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胡唐
吴杪抿了抿唇,昨晚持续到今天的糟糕情绪居然在她这么轻而易举的几句话下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眨了下眼,突然说:“听起来好像你把我们俩都骂了一顿。”
谢明琼:“……”
和吴杪这么说明白之后她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她瞪了吴杪一眼,“你最好不要逼我在这么煽情的时候扇你。”
刚刚含在嘴里忘记嚼的糖已经融化了,甜丝丝的味道被吴杪咽了下去,她无辜的扭回头,重新踩上了油门,毕竟王小宝还在那里等她们呢。
谢明琼没忍住笑了一声。
她只是觉得两个人刚刚这一架吵得有些莫名其妙,好得也有些莫名其妙,细究起她们的对话,幼稚得像幼儿园的小孩。
窗外阳光格外耀眼,刚刚怎么没发现今天天气这么好呢?
两人晚了小半个小时到达王小宝家,她姥姥这两天对她们已经很熟了,看到了还会主动打招呼。
谢明琼和吴杪上楼之后就看到王小宝正生无可恋的瘫在办公室沙发上,桌面上还有一堆没翻开的书,见着两人的身影,她气若游丝的伸出手,“妹妹们啊,你们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
“路上有点事耽搁了,”谢明琼解释道。
王小宝从沙发上跳下来,一把扣住吴杪的肩膀就开始摇,“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吃饭去了?是不是?你们是不是吃好吃的去了?”
她精神状态实在堪忧,吴杪一把将她按回沙发上,问道:“你不会昨天看了一夜书吧?”
王小宝抬起发青的眼,看向桌面上的书,随即发出呕吐的声音。
“Yue——”
她捂着胸口一阵干呕。
吴杪眼疾手快,赶紧给她拿来垃圾桶,又递给她一杯热水。
王小宝一息尚存,她冲两人摆摆手,“不是一夜,是从你们离开到现在,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看书到现在。”
提到“看书”两个字,她又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干呕。
谢明琼:“……”
吴杪:“……”
吴杪难得对她投去同情的目光。
只有一个学渣最能懂另一个学渣彻夜苦读的痛苦,再读两天很难说王小宝的今天会不会是她的明天。
“那你有什么发现吗?”谢明琼问道。
“发现?”王小宝诧异道:“没有发现,我现在眼前冒黑光算不算发现?我不会因为看书看多了,拥有什么新的能力了吧?”
吴杪走过去冲她伸出一只手晃了晃,王小宝眼睛跟着她的手指,成了斗鸡眼,“你这是饿的,我们再晚来一会可以给你打120拖去打营养针了。”
王小宝:“……”
她爆发出一阵号啕大哭,她这辈子没吃过这种苦。
这是人话吗?
新时代发展至今,居然还能出现她这样的惨剧?差点在家里被饿晕!
今后要有新时代典故怎么也得带上她王小宝为朋友两肋插刀,寒窗苦读,不眠不休,险些饿晕在家中。
“这不是你自己不吃饭吗?这能怪谁啊?”吴杪安慰道。
谢明琼在她身边小声说:“下次安慰人这种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她这是在安慰人吗?”王小宝声嘶力竭,“她不是在嘲讽我吗?”
“她真的是在安慰人,”谢明琼真诚的说:“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她也以为这是嘲讽。”
当时吴蔺如也是这样真诚的和她说,她妹妹没坏心眼,绝对没有嘲讽她。
现在好了,说这句话的人成了谢明琼。
谢明琼戳了戳吴杪,提醒道:“赶紧给咱们小宝姐弄点吃的来。”
吴杪转身就走,没一会儿就从朱婶那里买了包子油条豆浆老三样过来,看到吃的,王小宝宛如饿虎扑食,一把抢过,一连吃了四个手大的包子才缓过来,她躺在沙发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随即又觉得有些心酸。
想当初她的梦想可是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居然沦落到吃个包子都觉得是人间享受。
她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这才有了点清醒的意识,“我昨天已经把我们没看过的部分都看完了,没有。”
她摇了摇头,“没有和萨满相关的内容。”
王姥姥这一堆书,记载了无数的民间杂谈,谢明琼这两天甚至怀疑她的资料整合起来,能去出版做当代民俗杂谈之母。
这才叫高手在民间啊。
就可惜现在高手脑子不太行。
“那怎么办?”吴杪蹙眉,“去长白山?”
“走,今天就走,”王小宝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就是跪下给她们求都要求她们帮帮你们。”
一开始她还想着摆烂,认真帮忙找找就行,可真的付出的努力之后才会懂,一件她这么拼命的事做不到得有多难受。
这件事不办成真对不起她这三天的苦读。
她气势汹汹的带着两人往下走,正巧遇到上楼的王姥姥,她端着茶杯上来打水,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大声说道:“王小宝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把书带出来,看过的必须放归原位!”
“姥姥我们现在有点事,回来再收行不行?您赶紧喝了水就下去接着看电视吧。”王小宝无奈的说道。
她姥姥对这一屋子书向来看得重规矩多,此刻凛冽的眼风扫过来,吓得王小宝一个激灵,她突然反应过来,脸色一变,试探道:“姥姥,你能听到吗?”
“你说呢?”王姥姥白了她一眼。
王小宝嗷呜一声扑过去,“姥姥,您终于清醒了!”
她搂着王姥姥的脖子,一米七五的东北大妞几乎要压塌她姥瘦弱的身躯,还是谢明琼和吴杪看不过眼,赶紧过去给她扯下来。
毕竟她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耳聋原来是跟着老年痴呆走的,人一清醒,连耳朵都好起来了。
王姥姥弯腰在桌面上拾掇起自己一辈子的宝贵经验,数落道:“你到底要找什么?这么多书拿出来也不知道收。赶紧过来先收了再说。”
王小宝敢和不清醒的姥姥大小声,但绝对不敢和清醒的姥姥大小声,她小鸡啄米一般点点头,捧着书跟在姥姥屁股后面。
吴杪和谢明琼见状也赶紧跟上,与其等待去长白山,不如趁王姥姥清醒的时候直接问。
四人进了房,王姥姥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些书原来放在哪里,一本一本将其归位,随口问道:“要找的东西没找到?”
“对啊,”王小宝抱怨道:“姥姥,您这堆书里怎么都没有萨满相关的信息啊。”
王姥姥手一顿,冲王小宝招了招手。
王小宝走过去,“怎么了姥姥?”
“你转个身,”王姥姥对她说。
王小宝于是转了个身,刚转过去,王姥姥就一脚踢她屁股上了,她被踹到书架尽头,摔了个屁股蹲。
“干嘛啊姥姥!”王小宝抱怨道。
“你是我们家人吗?我有时候怀疑你肩膀中间夹了个猪脑子,”王姥姥面无表情的斥责道。
“什么意思啊?”王小宝摸不着头脑。
可从她被踢过来就视线跟着转的谢明琼目光微凝,她蹲身到了王小宝身前,然后在她脸旁边的底层书架上抽出来一本标注好的笔记——《东北五仙堂口和萨满民族传承》。
这个书柜和她们看了整整两天半的书柜,就隔了两米远。
王姥姥冷哼一声,“我五年前就和你说过,我不觉得萨满和五仙要放到灵异怪谈里,它们是东北地区广泛传承的文化,有自己的发展体系,所以我把它放到了民俗文化的书架里。”
谢明琼和吴杪闻言,想起自己这几天呕心沥血查阅的资料,纷纷对还坐在地上发愣的王小宝投去谴责的目光。
王小宝只敢瞪吴杪一眼,你一个一天看三本书的有什么资格谴责我一个看了半柜子书的。
那一柜子书,谢明琼看了一半,王小宝也能说自己看了一小半,就吴杪贡献最低!
她从地上有些心虚的爬起来,不耻下问:“姥姥,那你知道现在还存世的萨满有哪些吗?”
“你们看看上面的日期,”王姥姥说。
捧着书的谢明琼低头看了一眼,这本资料还是八年前写的。
“我现在怎么知道,这本书里我记了三个大隐隐于市的萨满,都很厉害,一个是关佳芝的妈妈,还有两位一个在内蒙,一个也在东北,可在东北那位喜欢到处走,现在活不活着我不知道,还住没住在原地,我也不知道。”
王姥姥从五年前就开始罹患老年痴呆,偶尔才会清醒一下,自她得了这个病之后,再也没更新过自己的笔记,自然也不知道笔记里的人事物有没有变迁。
可是有这些信息已经很不错了,起码比她们刚刚准备出发长白山要好。
内蒙那位可以打电话问一下,东北那位也可以去原住址找一下,反正离这里都不算太远,也算多几个希望,如果还是不行,那再明天启程长白山也不迟。
几人说做就做,花了一整个下午,得到了一个令人失望的消息。
内蒙的那位已经去世,她的女儿和后辈们都没有继承她的手艺;在东北的那位,王姥姥最后一次记录是在九年前的白城,她意外遇到了对方,两人由此结识,还互相留了个电话,但是现在电话也已经停机,说是欠费一千八。
王小宝倒是升起过咬咬牙把这话费给交了的想法,可是被吴杪叫停了。
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事搭进去一千八不符合她们的行事作风。
谁知道这个电话还用不用?
能欠费一千八那就说明这个号码起码停用几个月甚至快一年了。
王小宝有些气馁的往沙发上一瘫,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没了。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只能进长白山找人了。
反倒是吴杪和谢明琼这两个正主比她更冷静一点,她们和云南那头约定的时限已经过了一大半,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可是她们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弃。
原因和王小宝一样,一件事付出精力就得得到回报,除非实在无路可走了,否则到了时间轻而易举就放弃实在让人不甘心。
吴杪在王小宝做准备的时候给对面的那户人家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最近的情况。
依旧是姐姐接的电话,她大概在病房里照顾母亲,开着扩音器,听完她们找人的过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离自己的希望就半步之遥,生怕吴杪她们现在就回来。
“吴小姐,太谢谢您了,请您务必去一趟,”她恳切的说道:“我再给您转五千,如果没钱了一定要和我们说。”
“暂时不用,”吴杪蹙眉,她话还没说完,自己的支付宝里就已经多了一笔转账。
“用的用的,”姐姐急切的说道:“这些都是小钱,你们在那头才是辛苦,不要和我们客气。”
说罢,她便挂断了电话。
吴杪眨了眨眼,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家属,她扭头看向谢明琼,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我们可能要再在东北待一周。”
“可以,”谢明琼早就做好了准备,她在哪里都一样,时间对她来说无足轻重。
但是这一次委托的趣味性显然高过了前几次的总和,令她还有些期待。
时间充裕起来后,她们并不打算今天就走,两人和王小宝商量了一下,明天去大秃顶子生产队接了关佳芝,四人一猫一起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