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sola
阮夜笙痛苦地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
“哦,没见过。”那人笑了下。
然后那人将水龙头关掉,站在原地并没有动,而那条长蛇一样的东西仿佛听从了那人的想法,将阮夜笙拖到了浴缸边上。
与此同时,阮夜笙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那长蛇一样的东西往下一扯,一瞬间她的身体仿佛承受了某种千钧重压,她无法站稳,直接跪了下去。
“这一次,想清楚再回答。”那人慢慢地说:“见过吗?”
“……我真的没见过。之前你拿那张图给我,让我找,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阮夜笙哆嗦着,她的确没见过。如果她为了躲避对方的逼迫而说谎,回答说自己见过,对方肯定会进一步问她更多的信息,可她对那个锥子完全一无所知,答不上来,就会很快露馅,到时候面临的必然是更可怕的地狱。
那人短暂地沉默了片刻。
然后阮夜笙的脑袋被那人按住,浸到了浴缸的水里。
浴缸的水满溢了出来,流到了地上,阮夜笙在水里不断挣扎,耳边嗡嗡作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将阮夜笙的脑袋从水里攥出来,阮夜笙浑身湿漉漉的,大口呼吸着此刻的空气,胸口剧烈起伏。她长发上的水不断滴落下来,有些滴在手腕上鱼小姐送她的那枚水滴上。
那枚水滴被水浸了,仿佛绽放出更为水润剔透的光泽,随着她身体的战栗,水滴也轻轻抖动着。
“被水淹的滋味不好受吧?”那人说:“我再问一次。锥子,见过吗?”
阮夜笙发着抖,摇头。
那人又将阮夜笙按进了浴缸。
阮夜笙感觉此刻淹没自己的已经不是水了,而是化为具象的无尽恐惧,它们被满满地盛在浴缸里,包裹着她。那人之前想找的根本不是什么资料,资料对那人没用,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对方从头到尾想要的只有那个锥子。
那人看时间差不多了,将阮夜笙再度攥出来,又问她,她还是说不知道,于是又被按进去。
如此反复着,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最终阮夜笙又被从水里拖出来,仰着头,剧烈喘气。那人扣着她的脑袋,迫使她转过脸来,看着自己。
属于阮溪涧的那张脸,就这样近在眼前,眼圈发红,泪水早已经流了满面。
妈妈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反反复复地淹入水中,却什么都做不到。
“……妈妈,妈妈。”阮夜笙没力气了,看着阮溪涧那张脸上的眼泪,喃喃着,泪水混着浴缸里的水,滴落下来。
“你妈妈现在心痛得快死了。”那人眼里是阮溪涧流下的泪,嘴角却在笑:“她当然敢去死了,她什么都不怕,可是她现在却不能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警告了她,如果她胆敢现在放弃意识的求生意志,我就需要马上更换身体,这里只有我和阮阮你两个人,你说……我会做什么选择,换谁的身体呢?”
阮夜笙感觉自己双眼已经哭到快要干涸了。
“只要你告诉我锥子在哪里,我就会停下来。”那人说:“阮阮,你乖,你只需要告诉我,告诉我就不用受这么久的苦了,你妈妈也不用看着你那么伤心啊。”
“……我真的不知道。”阮夜笙绝望道:“最开始你问我那张图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过你,我以前没见过这样的锥子,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假的,没有理由骗你。”
那人不为所动,依旧怀疑她给出的这个理由:“可是你发现手表的问题以后,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还在那跟我装不知道。也许你一开始就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你不是说看到我进门的时候有环顾的反应,认为是我不熟悉屋子吗?虽然你用妈妈刚回家可能恍惚了来说服自己,但没准你已经留了心眼,在我画出那张图问你的时候,就已经在演戏防备我了。”
“……不会的,那个时候我说的都是真的。”阮夜笙忙说。
“你撒谎!”那人越来越不耐烦,说:“你一定知道锥子在哪。我逼问了阮溪涧这么多年,她都不松口,意识里也窥探不到,我一直都以为是因为她骨头够硬。但是昨天晚上,我用她的身体去了奚墨被绑架的那个小区,我看到你和奚墨在停车场,你当时怕奚墨出事,哭成那样,我能感觉到阮溪涧的意识也在紧张,她生怕你在那种紧急的关头受到伤害,而以前,她的魂魄意识很少会出现这种波动。所以我当时感觉到她这种波动,突然反应过来,也许不是阮溪涧骨头硬,吃了那么多苦都不肯说出真相,而是她为了保护你,宁愿自己永远困在我手里,宁愿死,也不敢说出真相!因为真相就是你也知道锥子的线索,或者锥子其实就在你这里!所以阮溪涧就把我对锥子有关的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她身上,让我不会想到来找你这只小蚂蚁!”
阮夜笙心痛欲裂,她当时在阮溪涧身上看到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结痂伤口和疤痕,很多看上去是旧伤,都是被这个怪物逼问以后留下的。
她更没想到,昨天简叶将奚墨带到停车场的时候,这个怪物竟然用妈妈的身体在暗处看着她们。
“所以我就故意对阮溪涧说,其实你也知道锥子,锥子就在你手里。”
那人扣着阮夜笙不断滴水的脑袋,森冷道:“你猜猜,你妈妈当时是什么反应?虽然她已经在竭力控制自己了,不让自己紧张,否则你知道锥子的事情就会被我确认,但是她实在太爱你了,那种担心是根本藏不住的!我终于测试出她躲在深处的那种紧张和无助,你知道我有多高兴?我从她那里问不出来,难道从你这只小蚂蚁身上还问不出来吗?你的骨头绝对不可能比阮溪涧还硬,所以,我就马上来找你了,而这也是你妈妈最害怕的事情。”
阮夜笙闭上了眼睛,任由眼泪滑落。她不敢看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对她说着这些疯狂的话,更不忍看到那张脸上满是泪痕。
“我在你们这里,听到一个这样的说法,一开始我还不懂,渐渐的,我懂了。”
那人说:“听说火灾或者地震的时候,很多妈妈都会下意识看向自己孩子所在的方向,哪怕眼前是即将倒塌的房屋,或者肆虐的大火,孩子在里面,妈妈就会奔过去,这就是妈妈的反应!你妈妈听到我故意说出锥子在你手里,那一瞬间她那种前所未有的紧张,藏都藏不住,这也是妈妈的反应,所以……这就说明你肯定知道锥子,你休想骗我!”
“……妈妈是紧张你可能会来找我,不是因为锥子。”阮夜笙哭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努力解释。
“你到现在还演戏!”那人冷笑起来:“如果你对锥子不知情,就算我来找你,又怎么样?那我就是来看看你,也不会真的对你出手,这件事阮溪涧早就用死亡威胁和我做了交易,我拿她没办法,何况你是我让阮溪涧苟活的筹码,你以前也只有这个价值而已。可是如果你知道锥子,那事情走向就立刻会变得不一样,你身上的价值突然暴增那么多,阮溪涧就没办法平衡这个交易了,她是慌张她再也保护不了你了!”
“求求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完全一无所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这个锥子。”阮夜笙哭着说,言辞那样真切,任谁看到了她这副模样,都不会去怀疑她此刻话里的真实性。
“你的演技实在太好了,我不会再相信你。”那人说:“不要再试图否认你知道锥子,你只要告诉我,锥子在哪!”
阮夜笙没有办法说出锥子在哪,于是脑袋又被那人按进了浴缸的水里。
一段时间后,阮夜笙的脑袋得以脱离水面,她看上去已经连稍微挪动下身体都没有力气,只能大口呼吸。
“最后一次。锥子在哪里?”那人问。
阮夜笙被反复多次水淹,已经无比虚弱,气息奄奄地说:“……不知道的事情,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告诉你在哪。”
“行,那我就把你带回去,慢慢问。”那人气极反笑:“反正回去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说着,那人将阮夜笙拎起来,带着她准备离开浴室,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人突然停下了动作,像是在仔细听着什么声音。
阮夜笙什么都听不到,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不过那个人只是听了片刻,就继续将阮夜笙带向浴室门口,阮夜笙跟着那人跌跌撞撞地一路离开主卧,来到客厅,那一瞬间她愣住了。
只见外面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部分,林汀雨试探地先伸进来一条腿,正蹑手蹑脚地从半开的门里摸进来。之前这道门被那人用捆住的阮夜笙撞了一下,门看上去是关上了,不过现在看来并没有关得彻底,林汀雨得以从门外摸进来。
林汀雨看上去像是生怕被屋子里的人听到自己进门的动静,动作放得非常轻,她的双手紧握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长铁锟子,仔细观察着原本没有人的客厅,判断阮夜笙究竟在哪里。
等林汀雨看到那人带着阮夜笙出现在客厅,蓦地抓着铁锟子停在原地。
阮夜笙连忙大喊:“汀雨快跑!她不是人!她在冒充我妈妈!”
之前阮夜笙曾有一个非常短暂的用手机的机会,那个时候她其实在通话记录里拨通了林汀雨的号码,当初在除夕夜的时候,林汀雨过来帮她查看情况,并且和她约定了一个暗号,如果她遇到了问题,不方便开口沟通,地址是家里的话,就响一声立刻挂断。
而在医院的时候,她曾经给走廊上的林汀雨打了个电话,林汀雨就在她通话记录的前面。
用这个暗号通知林汀雨,是阮夜笙当时在有限时间内唯一能够向外界求救,又不会被对方发现的办法。
但是阮夜笙发现对方是可怖的怪物以后,早就后悔了,时刻担心着林汀雨会过来找她。周文许已经倒在了地上,如果林汀雨也变成这样,阮夜笙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打击。
林汀雨听到阮夜笙的提醒,连忙往门的方向看去,她发现被对方看见自己潜进来了,索性立刻将门全部打开。不过打开门后她并没有跑出去,而是转过身来,双手握着铁棍子,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这样偷偷摸摸地进来,是打算偷袭我吗?”那人笑道:“就打算用这根破棍子敲晕我?”
林汀雨没有吭声,脸色有些苍白。
那人轻蔑地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的听力,比你们这些蚂蚁要好不知道多少倍?你刚才偷偷进来的时候,我就听到了你的脚步声。”
阮夜笙看到门还开着,明白这是林汀雨离开的最后机会,急得再度大喊:“汀雨,快出去!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它不是人!它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快跑!”
那人背后突然又冒出另一条长蛇一样的柔软东西,那东西瞬间来到门口,将林汀雨背后的门关上,这次还绕在门把上,将门牢牢地反锁了。
“来了还想出去?”那人说:“晚了。”
第238章 回家
第两百三十八章——回家
之前刚进门的时候,林汀雨隔着客厅那些家具,注意到阮夜笙身上捆了什么东西,看上去还在动,当时隔了一段距离可能还看不真切,对阮夜笙喊出来的那声“她不是人”也没有立刻形成十分具体的认知,毕竟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而此时此刻,林汀雨看到另一条长蛇一样的东西就在她边上,起起伏伏的,甚至精准地做出了锁门的动作。她迎面受到了这么大的视觉冲击力,终于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阮夜笙那几句提醒背后的可怕。
……这的确不是人。
林汀雨的身体立即做出了反应,从门口快步跑到远一些的墙壁位置,双手将那根长铁锟子握得更紧,呼吸急促地说:“我们的朋友是警察!她早已经接到了我的电话,正和她的同事们从另一个地方往这里赶,很快就会到了!这次赶过来的人很多,而且每个人都有配枪!”
阮夜笙听得心惊肉跳的,即使崔嘉鱼带着那些警察前来,她也不确定能不能对付得了这个怪物。
正在颤抖的直觉在告诉她,这个怪物太危险了,人越多,伤亡也会越多。
她也意识到林汀雨并没有提及奚墨,以她对林汀雨的了解,林汀雨在这种关键时候并不会去告诉奚墨,奚墨现在身心交瘁,腿还不便走路,告诉她除了增加负担以外,并没有任何作用。
“哦,崔嘉鱼就快来了啊,还带了很多警察,还有枪呢。”那人笑着说:“你这样吓唬我,我真的好害怕。”
林汀雨看上去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那人还知道崔嘉鱼,她看了阮夜笙一眼,然后背靠着墙壁,将手中的铁棍抬起来,挡着自己。
阮夜笙必须让林汀雨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她们在面临怎样的威胁,也不能让阮溪涧的身体出现问题,连忙快速提醒:“汀雨,她对我们全都了如指掌,一直在看着我们,她可以不断通过更换别人的身体来改变自己的身份,张玉宁,丁其红,杨阵,演唱会跟踪的那个中年人,等等我们觉得奇怪的所有人,其实都是换了身体的她!这些年她将我妈妈控制在她身边,今天又使用了我妈妈的身体来骗我!我妈妈现在的意识还留在身体里,我妈妈还活着!”
林汀雨闻言,面色骤然一变。
那人看见阮夜笙在提醒林汀雨,也不在意,而是从身体上又蹿出来一条长蛇一样的东西,那褐色的东西在客厅里盘旋着,柔软的末端骤然变得锋利尖锐,像一柄细长的褐剑,跟着朝向沙发位置一甩。
沙发骤然被那东西的末端切开了,倒塌了下来,断面整齐。
阮夜笙看得毛骨悚然,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人可以轻松将门锁打开,还不会破坏门锁的结构。
原来那人身上冒出来的那些长条状东西,末端可以变形,或像是那种细长铁丝,可以穿过门锁改变里面的细小结构,或锋利如剑,可以劈开阻碍,不难想象那些长条东西应该还可以变形成其它更具杀伤力的武器形态。
“崔嘉鱼带了那一堆人来,有用吗?”那人慢慢问道。
林汀雨的脸越来越苍白。
“你对我也没什么用,我懒得浪费时间在你身上,希望你自觉地早点死掉。”那人说着,身体没动,身后那条末端变形成细长褐剑的长蛇东西,朝林汀雨劈去。
“汀雨小心!”阮夜笙这一刻魂都像吓得飞出了体外,她被捆着动不了,不断挣扎着。
林汀雨看着那东西朝自己切来,立刻就要往旁边躲,可那东西实在太快了,林汀雨快步避开,那东西的尖端深深地扎在了墙壁,距离林汀雨只有二十几厘米远。
如果林汀雨再稍微慢那么一点点,那东西尖端扎进去的就不是墙壁了,而会是林汀雨的脑袋。
林汀雨脑门上都是冷汗,趁着那东西还没从墙壁里甩出来,又赶紧往另一边跑去。
那人发现刚才那一击居然没杀死林汀雨,顿时变了脸色,语气森森地自言自语起来:“阮溪涧,你清楚你在干什么吗?”
阮夜笙听到那人说的话,心中狂跳。
……难道刚才是因为妈妈,汀雨才躲过一劫的?
从那人的反应来看,刚才没有一击必杀,已经超出了那人平常的经验习惯了,那么这个过程中必然受到了什么影响。现在妈妈的意识还在和那人共存一个身体,而且对方需要身体原主人的魂魄来共同维持身体的运转,所以能影响到对方的,也只可能是妈妈。
正在阮夜笙心焦的时候,她又听到了一个让她心脏差点在此刻停跳的声音。
那是阮溪涧在回答,她说:“……我当然清楚。”
虽然声音和那人是一模一样的,但语言风格和气质,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极端。
阮溪涧说话时语气冷静,却又温和,像山中的溪流,哪怕是在崎岖遍布的山石之中,她也能坚强地蜿蜒流淌,一路跌跌撞撞,永不放弃,流向她此生的终点。
只不过她现在的声音听上去是那样的虚弱,似乎是正在承受着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可哪怕是这样疼痛的状态,她依然吐词清晰。
“……妈妈。”阮夜笙终于听到了真正妈妈的声音,流着泪说。
那人立刻转过脸来,看向阮夜笙,不过并没有回应这声“妈妈”,眼中却噙满了眼泪。
对方的语气又变得森冷:“……阮溪涧,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不要做错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