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荔芒
虞思柚仔仔细细用湿巾擦干净嘴,起身挥了挥手:“我回去啦,拜拜。”
杜雪渐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通红的狐狸眼,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再让自己多话。
虞思柚揉了揉眼睛,轻描淡写地开玩笑:“太辣了,我都流眼泪了。”
她吃辣的能力很弱,出门在外都是点不辣的,但现在她突然觉得吃辣也很不错。
只要一入口,热气腾腾间,你就可以放任所有的心事恣意横流,而你的眼泪也可以同样放肆地淌过脸颊,不用担心引起旁人诧异的目光。
很适合她。
虞思柚看了一眼虞思鸢丢在座位上的包,抿着唇交给关向琳保管。
她独自一个人走了出去,虞思鸢说好会陪她一起的,虞思鸢坏。
终究还只是个孩子,虞思柚垂下雾蒙蒙的狐狸眼,走出火锅店的时候还脊背笔挺,走到地铁站的时候已经蔫头耷脑。
她和不少难缠的当事人乃至法官争辩过,也从来没有一次不敢大声说话,现在真的事到临头,反而胆怯起来。
隔着电话是一回事,面对面又是另一回事,一个孝字轻而易举就能把她压死在礼俗的塔下无法翻身,更何况当时还是虞思鸢高高将她托举。
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在临城浓到化不开的夜色中独自面对。
地铁每次开关门的时候,虞思柚会条件反射地打量一圈,看见上来的人里面没有虞女士,松了一口气。
这么对比来看,沈姐姐真的很厉害,能背负那么久的秘密,能勇敢热烈去爱,能一直好好活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地铁到站,车上已经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了,都是大学城的大学生,玩到半夜也都累了,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虞思柚深吸一口气,忽略了群聊里舍友关心的问话,又一次在夜风中立得笔直。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沈姐姐坐着站着的时候,脊背永远是挺直的。
一方面是舞者的惯性,站如松坐如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一遍遍说服自己并没有错吧。
她只是想找回自己的姐姐,为什么就如同犯了滔天大罪一般,又或者说,为什么虞思鸢只是想和自己的妹妹在一起,为什么就像是通缉嫌犯?
可是满身泼过来的污水并不给人洗白的机会,所有事情的发生也并不是一定要有个缘由。
走在人影寥落的校园里,看见熟悉的车牌号,虞思柚的脚步越发缓慢,却也越来越坚定。
明月高悬如镜,照亮着她脚下的道路。
虞女士才不像她自称的那样在冷风中等她,她才舍不得自己吃苦,没多久就坐在车里享受舒适的座位了。
虞思柚打开副驾的车门,却不上车,只是借着如练的月华不动声色窥探着车内的一切。
驾驶座座椅被放倒,车座上的女人随手拿帽子遮着脸,胸口均匀起伏着,显然已经熟睡。
更让虞思柚感到可悲的,是那么暗的光线下,自己竟然一眼看见了女人发丝中掩埋的几根白发。
虞女士爱美,但无论怎么染发吃保健品进美容院,终究也已经不年轻了。
算算年纪,也快年近花甲了。
这个太过学术的词跳出来让虞思柚心头一扎,扶着车门的手骤然一松,车门原模原样重重合上。
砰的一声,不管真睡假睡都得被吵醒。
虞思柚有那片刻想夺路而逃,而虞盛理悠悠醒转,第一眼看见车窗外的女儿:“柚子!”
虞思柚被迫停步,而虞盛理费劲地伸长手臂,花了好大力气从后座够到一个大袋子,又重重砸到自己大腿上,睡意惺忪地招呼她:“给你带了薄一点的衣服,还有你老念叨着的那家点心,记得分给室友一起吃啊!”
袋子被重重严密包裹,看不出里面的内容,但虞思柚知道里面会是什么:穿也穿不完的新衣服,各式各样的卫城特色美食,全都真空包装方便拿取,还有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和各种礼物。
每次虞盛理去外地出差,都会给她带点当地的礼物,小时候是贪玩,后来成了雷打不动的规矩。
上了大学,这个习惯还是改不掉,隔一段时间就千里迢迢驱车几百公里给她送东西来,一送就是一大包,用也用不完。
有时候时间宽裕,就在附近酒店住一晚上,第二天由虞思柚领着在临城转转;有时候第二天还要赶早会,就只能连夜开回家,还要信誓旦旦说自己没事熬得动。
每每虞思柚回宿舍分零食的时候,都被舍友羡慕有一个那么好的母亲,而虞思柚也是骄傲地抬起头:“吃吧吃吧,下次还有。”
抛开十岁之前早已模糊了的记忆不谈,虞思柚是作为虞家的独生女,真真切切被虞盛理宠大,也是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
虞盛理殷殷的目光落下,虞思柚伸手接过包裹,太重,她不得不又立刻在副驾上放下,轻轻喊了一声:“妈。”
“回来这么晚,怎么回来的?”
“坐地铁。”虞思柚老老实实说。
“不是说了,要是太晚的话就打车。”虞盛理带点嗔怪,上下打量她一圈,“比过年时候瘦了一点。”
虞思柚:“……我要是天天跟那时候一样吃,现在就胖成什么样了。”
“我们家柚子胖了瘦了都是最好看的。”虞盛理欣慰地笑,眼角的鱼尾纹一笑就挤得格外明显,她伸手捏了捏虞思柚的脸,后者没有躲开。
好像跟之前无数次一样,只是平凡的母女闲聊而已,虞思柚还能做回无忧无虑的小女儿,在母亲身边撒娇,缠着她带自己去吃好吃的。
虞盛理已经开始给她讲一些家里外婆外公的琐事,尽管这些电话里早就讲过,但虞思柚还是听得专注。
讲完了,又换个话题,讲讲她出差时候的见闻,以及带回来的那个小泥人有多么难抢,过安检有多不容易,送过来又有多小心,叮嘱虞思柚千万别打碎了。
再后来,又关心女儿在学校的学习和生活,问她实习的事情,虞思柚隐瞒了每天加班的经历,敷衍地应对:“挺好的,带教和同事都不错,还赚了三千块钱呢。”
“那就好。”虞盛理又摸摸虞思柚的头,有些心疼,这样单弱年幼的女儿,已经一转眼就要成为真正的大人了,在职场上,就没有人会因为年纪小让着她了。
她又细细讲授自己的职场心得与体会,四两拨千斤地点拨开来,当然比虞思鸢讲得又更深入一层。
虞思柚一边在心底快速记着,一边克制着自己生出愧疚这种情绪。
虞盛理是一个不错的母亲,她从来没有带过乱七八糟的男人回家,也从来没有让虞思柚受到过半点忽视,除开对虞思鸢近乎冷酷的态度不谈,她简直是完美无缺的妈妈。
可为什么她不能对姐姐也同样温柔一次?
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母爱的时候,虞思柚一次次被精神分裂般的痛苦撕扯着,很多次她想过听虞盛理的话,装聋作哑,不听不看,把虞思鸢彻底忘掉。
可她一想到电话那头独自在外漂泊的姐姐,她的心就被无形的线牵动着,恨不能感同身受。
或许过多地承担他人的因果只会让自己更痛苦,尤其是在还懵懂的年纪,虞思柚就已经被折磨到难以承受的地步。
也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能够换一换,让她待到虞思鸢那个位置,或许局面会更好一些。
虞思鸢大笨蛋,要是她去临城的话,肯定不会一开始过得那么惨了。
虞思柚开始在心底生气了,为什么虞思鸢没有陪她一起来?
如果虞思鸢在的话,她就不会这么难以抉择,甚至连开口打破这种温馨的氛围都不愿意。
虞思鸢是大坏蛋!
第85章 第85章妻妻共同财产
终于聊到无话可说,虞思柚早就被招呼着坐在副驾驶上,母女俩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看不出任何有过矛盾的痕迹。
平心而论,她和虞盛理之间确实没有什么争执,她只是想替姐姐鸣不平,所以选择了自讨苦吃。
虞盛理看了一眼时间,都半夜了,虞思柚耷拉着一双狐狸眼,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今晚她消耗的精力实在太多,全副身心都扑在虞思鸢身上,一旦放松下来就只想沉沉睡去进入梦乡,再也不愿面对任何的抉择。
虞盛理轻轻拍了拍瘫软在座椅上的女儿:“困了就早点回去睡吧,宿舍不也有门禁吗?”
虞思柚迷迷糊糊地问:“那你呢?”
虞盛理好笑:“明早在临城正好有个会要开,我住一晚上,开完会就回去了。”
“几点?”
“九点半。”
虞思柚算了算时间,这么一通折腾,给虞盛理留下的睡眠和休息时间也很少。
对于她一个大学生来说都力不从心,必须要睡一场懒觉的,虞盛理倒像没事人一般,这个点了还能笑眯眯地说话。
虞思柚轻哼一声:“我还以为你特意来看我。”
“没良心的小东西。”虞盛理捏了捏她的鼻子,“还不是为了你,可以挑选的会议地点我就改到临城了,不然哪有这么顺路。”
“哦。”虞思柚在母亲的掌心中蹭了蹭,诚恳地建议,“雇个司机吧,妈,每次自己开车也太辛苦了。”
虞盛理叹一口气:“我是想雇个司机,只是女秘书好找,女司机找起来还是不容易,男的……”
她皱眉,止住话题不说。
某位男性是对她人生造成最大阻碍的存在,所以在随后的生命里,虞盛理恪守着远离男性的原则,如非必要,不与任何男性接触。
与男性有关的人也不行,比如名义上归了那个男性抚养的虞思鸢。
尽管那时她距离十八岁生日也没多久了。
虞思柚知道得很清楚,她自己的成年礼办得很隆重,有着收不完的红包和礼物,被众星捧月恍若真正的公主;而虞思鸢的十八岁生日,也只不过是她打了一个电话过去,用稚嫩的语气说了一声:“姐,生日快乐。”
电话那头是许久的沉寂,半晌轻笑了一声:“谢谢。”
“姐姐,你有蛋糕吗?”
“有啊。”虞思鸢笑,“别操心我了,操心你的期中考吧。”
虞思柚不满哼一声:“我都是满分,有什么好操心的。”
电话挂断,过了没多久,虞思柚看见了虞思鸢发的朋友圈。
孤零零的小小一个四寸蛋糕,上面没有插蜡烛,也没有满桌子的菜肴和宾客。
只是虞思鸢一个人的成人礼,残酷到至今记忆犹新。
虞思柚打开车门要下车的时候,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开口:“妈,你能不能给我道个歉?”
虞盛理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她,有些委屈:“对不起宝宝,答应给你买的苔菜饼卖完了,只能买了梅干菜烧饼代替。”
虞思柚哭笑不得:“我说的不是这个。”
虞盛理坐直了身子,依然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好吧,又是哪里惹到我们家小公主了,请给老奴一个明示。”
虞思柚严重怀疑她有失忆症,不然就是故意的。
只是商界沉浮,为了利益仇敌也能握手言和,这种事情太过常见,以至于虞思柚对她的手段司空见惯。
她抿了抿唇,有些生气了:“妈,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车内沉寂半晌,宿舍楼下早已没人,空空荡荡的校园仿佛就只剩下她们两个,无声地对峙着。
乌云蔽月,虞思柚倔强的狐狸眼圆睁着,固执地讨要一个说法,恍惚间,虞盛理从她身上看见了虞思鸢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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