人一样需要名声,甚至比官员更重视名声,当官的不要名声百姓也不能拿他们干什么,经商没有名声,到手的钱可就都飞了。
他们要名声,不会坑害百姓,架不住天底下还有那么多不要名声的奸商,那些奸商不光不要名声,为了钱甚至连命都不要。
细盐制出来后总是要卖的,千防万防不可能防住所有人,在中原做买卖不比他们往返于草原,去草原只有他们二人一家独大,所有的买卖都经他们的手,但是汉地那么大,这几个家做买卖的时候不可能卖到百姓手里,难保不会被人钻空子。
糜芳听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眯了眯眼睛面带杀气,“胆敢捣乱,杀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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