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淮青山
让出自己住的主院后,知州是一夜没睡好,他有点认床。
好不容易熬累了,闭上眼睛眯一会,就有人来通传去换防的北燕十三营的人回来了,正在门口请罪。
一天天的都是事,谁还敢睡,忙不迭爬起来,衣服都没穿好就往外跑。
临近大门口,就听见有人在说话,练武的人气息深厚,声如洪钟,正好把她的话一字不落传入知州耳中。
“昨天的信我收到了,是我忘了回禀荀帅,要罚就罚我吧。”
知州简直眼前一黑,却又心头一松。
听这情状,荀将军必然是不在的。
匆匆理了理衣服,知州越众而出,看见门外的人心说果然:“谷将军您才换防回来,这风尘仆仆的,怎么不去歇息?”
谷将军下马,身后跟随的将领也跟着下马,她走得越近,那股刚从战场下来的硝烟气息越浓。
饶是知州,闻到那股血腥味也头皮发麻。
这些都是也蛮散部的血。
谷将军:“将军昨天早上接到斥候来报,有一队也蛮散部从小路潜入村里,潜伏好几天准备烧杀抢掠,刚好离这不远,就带着我们顺手揪出来杀了,没曾想因此怠慢了监军。”
“错在我身上,不在将军,我拿了信没有回禀将军,特来负荆请罪。”
知州:“……”
这一步一个血脚印的,到底是负荆请罪还是负刀要命?
知州知道这谷将军是个犟种,早些年是荀帅从土匪窝里捞出来的,谁的话都不听,只听将军的,性子还烈。
一边疯狂给身后随从使眼色,一边上前拦人道:“谷将军这就言重了……”
不等他说完,直接被一把推开,文官哪有武将力气大,要不是身后有仆从接着他该一屁股坐地上。
“老爷。”
知州甩开仆从的手:“别老爷了,还不快去把荀帅请来?”
仆从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连滚带爬地去了。
成功入门的谷将军没有知州想的冲动,她假意被知州府仆从带歪,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奚从霜住的院子附近。
谷将军站住不动了,拎小鸡似的扯着仆从衣领把他给扯了过来:“怎么一股药味,这是哪?你糊弄我?”
仆从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就腿抖,哆哆嗦嗦道:“这、这是奚军师的院子。”
谷将军:“奚军师?没听过,叫什么?”
仆从还真知道她名字,毫不留情出卖了:“听大人说,叫奚嫣。”
真这么巧,是奚嫣住的地方可就对了。
她们今天的目的还真是奚嫣,监军太监得缓一缓再来。
满脑肠肥的太监好糊弄,信王手下的门客不好糊弄,传言都说她是信王的智囊。
也不知道信王怎么舍得把她给放出来的,也不怕一去不回头。
“听说她是个病秧子,八成是真的。”
谷将军脑袋里的念头转了几圈,推了一把仆从:“开门,既然监军不肯见我,就让奚军师代为转达吧。”
仆从一听自己要打开浑身是毒的女人的院门,蓄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下来了:“我?我开?可是她……她……”
她了半天,仆从还是没敢把未尽之语说完。
这也怪不了他,当着奚从霜的门说她的坏话,那跟阎王说我很想你,我马上来找你没区别。
将军们听得不耐烦,他没胆子开就自己开。
谷将军下巴一抬,点了个人:“你翻到墙里去开门。”
“是!”
一人领命,三下五除二翻墙,从里面把门栓抽开。
房门之内,奚从霜正在给自己拔金针。
她一根一根拔,一根一根数,苍白的手却很稳。
不是她没听见外面的动静,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就是冲她来的,天塌了都得先拔针再说。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上隐约倒影着谁的影子,近在咫尺时,被另一人叫住。
“我说府上怎么没人,一个个都上知州府上来野了是吧?!”
这句话响起的时候,奚从霜捏住锁骨中间的金针,往外一抽,如果她还能看清,就能看见上面沾着乌黑的血。
引毒的金针被抽出,堵住的淤血瞬间通畅,她张嘴吐出了堵塞的淤血,刚好门被推开,日光映入,照亮了床上人影。
吐血之前,奚从霜还在想自己忘了拿盆接,又得麻烦人换褥子了。
荀随凰推开房门,只见床榻之上之上有一人,她正以袖掩口低声咳嗽,似乎被推门声惊到,单薄的肩膀抖得更厉害。
病体羸弱,衣衫素净,还在不住地咳,成功镇住了一帮大将军。
短暂沉默后,月白衣袖上染上斑斑血痕,好似落梅花瓣。
奚从霜曲起指节,随手抹去唇边血痕,哑声道:“某见过荀将军,身体不好,失礼了。”
看看苍白唇边血痕,又看看被染红的衣袖,众人:“……”
【作者有话说】
大家:[裂开][裂开][裂开]
称呼改了一下
第87章 让我见见奚宗主的本事
好一会,屋里屋外都没有人说话,唯有微弱的低咳声。
要说果然是永都来的人,文不文雅另说,就那股无论干什么都要端着的动静就很永都风雅。
咳血都一小口一小口地咳,生怕声音大了被谁听见一样。
要是十三营的人有点头疼脑热的必得大闹一场,哎哎叫唤,烦到荀随凰亲自上门给她们一脚才消停。
可要是真重伤了,她们就成了锯嘴葫芦,咬烂木棒都不闷不吭声。
荀随凰心想早知道就不着急洗那个澡,一会不见给人都气吐血了,再看一眼,人怎么能吐那么多的血。
不用想也知道,这事传回永都她的弹劾帖要堆满建兴帝的龙案。
一女将小心翼翼扯了扯她衣袖:“大将军下次开门要不轻一点,这次是吐血,我怕下次是被吓死。”
这样岂不是好大一口黑锅?
荀随凰眼角一扫,垂下的手捏成拳:“又关我事?”
“我匆匆被知州仆从叫来收拾你们惹出来的烂摊子,你们倒好,直接把黑锅扔我头上了?”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主谋者谷将军。
谷代芳硬着头皮上前:“我去给她找个盆接血。”
随后她就被荀随凰一把抓住肩膀:“你上一边凉快去。”
还接血,真不怕那人被盆气死。
“……”
“得令!”谷代芳找了离房门最远的树下站岗。
春来晚,去岁败落完的树梢还没发芽,现在还稀疏零落,分外萧索。
树下的人却一点都引不起荀随凰的同情心。
床上单薄的人影又在咳嗽,她边咳边下床,十分身残志坚。
看得荀随凰头都疼了,忙摆手说:“你可别下来了,我不缺你这个行礼,好好在床上待着别着凉。”
千万别死这里给人添麻烦。
怎么说都是跟着监军太监来的,更别说背后靠山还是信王,在她附近出事了,锅都得是她的。
此刻的荀随凰不知道,眼前的人已经死过一轮,杀敌毫不留手的她也有希望谁别死的一天——那是毫无掺杂任何感情的祈愿。
单纯别死,要死也别在自己附近死。
“……”
奚从霜将门前人影收入眼底,微不可查一顿。
听了荀随凰看似耐心,实则不耐的话后,她点了点头,脸色惨白,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吐了心口淤堵的毒血,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再次消退,奚从霜撑着床面,支着自己坐稳。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荀随凰觉得她抬了抬手,最终还是没动,摇摇晃晃地要站起来。
她一动,裹在肩上、身上,能把她压垮似的狐裘落了下来,只着宽大中衣的清瘦躯体站了起来。
脑后束起长发的月白发带滑落,三千青丝散了满背,微弓的背不堪重负似的,让几缕乌发落在身前,飘飘荡荡。
荀随凰颇感惊讶,缩在床上时不见身量,像只白兔子,站起来就得平视。
她觉得外面风大,反手关上房门,顺便把站在门前当门柱子的几个属下目光挡住。
到底也是永都长大的,荀随凰小时候也是过过锦绣小姐的生活,擦破油皮都有人哭得比她惨,最知道永都来的人有多介意“不守规矩”“戏耍冒犯”。
现在是奚从霜体力不支,头昏眼花发作不了,等她活蹦乱跳了肯定不会这么安分。
荀随凰本想说两句就走,看着看着该死的怜香惜玉的毛病又犯了,没忍住问:“你要做什么?”
奚从霜垂着眼皮,指向模糊的方向:“水。”
荀随凰顺着她指去的方向看:“那是梳妆台。”
奚从霜又想说什么,但荀随凰不给她机会了,她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按回原位。
荀随凰:“要水我给你倒,你坐好了。”
病中的人看不清了,她的鼻子还是很灵,在对方靠近时闻到了淡淡皂角香,一下就冲淡了方才闻到的硝烟与鲜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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