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个白羊
估计是严肃惯了,把人给吓到了。
郑璇笑了下,让自己看起来慈眉善目一点,指指对面的沙发,“坐吧。”
余欣磕磕绊绊地说:“不……不用,啊,不是,郑校,谢谢,我就不坐了。”
嘴笨,不太会说话,就连摆手的动作,都处处透露着不自信,眼睛被厚厚的刘海遮住,看人时,一直眼神闪躲。
郑璇对这样敏感的孩子有着天然的照顾欲,她起身拉着余欣坐到自己旁边,细声细语地开口。
“终于抽出来时间可以找你聊一聊了,听说你的各科老师,还有主任,都找过你了,我这个当校长的,也不能落下,是不是?余欣,上次月考,你考了全校第一名,要知道我们高三年级那位常年考第一名的学生,从高一到现在,应该只考过一两次第二名吧,我当时看到成绩单的时候,真的很震惊,你的分数比第二名高出来那么多,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余欣脸红透了,“就是学,比别人更努力地学。”
郑璇熟络的语气和她聊起来,“你是谦虚了。努力很重要,天赋也很重要,我女儿就不是学习的料子,努力也没用,就是不开窍。”
好吧,老天还是公平的,给了简熙一等一的好相貌,也给了简熙怎么都对学习不开窍的狗脑子。
也是,长成那样,再学习好,那还得了?
郑璇想了想,心里平衡许多。
余欣摸了摸后脖子,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她似乎很害怕面对冷场的尴尬。
郑璇主动扯开话题,“你是云老师的妹妹是吧,表妹?”
“不是,是亲姐妹。”
当时云枝把余欣的档案拿给郑璇看,只提了句这是她的妹妹,姓氏不一样,郑璇便没多问,以为是亲戚家的孩子。
如果不是今天这一问,郑璇怕是还不知道。
郑璇没去打听那些太隐私的事,那种事,问云枝就可以,问个孩子,算怎么回事。
“你学习这么好,你姐姐上学的时候,学习肯定也很不错吧。”
余欣点了点头。
郑璇带着目的性问了一句,“诶我忘了,你姐姐读的是哪所师范学校来着?”
余欣和她对视一眼,匆匆移眼,厚重的刘海下,眼底藏着晦涩不明的情绪,不曾被人发觉。
“我……我跟我姐,从小也没生活在一起,联系不多的,我不怎么了解她。”
什么话都没套出来,郑璇不禁失望,眉心紧蹙很久,暗暗琢磨起来。
以前她觉得云枝这个人简单,单纯,现在仔细一想,所有的一切,都太顺了。
——云枝来到这所学校当老师,而简熙刚好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云枝初来乍到,便和周茵合租,刚好隔壁住着简熙,她们成了邻居。像是背后藏了无形推手,所有人,所有事,都被云枝推着走。
云枝身上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细思极恐,郑璇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忽然一阵猛烈的风刮起,桌上一堆资料随风落到地上,郑璇仍然没有收回思绪,余欣生怕风再大点,把那堆零散的纸页卷到门外,她连忙过去,一页一页把散得到处都是的纸页捡起来。
手上动作一顿,她的目光停留在刚捡起来的那页纸,一眼扫过,忙给夹到中间,装作自己没有看到。
回过神的郑璇走到余欣身边,接过她手里的那叠资料,“谢谢。”
“不客气。”
再聊下去,也是浪费时间,郑璇便让余欣回去了。
走在回教室的路上,余欣习惯性低着头,嘴角渐渐沉下去。
刚才她看到的不是一页普通的纸,是简熙的退学申请书。
-
云枝胃疼得厉害,去了医院。
医生说是情绪闹的,让她调整好心情,不要太过焦虑。
叶斯贤不放心,陪着她一起去的,听到医生的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云枝一眼。
这些日子,云枝实在享受这种自由的生活,见不完的朋友,换不完的性感衣服,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有一次,云枝喝多了酒,叶斯贤去接她,到的时候,看到她左手搂着金发美女的腰,右手勾着混血女孩的脖子,快活似神仙。
她居然会焦虑。
她在焦虑什么?
云枝去医院药房取完药,再一次躲开叶斯贤探究的眼神,说:“最近工作上的压力有点大,没什么,调养一阵就能好了。”
“最好是工作压力。”
“我骗你干什么?”
叶斯贤呼了口气,“云枝,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无条件站在你这一边,因为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你窝囊起来,真没有坏起来有魅力,我就喜欢你坏起来的样子。但我想提醒你,谎话说多了,别最后把自己都骗进去了。”
“多谢斯贤提醒。”
胃疼也无法让云枝弯腰,她挺直脊背,从容离开。背对叶斯贤的眼角,明晃晃飘过一抹红。
第69章 那五年才叫折磨
晚上,云枝到家时,差不多十一点整,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里面装着胃药,身上却全是酒气,又喝多了,她已经连续不知道多少天是这样的状态了。
送她回来的两个人,余欣不认识,估计又是什么新认识的朋友。
余欣想过去扶她。
云枝伸手挡开,不让她碰自己,摇摇晃晃地坐在地毯上,头往后仰,靠着沙发。
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云枝伸手想把包拿过来,余欣先她一步把她的包拿走了。
余欣和郑璇说的是,虽然她和云枝是亲姐妹,但她们联系的并不多,怎的都不敌和云枝朝夕相处的简熙关系更要好。
事实真的如此吗?
云枝没有生气余欣冒犯的行为,不仅夺走她的包,还气鼓鼓地站在那里,像是要教训她的样子。
“怎么啦。”
云枝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她便蹲下身子,凑到云枝面前,等着云枝温柔的抚摸落下来之后,凶巴巴的语气说:“姐,你不能再这么喝酒了,胃还要不要了?”
云枝披肩滑下来,懒懒地眨着眼睛。
她看着余欣,眼神好复杂,醉酒的缘故,眼里多了些倔强的孩子气,神情越来越落寞,“欣欣,我渴了。”
“我去给你拿水。”
云枝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酸酸的,是不是因为我们是亲姐妹,所以我们的关系就很纯粹。
“如果我和她,也是亲姐妹就好了。”
云枝闭上眼睛,嘴角渐渐掀起酸楚的笑。
余欣端来水,云枝喝了一小口。
“姐,在这靠着也不舒服,我扶你回房间吧。”
“我还没有洗澡。”
“你醉了,最好还是别洗澡了。”
云枝揉了揉太阳穴,“要洗的。”
衣服很脏,烟酒味也很脏。
余欣实在看不过眼了。
“姐,你要是不喜欢那种地方,可以不去的,你现在每天晚上熬到这么晚,还要不要你的身体了,你用不着为了气简熙……”
“闭嘴!”
水杯在空中划出弧线,重重落到地上,玻璃碎片四散,清脆的破裂声过后,云枝起身,面无表情地踩过玻璃碎片,朝房间走去。
余欣并不打算适可而止,追在她身后接着说:“姐,你别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云枝脚步一停,身体软绵绵地靠着墙,右手无意识地抓挠头发,发丝凌乱地散在脸上,撕裂和脆弱交织在一起,她眼神迷离地盯着被血染红的地板。
可能是真的醉了,灵魂飘散,只剩一具躯壳在酒精中沉浮。
“我只是喝点酒,和朋友玩一玩,怎么就成折磨我自己了,那五年才叫折磨,每分每秒都是负担,如今我把她的心结解开了,我也获得自由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快乐,我告诉你,我快乐得很。”
余欣深深看了她一眼,“郑校今天找我了。”
云枝拨开凌乱的头发,眼神一颤。
余欣实话实说,“她问我,你读的哪所大学,我说我们不怎么联系,关系没那么好的,就没告诉她。”
“还有呢。”
余欣搓搓手,犹豫起来。
“说。”云枝催促。
余欣观察她的脸色,感觉再不说,云枝就要把自己的手臂抓挠出血了,小心翼翼开口:“我不小心在郑校的桌子上看到了简熙的退学申请书,她应该是要退学了。”
云枝浅浅呼出去一口气,并不认为这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退就退吧,我早就想送她出国留学了。”
轻微的咔嗒声一响,云枝关上了房门。
灯光洒在余欣的侧脸上,厚重的刘海遮挡,照不亮她眼底的阴霾。
——送她出国,那我呢,你是只有一个妹妹吗?
夜很深了,诺大的房间里只有钟表发出的滴答声,书房里面,密码箱前,余欣的手指拨过密码箱上的旋钮,动作里带着漫不经心的轻蔑。
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还记得之前试密码,两次,她就试出来了。
密码是简中梅,简熙,还有云枝的出生日期。
“咔哒”一声响,箱门打开。
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个旧旧的记事本,边角微微卷起,从封皮磨损的程度能够看出来,是用了好多年了。
余欣站在月光下,手指缓缓翻动纸页,嘴角挂着笑,很是享受偷窥别人秘密带来的隐秘快感。
——都是一个妈生的,凭什么你的命就那么好,你只不过受了几年的苦,我却被困在那样让人窒息的家庭里走不出来。当年,为什么留下来的人是你,不是我。*
余欣满脸的轻蔑,把记事本放回原位,抬头走入没有一丝光亮的混沌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