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代的爸爸
公园里几乎没有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和静静地河水。江栎川大概猜到彭秀清想说什么,但是在已经得到有效线索后……她其实并不想和柴家再有深入的接触。
毕竟,柴汉君的死,有警方,她对那个结果很大可能爱莫能助。而柴汉君背后的那些人,和集团相关的那些事,才是她想要探究的重点。
她理解柴家人的心情,但是想要定罪,一定要有完整的证据链,这不是她这个普通公民能办到的。
彭秀清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小江,我还知道很多事情,只要您愿意听,我都会详细回忆给你。还有我家,我老公的手机、电脑、笔记,你都可以来查看,只要我能提供的,我都会给你。包括警察那边,我是家属,你需要我去帮你问的,我都能去问。”
“彭姐,我这么叫你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适……”江栎川跟她说,“我觉得,可能是我们沟通上出了问题,其实……我并没有认为警方的判断有错。”
“我知道!我知道!”彭秀清赶紧解释,“我知道是柴婉菲自己理解有错,我能想到,你们绝对不可能说出:柴汉君不是自杀的。这种话。这一点我完全能猜到,她只是个小孩,我知道她的转述根本不准确。”
“……那……”
“但是,江小姐,可不可以,请您相信我,我真的只想知道一个真相,我不奢求公正,我也不想推翻警察的判断,我只想知道一个真相。”彭秀清流下眼泪,“我们夫妻一场,我还是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将来孩子长大,我也不能就这样给不出一个交代。”
他究竟是为何死的?他究竟是为谁死的?
“但是任何事情,都意味着要支付代价。”江栎川还是劝她,“如果只是需要一个答案,这样真的值得吗?你想一想,如果对方真的存在,一个能把人逼迫到如此的势力,难道就不能再……”
“江小姐,”彭秀清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我的确这么想过,我想就这样结束吧,反正人已经去了,日子还要过。但是……我想到柴汉君,他……他要死都选择死到外面去,不给家里添麻烦,你知道吗,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选择开车到郊外,死在车里,血都流干了。
我,做为他的家人,真的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切吗?
“但……”江栎川真的很为难,“还有我呢?做这种事,我也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这一点彭秀清也知道:“但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她知道钱或者别的东西都不足以支付,“我……除了求求你,我真的……”
她放下咖啡,紧紧抓住江栎川的手,泣不成声。人心,有时候真的非常冷漠,就算是至亲也没人愿意放下已经拥有的平静生活。她的婆婆劝她放过,柴汉君的哥哥也劝她放过,他们可都是他的血脉至亲啊。这么多年来,他为了家人耗尽一切,但家人们就要这样弃他如敝履吗?
‘工作和生活,一定要分开,对工作一定不要投入过多的个人情感。’这是江栎川家里的格言。
她妈、她爸、她的所有亲戚都这样说,天天说,日日说,对彼此说,对自己说……因为这句话,他们几乎都没能做到过。
人,有时候就这么艰难,你很难去拒绝绝境中的人,就算天天给自己洗脑:我很冷酷,我很冷血……到头来,也很可能做不到。
岑韵也这样认为。
她在为如何说服秦医生自愿放手而苦恼。
如果她真的只是个渣女,或者说她像陈薇那样不复光明,变得丑陋,岑韵都能硬起心肠劝她离开。
但偏偏,她……
也许就像混了真话的谎言才会伤人一样,这种混了真心的乱七八糟的感情才最难斩断。
岑韵没法说出残忍的话,就算她是个冷血的、冷酷的职业HR,她也觉得太难了。
今天是最后一次复诊的日子,岑韵躺在诊疗椅上,心情很乱,但是秦仪反而一脸轻松,好像对未来充满希望。
“我肯定帮不了你的。”岑韵又一次跟她说。
“知道,”秦仪态度还是很好,“所以我都收了你钱啦,而且没打折。”
治疗环节还挺复杂的,毕竟没人会花这么大代价来保住自己的智齿。
“你看,多可爱的保持器。”秦仪给她看定制的牙套,“希望能稍微帮你把智齿回正一点吧。但是很难,而且关键是你的牙齿很可能还要继续长,拔掉不好吗?谁会为智齿花这么多钱?”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换掉江栎川,她有什么好的?你那么多女生,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看不出来。”岑韵心想,我的牙齿才多少个,你的女人有多少个?说得轻松。
“那当然不一样。”秦仪说,“咬一下试试。”
“她拒绝你那么多次,你不难受吗?”
这些都是秦仪自己给岑韵说的,她给人家讲了她是怎么死缠烂打,然后又是怎么被当面拒绝的。
岑韵信她没有夸大,因为那天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江栎川就一点没给面子。
“这有什么好难受的,”秦仪取出保持器,帮岑韵调整,“我其实也没奢望她能和我和好如初,有时候我也想,她只要不赶我走,我远远地看着她也行。”
“……”岑韵无语。
“你又不谈恋爱,你当然不知道。”秦仪反过来嘲笑岑韵,“你只是一个小学生啦,一天到晚只知道看小鸟,你知道什么爱情。”
“我?”岑韵感觉自己和小鸟都被侮辱了,“我当然知道爱情!你才是!哪有你说的那种多对多的爱情!其实小江的要求我看也挺简单的,你只要认真和她一个人好,她就接受。还不是你自己,非要抱着你的后宫不放手。”
你真当人生是橙色小说啊?!
“小鸟不是也有后宫吗?”秦仪心想大多数野生动物不是也是多对多的?你这个生物爱好者为什么不能理解。
“这你就说错了!”岑韵没想到博学多才的医学博士也有知识盲区,“大多数鸟类真的是一夫一妻制的!很多鸟类如果配偶死去,自己也会死掉。”
要不然为什么叫爱情鸟?我们小鸟和你们哺乳动物可不一样!
“是吗?”秦仪显然没听进去,她只觉得噘嘴的岑韵很可爱。
“说起来秦医生还是自私,哼!说得那么爱,结果一点都舍不得让渡自己的利益。”岑韵把嘴都要撅上天了。
“这倒不是啦……”秦仪解释,“我就很难,怎么说好呢,我就没有办法只陪一个人。持续和一个人在一起,我就会从松弛变得紧张,就好像要和她组建家庭了一样。我害怕每天醒来都面对同样的人,我很害怕……”
秦仪迟疑了一下。
我到底怕什么?
“你才是……”秦仪突然笑了。
“才是什么?”
“你才是,为什么会害怕拔牙?”秦仪掰开岑韵的嘴,“真是给我添麻烦!拔掉就好了的事情,浪费我这么多时间,这么精湛的技术。坏蛋牙齿!坏蛋小岑!”
“……”岑韵觉得害怕拔牙才是非常合理的情绪,她和秦医生真的很难彼此理解。
“我真的很爱她,”秦医生一边操作,一边继续说,“如果一段感情,经历了六年的考验,我觉得,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不可否认的真情。不是我不想结束,是我自己都觉得,我可能真的无法结束……”
真是……比劝一个人离职都要难。
去找Alice和唐杏林玩儿的时候,岑韵也把这件事情说给了她俩听。
“你们说怎么办?这座城市这么小,总会见到的。”岑韵无可奈何,“那么大两个成年人,我总不能把小江藏在兜里吧。”
唐杏林听完描述还挺吃惊地:“以前没听小江说过这段呢!我还以为每段我都知道呢!”
岑韵当然删减掉了橙色小说的那部分,她把秦医生简化成了一个只是喜欢删p的人(只是喜欢删p?听着也不太像话呢!)
“这个小江绝对无法接受,”唐杏林拍着胸口保证,“她是纯爱战士,我非常了解,不,我都无法接受,谁能接受啊,啊?”
“怎么办?”岑韵问,“感觉根本无解。”
一个坚决不干,一个坚决就要!
Alice沉默不语,只是扔了一下硬币。
“不用担心,这件事最后会自己结束的。”Alice跟岑韵说。
“你确定?”唐杏林很难想象这要怎么自动结束,“那个医生又要去美国了?读……?博士以后读什么?还是说去美国开医院?”
“我复核一次。”Alice是严谨的Alice,她又扔了一次硬币,“没问题,能自己结束。”
岑韵想说不信,但是她自己想起了上次那段关于‘我是直女’的测算。
“她的命就是这样,从八字来讲……”Alice拿起纸和笔。
“跳过专业的部分。”唐杏林阻止她长篇大论,“反正我们听不懂。”
“总之,”Alice又算了一遍,“江栎川这辈子确实全是偏缘,虽然偏缘很多,不会有那种一直能缠着她的。这次这个应该还好,自己最后能断,比陈薇那个还好一些。”
“这是唯一的结局吗?”岑韵看着纸上完全看不懂的符号。
“对,这个偏缘,其实算好的了,不是特别恶劣。”Alice继续写写画画。
“不,我是说最后的结局。”岑韵哀伤地看着Alice。
她的命运,这一生的命运,真的就是你说的那样的吗?
第45章 职场情圣
后来岑韵还是被骂了,不过不是因为高久翔想起了她的病假,她被骂是因为她把两个附件拆成了两封邮件来发。
但……之所以拆成两封发,是上次高处自己要求的啊。
换做以前,她肯定会解释,但今天,岑韵垂着脑袋,表情悲痛,一言不发。
这是江栎川教她的,江老师说:遇到这种纯粹找茬的批评,千万不要为自己辩解,千万不要帮领导回忆:这不是您老人家在x年x月x点要求的的吗?千万不要!
但你也不要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你要悲痛,要害怕,这样才能让领导觉得自己达到了预想的效果。
具体的做法非常简单,领导前几句话还是要听,听懂今天被批评的大概事由后,就不要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了。你可以选择看着领导的键盘,或者他胸前的第三颗纽扣,那个角度非常好,既避免了与领导对视的尴尬,又不至于让领导怀疑你睡着了。
然后你就可以回想几件又开心又难过的往事,以此达到表情和情绪的一致。
回忆什么?什么是又开心又难过的事情?
哦,岑韵想起来了,去年,她去出差的时候专门绕路去了一趟成都。因为她真的很喜欢成都的一种干拌红油水饺。那种饺子的调料里有辣油,也有红糖!红糖糖浆是特别熬制的,加入调料后是一种特别柔和的后味。这东西大概没法标准化,就算是那家老字号,也只有一家分店做得特别好吃!
那天,她先坐火车又转出租,跋涉了数小时后,才拖着行李箱来到了她的梦想之地……结果!店拆了!
对!店拆了!那条熟悉的小街变成了商业楼!岑韵去年来还是好好的!不到一年时间,这里就变成了CBD!成都!你怎么可以这样!
想到这里,岑韵难过得简直要滴下泪来。
不要真的滴下泪来——江老师特意嘱咐过,因为这样就演得太过了。挨批评就是这样的,既要让领导有成就感,又不能让领导有负罪感。点到即止,千万别哭。
岑韵吸了一下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对,虽然没有吃到饺子,但是吃到了好吃的糖油果子。那个阿姨的糖油果子外脆里嫩,听说自己是外地来的没有吃到饺子后,还安慰了她,多给她串了一个……
阿姨真好,我爱那个阿姨。
高处看到岑韵难受的表情,心情也算舒坦了一半,算了,他想,小岑本是他的爱将,今天的态度真是特别端正,批评过后应该就会长记性了。
“好了,下次记清楚点,别干什么都不用心,行了,你回去吧。”高处放过了她。
“我记住了,谢谢领导。”岑韵没听,但岑韵乖巧。
“哦,对了,把刘国伟叫进来!”高久翔想起了姓刘的,“给我发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不像话!”
江栎川在办公室里开电话会,她看到岑韵进了她们办公区,然后可怜的刘科被叫出去了。
唉……江栎川直摇头,可怜的老刘,你可得想开点啊。
老刘又没有江老师辅导,怎么可能想得开,一个小时了还没回来,想必是走入了给领导解释数据的怪圈。可怜的老刘,今天看来是准时下不了班了……(别说下班,可能晚上又要睡不着觉了。)
‘你还好吧?’江栎川给岑韵发短信。
‘从没这么好过。’岑韵回她,‘但我有点害怕,我除了前几句,后面真的没听,他以后会不会来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