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代的爸爸
手稿的内容是一例关于全等剖分的计算过程。
那时的岑韵应该并没有太多的数学专业知识,她好像是纯靠数字直觉列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东西——一个有着很多常数项的奇怪等式,然后她利用这个等式轻松得到了答案。
就像林萱评价的那样:公式丑丑的,却很好用。
那位姓李的中学教师写道:这是岑韵初三时期的手稿,他认为岑韵获得的奖项也许并不能完全证明她的数学素养,所以他附上这个手稿,恳请陈院长关注一下这位学生。
‘她本人在高中时期退出了关键性的数学竞赛,放弃了保送。我也没能说服她大学选择数学专业,但我依旧认为她是难得的数学人才,希望她能得到陈颢院长的垂青……’
第一封信写得非常长,恳求陈颢关注的话翻来覆去写了许多遍,可以感受到这位李老师的焦虑和不舍。
李老师很执着,通信持续好多年。最后一封信结束在岑韵硕士毕业的那年,从那封信来看,李老师知道岑韵就业了,估计那时,他也终于选择了放弃。
我要怎么联系他呢?江栎川想,距离最后一封信又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此刻的李老师早就已经退休了吧?这么多信,这么多感情,却一直石沉大海,他现在对岑韵到底是什么感情?失望?愤怒?还是……?
他会理我吗?我对他来说是个彻底的陌生人。
可能最具诚意的沟通方式的确只有一个——江栎川打开抽屉,拿出了很久没用过的钢笔,决定像李老师那样动手写一封信。
信写完后,在信封落款的位置,江栎川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在自己的名字前面加上了岑韵。
岑韵的朋友江栎川恳请您亲启。
岑韵并不知道江栎川做得这些,她现在心里只有车。
第二天晚上,才吃完饭,她就拿上车钥匙,说要带小江去兜风。
“感觉小蓝失宠了。”江栎川笑话她,“你还真是见一个爱一个。”
“你呢,你会不会见一个爱一个?”岑韵顺着她的话反问。
“车?我对车没啥兴趣,能开就行。”江栎川绝对不会买林郁选的这种车,太高调了。
“那人呢?”岑韵悄悄嘟嘟囔囔。
“什么?”江栎川没听清。
“没什么,”岑韵现在觉得江栎川哪儿哪儿都好,好得不得了,“上车!姐姐带你去城外看海!”
小疯婆子在周末的晚八点把车开了出去,果然光荣遇上堵车。
她俩和‘小粉’一起被卡在了绕城上。她们的左边是一辆雷凌,右边是一辆轩逸,前面的车是?江栎川专门看了一下——绝了,还真是卡罗拉。
这是什么精彩的运气。
司机小岑心系大海,有点怒路,副驾小江提醒她:这车并不是我们的!不要激进!
哦哦,一想到修车会花多少钱,岑韵就立刻恢复了冷静。
“好无聊哦,”车动都不动,感觉等堵下绕城就可以直接往回开了,岑韵只好打开电台,“你想听哪个台?”
“今天就不听了吧?话说你原来是天然卷发?”江栎川最近心里装的都是陈院长和李老师的事情,“我在你的书架上看到你小时候的相册了。”
反正都堵车,她借口相册,想听听岑韵聊她小时候的事情。
这个初中就能理解全等剖分的姑娘,她会聊到她的启蒙老师吗?
车缓缓向前挪动着,岑韵没有察觉到江栎川的意图,她以为就是拉家常,所以她叭叭叭地说了起来。
说到她小学爬树的事情,说到她偷偷在家养蜜蜂的事情,讲她中学的好朋友,讲了她搬家前的邻居谁谁谁,甚至跟江栎川分享了自己为什么爱吃豆芽。
“因为可以自己发,小时候爸爸妈妈不让我进厨房,所以我偷偷发豆芽,趁他们不在,用豆芽做菜。”
岑韵的童年和江栎川完全不一样,江栎川是苦大仇深的小保姆,而岑韵呢,顶着公主的脸蛋和卷发,干着各种调皮的事情,快乐得不得了。
江栎川认真听着,她发现她讲了那么多、那么多,就是没有李老师,就是没有数学竞赛。
其实就在这次清杉事件之前,岑韵也从来没有说起过关于自己数学特长的事。
她的确是自己的小师姨,她的确是陈院破例招收的关门弟子,但这背后的原因,她从没和别人提过。
“你今天话好少。”岑韵突然对她说。
“我?今天话少吗?”江栎川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开小差,“嗯……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真实的你究竟想要怎样的生活呢?
岑韵不知这个问题的深意,她很轻浮地以为江栎川在和她暧昧:“我就喜欢现在的生活。”
她甜滋滋地说。
最好就这样在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
不过,江栎川会这么想吗?她会认为岑韵正如她说的那般幸福吗?她其实并不太认同。
所以信寄出去后,她还是会每天中午去到会议室,和林萱继续研究那些岑韵在一周内随手写出来的东西。
今天,她也把李老师第一封信里岑韵手稿的影印件带给了她。
林萱试算了几下,发现公式是可用的:“但又没有证明过程呢,江处的这位朋友,就那么不愿意见见我吗?”
这位林萱也够执着,她不止一次和江栎川提起她愿意去美国。
不能不能,江栎川现在发现岑韵这个人的内心其实非常复杂。她不像林总裁,她可不敢轻举妄动,然后被人断然拒绝。
“护照很难申请的,而且赴美的一般不被批准。”江栎川扯淡骗小姑娘。
“好遗憾……”职场新人信了。
“凭我们的能力挑战一下不是更有趣吗?我觉得你不比我那位朋友差呢。”邪恶的江处长使出了激将法。
“真的吗?”林萱眼睛放出了光,“啊……谢谢。”
但是她依旧保持着很强的距离感,她低下头,挪开了视线:“那我们明天中午再见吧。”
的确是很难成为朋友的性格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江栎川感慨,也许到最后,她们也还是这样,连朋友都算不上呢。
但数学爱好者们好像是心灵相同的,她真的对岑韵很感兴趣,虽然她并不知道写公式的人就在隔壁。
江栎川的话说对了一半,林萱的确对公式的作者很感兴趣,但是她更感兴趣的还是江栎川本人。
她不愿意成为朋友自然有她的原因。
不健全的人,会给别人带来伤害,这是客观事实,既然医学技术让她看不到痊愈的希望,那么她自然不愿意江栎川承担这样的风险。
我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你就好,不要靠近我,我会伤害你。
林萱的理性总是这样对她讲,但这一次,她的感性似乎有些失控。
每当她下班回到空荡荡的家里时,她就开始忍不住想念那个人。
我只伤害自己可以吗?——这个可怕的念头开始在她心间蔓延。
我克制的意义是什么呢?延长生命的长度对我来说真算诱惑吗?
在江栎川去参加脱产培训班的那几天,短暂的离别让她的心突然变得难受。
在那个周五,当得知江栎川下午结束培训后不会归岗,会直接回家休息时,难受到达顶点。那个晚上,她忍不住将服药的间又往后推迟了一小时。
今天呢?两小时够吗?两小时也不太够,她想要更久。
九点的闹钟响后,林萱熟练地收好了药片,把闹钟时间调后了三个小时。
停药十五分钟后,她看到客厅的灯熄灭了,熟悉的感觉朝她袭来。
当灯再度亮起时,‘江栎川’出现了餐桌的另一侧:‘今天我们也会一起吃饭吗?’
‘会啊。’林萱熟练地走过去,把脸埋进了她怀里。
‘林萱。’
她感到‘江栎川’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然后她搂着她,单膝跪下,捧着她的脸,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亲吻了一下。
第121章 你并不了解的她
袁总在海外的任期是三年,袁陆方可能会提前调回的假消息,是徐昭要求高久翔暗示给钱总的。
高久翔照做了,钱总也相信了。
因为没有钱总,高久翔久没机会从当时的省外机构调回总部,所以他认为他的高处不可能做对他不利的事情。
人都要讲良心的,是不是?
可惜……高认为自己做他综合处长的这几年做得任劳任怨,那份亏欠早已还清,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轻信。
那么反过来看岑韵呢?高久翔自问——我对她,会不会也太轻信了呢?毕竟,谁又敢笃对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那次校庆他没察觉到什么破绽,因为她们到了学校后很快就走散了,直到最后庆典结束,江栎川也没再出现,岑韵也没要找她。
要这样就放下戒心?不……柴汉君那件事始终是他绕不过去的坎……另外最近,他觉得岑韵的状态有一些古怪,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总觉得她在对那个女人笑,这态度令他不安。
“高处,怎么了?”岑韵问他。
“没什么,”高久翔赶紧笑笑,“你接着说,接着说。”
岑韵继续汇报手上的事情。她没觉得高久翔有啥异常,只是觉得这半年帅老头衰老了很多,脸色总是很憔悴,黑眼圈也很重。
“那我走啦。”岑韵和高的关系很好,走前她还关心了一下老头子,想着后面给他带点保健茶。
走出办公室,刚好遇到了江栎川。说实话,岑韵反倒觉得这家伙这几天有点怪:“你急匆匆地跑什么?”
她这几天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又突然下楼,一会儿又查起东西来。
“没事,没事,就是去看看。”江栎川跑走了。
看看?看什么?说话也只说半句,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哼。
江栎川这几天的确是心神不宁,不过不是因为那些大人物之间的尔虞我诈,而是因为那封信!
这年头谁还写信啊!那晚上把信封好后,江栎川才意识到现在的大街上已经找不到报亭或邮箱了。她搜了邮政的网点,亲自把信送过去,又确认了邮资,大概的收信时间后,才忐忑地把信交给工作人员。
“你别交给我啊,那边有邮筒。”工作人员指给她看。
看到邮筒,稍微安心的小江,心又不安了起来:这东西,确定有人会打开吗?
唉,算了,别磨蹭了,如果没有效果,她就继续寄!
信投递出去后,她就开始眨巴着眼睛盼回信,心想着信别丢了吧,别李老师收不到吧,李老师是不是退休了啊……等等,反正就很焦虑。
白天,她会不定时把收发室,前台,审计的前台,研发的前台都过一遍……弄得物业的小姐姐看到她都会主动说:没有您的信。
直到今天,物业前台跟她主动打电话,说真有一封信寄过来了,不是信用卡*,不是广告,不是保险单,是一封真正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