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胡唐
甚至大白都好几天见不到自己的姐姐。
任她在门口挠门、哀嚎、喵喵大叫,往日里会将她一把抱住的谢明琼都不为所动。
等到第三天,吴杪终于忍受不了,趁着送饭的功夫将谢明琼从不见天日的房间里一把拉出来时,她已经有些蓬头垢面,眼底的乌青几乎要掉去下巴上,她浑浑噩噩的看向吴杪,没有被从房间里拉出来的愤怒,反倒而眼前一亮,捧住了吴杪的脸,笑着说:“你长得真好看,做我的模特吗?”
吴杪:“……”
谢明琼的手上还有未干的颜料,全被抹在脸吴杪脸上,但吴杪没有挣脱,就着这个姿势认真问道:“你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谢明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长久不曾睡觉的眼睛发干发涩,全力看吴杪时眼前满是小飞虫,还有眼泪往外溢出,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吴杪?”
吴杪点点头,带着她的手也一同上下晃动,“你几天没睡了?”
谢明琼细数了一下,“两天吧。”
“回来之后你就没睡过觉吗?”吴杪覆盖住她的手,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摘了下来,只留下一脸油彩。
“大概是?”谢明琼思索了一下,说罢她打了个哈欠,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才抬头看到吴杪的脸,“你什么时候玩我的颜料了吗?两天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调皮了?”
吴杪:“……”
吴杪幽幽盯着她,“如果你不想猝死的话,我看你现在就应该去睡觉。”
谢明琼点点头,“也行。”
说罢她就准备转头往房间走去,吴杪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就这么去睡觉?”
“我怎么了?”谢明琼有些困惑。
吴杪沉默了一瞬后,直接拽着她的胳膊往洗手间走去,做了她这两天一直想做的事,帮她洗手。
专用的去油料肥皂抹在谢明琼手上,滑得不行,谢明琼懵懵懂懂,还有心思玩一下泡泡,然后被吴杪果断按住手,放在洗手池里一顿揉搓,洗得干干净净。
这哪儿是熬了两个通宵之后的状态,不知道的吴杪都要怀疑自己这两天的饭菜里是不是放了什么菌子类的食物,让她中毒产生幻觉了。
过去谢明琼微醺之后都没有出现过这种状态,难怪当初吴蔺如留下的谢明琼饲养指南里,还有特别提醒过她要注意长时间画画的谢明琼,她出来会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可爱状态。
对吴蔺如来说,这大概是情人带着几十层滤镜看人。
吴杪仔细看了几眼谢明琼,实在无法把这个定性为——
算了,确实有点可爱。
原来家属看人也会带几十层滤镜。
吴杪默默垂眸,盯着谢明琼终于显露出原本的白皙纤长的手指,这段时间伙食进步,她指甲盖上的月牙都被养得白白胖胖,吴杪没忍住掌心握住她柔软的手捏了捏。
嗯,也不会和刚见她一样手底下全是骨头了。
等把手给她擦干净,吴杪才将她推向加好水的浴缸,“去洗个澡再上床。”
谢明琼乖乖点头,她脱了自己布满颜料的围裙之后仿佛想起了什么,“其实还是不洗澡了吧,洗完了上床睡觉还是会弄得很脏。”
吴杪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你做了什么?”
谢明琼挠挠头,慢吞吞说道:“颜料好像不小心打翻在床上了。”
说罢,她还要补充一句,“昨天打翻的,但是我好像忘记收拾了。
吴杪:“……”
她笑了一声,看起来有点傻,“吴杪,你现在好像年轻力壮的护工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二旬老太。”
吴杪:“……”
吴杪已经很久没有连名带姓的叫过谢明琼了,“谢明琼,你现在洗澡,我去给你收拾房间,洗完之后,立马出来。”
谢明琼不太情愿的说:“好的吧。”
吴杪听出了谢明琼语气中的不乐意,耐心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吗?”
谢明琼看向她:“可是我饿了。”
吴杪:“那你不早说,那就先洗澡后吃饭再睡觉,可以吗?”
谢明琼这才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吴杪把洗手间门一关,心底难得还是有点担忧。
就谢明琼这个状态,她甚至怀疑对方能不能好好洗个澡,吴杪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谢明琼的房门,然后看到了一片昏暗的房间。
遮光帘将窗外的阳光捂得死死的,但是客厅渗透进来的光线还是足够她看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或许吴杪和大白昨天其实不在家里睡,她们睡在哪个大街上,今天才刚刚回来,家里实际上被谢明琼趁夜用导弹轰击过了,所以她才不知情。
不然依照她贫瘠的想象力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证明谢明琼居然会有破坏力这么惊人的时候,而且还悄无声息的,完全没被人察觉。
难怪谢明琼画画的时候要房门紧闭,不允许别人进入。
她就说吴蔺如和谢明琼嘴上说着双向尊重,可是吴蔺如的爱好危险程度和谢明琼的明显不对等,究竟要怎么样才算双向尊重。
今天她终于知道了。
不止床上满是颜料,就连桌子上,雕塑上,地板上都是。
当然,带着和吴蔺如回忆的娃娃们倒是都被收进衣柜里了,不过衣柜上也是颜料。
而等吴杪打开这间屋子的灯光时,她看到了谢明琼花了整整两天创作出来的画作——一块涂着厚厚涂料的画板,这并不是代表谢明琼这两天就涂了一层颜料,吴杪细细看去,这是一层又一层叠加起来的,显然是谢明琼画到不满意的,就开始用颜料整块涂抹掉,这样的行为这两天重复了一次又一次,这才产生这样的效果。
吴杪又扫视了这个屋子一圈,最终决定转身关门,等谢明琼醒来了再找个专业的保洁阿姨上门清理,不对,一个不行,起码得找三个同时开工。
等她从房间里退出来时,谢明琼也已经穿好睡衣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她脑袋上戴着浴帽,早已坐在了桌前,把今天吴杪用来诱惑她从房间里探出手的饭菜吃了一大半。
虽然有点凉,但还是很香。
“你这么快就收拾好了?”谢明琼有些诧异的抬头。
吴杪坐到她对面,“没有收拾。”
谢明琼微愣,“那我等会儿睡哪儿。”
说着她又想起了吴杪并不是自己的护工,也没义务替她收拾房间,于是一边吃饭一边说道:“没事,我等会儿自己去收拾。”
吴杪没说话,只拿出吹风机给她吹头发,然后等她把饭吃完之后拽着她进了自己房间里,把她压到了自己床上。
“就你那个整理房间的水平,没有两天你收拾不干净的,”吴杪淡声说:“睡我这里。”
谢明琼躺在她的被子上,眨了眨眼,说出来今天说的第一句人话,“那你呢?”
“我去睡大街。”吴杪面无表情的说。
谢明琼:“?”
“这是你们馆长给你们推出的什么新型心理承受能力考验吗?”
吴杪点点头,“是啊,你和我一起去吗?”
谢明琼连连摇头,“我不去,被人围观多吓人啊。”
吴杪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故意说道:“我要非让你去呢?”
“那我已经睡着了。”谢明琼赶紧缩进了吴杪的被褥里,只露出来一双睁开的眼睛,里面盛满了警惕。
“你还睁着眼呢。”吴杪指出她的漏洞。
谢明琼闻言赶紧闭上了眼,“我已经睡着了,这个床简直太床了,哦不对,这个床简直太舒服了。”
吴杪在她的床边盯了一会儿,谢明琼大概是这两天实在太累,居然很快就真的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她感受到谢明琼平缓的呼吸传出后才退出房间,然后进洗手间把自己脸上的颜料洗干净。
她当然不会去睡大街,但是可以睡沙发,大白见她出门喵喵叫着小跑了过来,然后翘起尾巴贴了贴她的小腿。
一人一猫躺在客厅宽阔的沙发上,暖气烘得人昏昏欲睡,这一夜过得不算多差劲。
等谢明琼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十点,她几乎昏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她往被子里又缩了缩,嗅到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熟悉的气味。
哪怕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可她对这股气味一点都不抵触,甚至十分适应,能够充满安全感的将被子蒙过头顶,然后又睡了半个小时才算勉强清醒。
她终于反应过来这里是吴杪的房间,也想起了昨天她画到神智不清是如何被吴杪丢进了房间里。
她没有丝毫羞耻感,反正她什么样子吴杪都见过,她只在脑子里思考了一下吴杪不会真去睡大街了吧?
或许是因为和吴杪太熟了,也太知道吴杪的本性了,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一听就是在逗自己玩。
窝在被子里不想动,谢明琼打了个哈欠又翻了个身,想起自己这两天艰难寻求灵感的过程,她深感前途渺茫,陷入一阵沉思,躺了好一会儿才察觉不对劲,吴杪的床睡起来感觉比她的硬很多,可是明明她家床垫都是统一购买的。
可是显而易见,这种带着点硬度的床垫加柔软的被褥让人更有想躺在床上的欲望,她抱着被子又翻了个身,有点不愿意起来,也不想面对现实。
画画有灵感的时候是一种享受,没灵感还硬要画的时候,能让人痛苦到想哭。
或许她此刻确实因为这两天熬鹰似的画画,大脑产生了应激反应,稍微思考一下要画什么,眼泪就哗哗往下流,堪比王小宝看书看到只要见到书这个字就忍不住一阵干呕。
她下意识往床头柜摸纸,没摸到才想起来这不是她房间,只能用手擦两下。
吴杪推开门进来就看到这副场景,谢明琼正躺在她的床上委屈落泪,她有些诧异,“你怎么了?”
谢明琼看着天花板,眼泪落进了她的被子里,“我没事。”
“是不是太辛苦还没休息好啊?”吴杪绞尽脑汁找了个安慰的理由。
谢明琼气若游丝的说:“不辛苦,命苦。”
吴杪看了几眼她的眼泪,欲言又止,想了想又觉得算了。
反正她请了保洁阿姨下午来做清洁,大不了多洗一床被套吧。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等她再看向谢明琼时,谢明琼却已经从床上跪坐起来,她一把揪住吴杪身上的卫衣前襟,开始晃她,浑身仿佛突然就充满了力气,“吴杪,是你让我报名的,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你要对我负责。”
吴杪没被晃动,她低头看她,只看到一张被眼泪浸湿的脸,眼眶通红,可是本身并不算多难过,显然是被画画逼疯之后开始通过这种方式发泄。
吴杪任由她瞎晃悠,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要不你放弃别去了?”
谢明琼抹了一下眼泪,瞪了她一眼,“名都报了,怎么可能放弃?”
“你不想去也没关系啊。”吴杪把自己的衣服拉好,免得保持衣服衣衫不整的样子。
“不,”谢明琼这次表情认真点了,“已经决定的事不可以轻易放弃。”
这是她心底的秩序平衡,否则她不可能为报不报名这件事纠结,因为只要下定决心的事被放弃或者打破,已经做出的规划出现波折,她心底会特别特别的难受,这种难受和画画画不出几乎并列。
实际上她确实也就是感到有点压力又哭又闹发泄一下而已,反正她知道吴杪不会和她计较。
吴杪闻言没有多说什么,替她拉好了从肩膀滑落到手臂的短袖,昨晚上她怕谢明琼感冒,房间里的空调温度调得尤其高,加上地暖,穿个短袖完全可以,刚刚她这么一顿闹腾都掉肩了。
谢明琼握着她的另一只手臂,在她衣袖上擦了一下眼泪,吴杪也没反抗,只是在心里思索保洁阿姨的工作量又要上升了,原来只要洗被套,现在还要洗衣服。
“你要吃包子油条吗?”吴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