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代的爸爸
但最后她还是关上了手机。
“我疯了!我鬼迷了心窍!”
我在想什么呢,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工作干得好好的,日子过得好好的,我干嘛为了讨好她做到这个地步?她又不会和我在一起,我图什么呢?
讨好……对,我这就是讨好行为。
我……早就不喜欢数学了。
我早就……放……
豆豆不知道她在较什么真。你和她说‘我爱你’就好了啊,说我就是爱女人就好了啊,你在这里死磕数学干嘛?
数学和江栎川有什么关系?
你去说你爱她啊!
你这个人类还真奇怪!猫不理解,猫回家了。
“我……”
但岑韵内心深处知道,其实她们有关系。
她和它,对自己来说,是一样的。
“睡了睡了,”当那个内心深处的想法快要冒头的时候,岑韵又再次阻止了大脑的运转,“……我就随便看看,哈哈,看看这些人这几年在研究些啥。”
就随便看看,嗯,她又一次宽慰了自己。
就像对于江栎川,她总宽慰自己保持现状,保持距离,保持所谓‘友情’一样。
岑韵关掉电脑,冲了个澡,扑上了床。
“哈哈哈,软软的枕头,软软的被子。”岑韵努力假装自己开心的样子。
我已经很幸福了,我会一直很幸福的,睡吧,睡吧。
就算没有她们,我也会幸福的。
岑韵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地,大概是进入了自己的梦境。
梦里,岑韵睁开眼,看到了一片蔓延到天际的草坪。
我好像来过……岑韵摸着手旁的草叶,她觉得一切都很熟悉,就像是来过了很多次一样。
蓝天、田野、木质的白色栅栏,微微拂过她长发的风。
天际线的尽头有一座红色的小房子。
哦,岑韵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视力测试仪里的那栋小房子吗?
当你把眼睛对准镜头,医生就会调整焦距,让那视野里的小房子从重影、模糊变到清晰。
岑韵心里这么琢磨的时候,她眼前的这个小房子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在草地上呆了一会儿后,确实无聊,她还是提起裙摆朝着那间木房子走去。
这是梦……岑韵清醒地意识到她在梦里,但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任何异样或者不可思议的事,她就这么不急不慢地走着,一直走到了房子的面前。
看来这不是个噩梦,大概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无聊的梦境罢了。
远看的时候,红房子就像是画上画的那么新,走进了才发现,它白色的外墙已经斑驳了,屋顶也有些破败。房子的玻璃可能也没有人清洁,灰尘被雨水打湿过,留下了难看的痕迹。
凛冽的风一直吹着,让这座孤零零的建筑更显孤寂。
岑韵听到有木头秋千发出的吱呀声,她寻声过去——不过看到的却不是秋千,是一个摇椅。
一个老太太正裹着毯子坐在摇椅上晒太阳。她太老了,身上盖了一床,头上也披了一床。毯子有些陈旧,花纹已被磨损得不太清晰。老人紧紧裹着它们,只露出了一点白色的头发。
“你来啦?”她和岑韵打招呼。
我?你在和我说话?
“不然呢,这里又没别人。”她伸出枯槁的手朝她招了招,“过来吧,到我这里来。”
岑韵走上房屋外面的木质回廊,走到她身旁。
“请坐。”老人指着面前的台阶说,“抱歉,没有客人,我没准备别的椅子。”
反正是梦,岑韵不介意,她就依言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我在这里住了很多年,”老太太好像原本就认识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就我一个人。
“我太孤单了。”老太太说。
“怎么会?”岑韵指着房子里面,“我刚才路过窗户的时候看到了,房子里面有各种有趣的东西,那些都是您的藏品吗?您是个有趣的老太太啊。”
房子里有画作、有标本、有记录了各地风景的相片,有这世间一切有趣的书籍,您很有趣!您很幸福!
“哈哈哈,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你真正所爱的是这些吗?
我从年轻起就搬到了这里,我用那些东西塞满了自己的房子,塞满了自己的心。
我以为我很幸福,我以为我很充实。直到我逐渐老去,老到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一无所有。
此时,就算悔恨,
我的所爱,也再不可得了……
“你是谁!”岑韵问。
她抬起头,看向她,想看清她包裹在毯子里的脸。
岑韵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的视线突然变得有些模糊。一阵悲伤的、懊悔的情绪不可抑制地涌上了她的心头!
等她能够重新看清东西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坐在破败的木质摇椅上。她呼吸沉重、四肢无力,就快要在孤独和衰老中死去了。
而她眼前看到的,正是那个坐在台阶上,仰头看向自己的女孩——那个尚且年轻,却依旧冥顽不灵的自己。
“我,就是你啊。”
没人能一直等你,你自己亦是如此。
第167章 我不像你
岑韵从梦中醒来,天还未亮,闹钟并没有响,数字显示现在才凌晨四点。
暖气热着房间,被子里的身体却冰凉,岑韵打了个寒颤,从被子里爬起来,蜷缩到了靠枕上。那个梦她一定做过很多遍,不知为何,总会在醒来前遗忘。
但同样不知为何,今夜的她突然醒来,记起了梦中自己孤单、衰老的狼狈模样。
短暂的惊慌失措后,她的体温逐渐恢复,忧伤由脑向心,转化为了一种虚空的感觉。
已然毫无睡意的岑韵从床上下来,倒了一杯温水。她喂自己喝了一口,坐到窗边,拉开卧室的窗帘,看向窗外:大雪的夜,昏黄路灯下鹅毛大的雪块频频砸向地面。雪大得不像是雪,好像是天空坏掉的碎片,好像是头顶有什么东西正在灰化、破烂。
此时,凌晨四点,空无一人,城市终于变得空空荡荡,不论是老城,还是新楼,全都陷入恍惚的寂静。
岑韵看着远处居民楼上模糊的鸽舍,想象着自己最终会在哪个城市的哪个小房间里,以怎样的状态,咽下此生的最后一口气。那天也会这么冷吗?那天的自己也会这么孤单?
这是个不祥的梦境,她开始猛烈思念起江栎川来,迫切的希望她此刻在她身边……她好想她。
但她晓得这是妄想,哪怕她就近在隔壁。
岑韵一夜无眠。
江栎川也睡得并不太好,前一日明明早睡,第二天的清晨,她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醒来。她少有的赖床了……不是因为疲惫,是因为现在就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卧室的衣架上,挂着她熨烫得整整齐齐的工装和衬衣。衣服准备起来容易,她却不知道应该准备怎样的策略,才能延后自己离开的时间。
为什么会这样呢……江栎川闭上眼睛,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
下午,约定的行程终究还是没能有任何改变,江栎川坐上了单位的车,和袁总一起到去见了‘该见的人’。如预料般,大家相谈甚欢,当然她和袁陆方谁都没提什么‘数学家’的事。
废话,这种场合提这个,怎么可能。
这是一场令多少年轻人羡慕的会面啊,预示着你将开启更高上限的未来,无限的未来。但江栎川并不舒心,晚上回来,看到在家里尽心尽力做饭的岑韵,她觉得羞愧又焦躁。
“明天空吗?要不要出去吃晚饭?”江栎川计划了一整天,“快过节了,你空吧?”
是啊,快过节了,农历新年。
这几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好啊,我请你。”岑韵开心地对她说。
江栎川的话令她很开心,她现在就是希望她有空,她现在就是很想很想和她待在一起。
“我请你。”江栎川说完后又小心地加了一句,“……下次你再请我。”
她心虚,她现在特别心虚。
第二天,江栎川把定好的餐厅发给了岑韵。
哦,又是那家西餐啊,岑韵看着手机心想,这个家伙怎么老是喜欢这种贵贵的店。算了,她喜欢哪家,就陪她去吃哪家好了。
她喜欢就很好。
“什么嘛!”黎娜娜抱怨,“早就和你约好今天了,为什么又要改时间!你怎么不让你朋友改时间?他是谁?比我还重要吗?”
“好啦好啦,我现在不是在陪你逛街吗?”岑韵没跟她说是谁,只说是个朋友,“你看我都偷跑出来陪你了。”
距离放假只有一周多了,单位的纪律默认松懈了下来。午饭前,岑韵同意陪黎娜娜偷跑一个小时出去逛街吃饭,以此赎罪。
改时间?岑韵可不敢。她被最近的各种事情,被那场梦搞得心力交瘁,她开始妥协,开始依赖,开始真的有些无条件的讨好起她来。
江栎川心里却比她更慌张!原本为期一年的计划突然被打搅得乱七八糟,搞得她现在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怎么才能说服一个心思缜密,逻辑严谨还舌灿莲花的家伙?江栎川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了吃饭。
等大家一起吃开心了时候,自己聊到这个事情是不是会比就这样在家里掏出材料更自然?毕竟好歹算个仪式,在家就说的话怎么看都像是‘通知’。
江栎川很慌,她觉得这个计划很粗糙,自己心里也很没底。
但具体说什么呢?怎么开口呢?唉……但没时间了,江栎川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这些材料带到单位,准备晚上吃饭的时候用。
各种倒霉的事情大概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