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个白羊
“不是钱的事。”
每次简熙觉得云枝就要情绪崩溃时,曾经的吼叫,都会变成如今喑哑的气声。
“那是什么?”
简熙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一个客人,我不接第二次。”
云枝深呼一口气,胸口不规律地起伏,情绪显然已经糟糕透顶。
“这也是你们的规矩吗?”
“嗯。”
“不可以坏一次规矩吗?”
简熙毫不犹豫地摇头,然后,云枝忍在眼角那滴泪,落了。
简熙权当没看见,询问:“云小姐,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小简,你一定要……”
简熙往后撩了下头发,笑声挑逗,“我叫雪姬,您怎么总忘呀?”
简熙要是对云枝破口大骂,云枝或许还可借着道歉的由头,发泄一下心中积攒多年的苦闷,但简熙完全不给她这个机会,她要是再敢不识好歹地提从前,那么,她连坐在简熙面前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云枝低垂眉眼,点头,不断点头,“没忘,雪姬,你是雪姬。”
她认了,不得不认。
就在她放弃之际,简熙不着调的声音说:“您总提起简小姐,怎么,我很像她吗?”
“像,非常像。”
“您很想她吗?”
云枝满眼柔情地看着简熙,“我想她,这七年,我没日没夜地想她。”
“哦。”
“你……知道吗?”
简熙没说话。
云枝把垂下来的头发挽到耳后,低头一笑,“你知道吗,雪……姬?”
那么想吗?
既然如此,那便满足一下尊贵的客人。
简熙站起身,跪久了,腿都麻了,一时没站稳,踉跄一下。
云枝很紧张她,伸手一拉。
她便顺势坐到云枝腿上,双膝并在一侧,双手搂住云枝的脖子,妩媚的眼神调戏她。
尽管怀里的人是简熙,是云枝最疼爱的妹妹,但她还是下意识绷紧身子。
从前的云枝,那方面需求很强,最欲求不满的那段时间,她几乎每晚都要自己满足自己,但这七年,她清心寡欲,完全戒了,一次都没有。
戒欲很久的身体,有些不适应靠过来的那团火热,不会了,一下子就不会了,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双手撑在沙发上,紧张地手指都在抖,仿佛身体给出任何关于性.欲的反应,都会令她感到羞耻。
明明呼吸都乱了,偏偏在隐忍。
七年了,她的身体还和以前一样吗?
不一样了。
性格变了,气质变了,穿衣品味变了,身材也变了。
瘦了很多,下颌,手指,锁骨,全都棱角分明,挺好的,就是……胸变小了。
简熙眼睛一瞄,便估计出尺寸。
“怎么,这七年,都没人要你吗?”
简熙扫过云枝的胸,端详玩物般轻挑。
以前云枝穿衬衫,扣眼会撑起来,现在,笔挺的衬衫扣子系到顶,胸前没有累赘感,很正经很禁欲,更衬她如今的气质。
简熙真心觉得挺贵气,比以前更好看,更迷人,但这并不妨碍她想要羞辱云枝。
对于简熙所说“这七年没人要”的话,云枝甚至有些引以为傲,宠溺的表情看着简熙。
“嗯,我确实没人要,你要吗?”
简熙眼睛一眨,媚态消失,取而代之是高傲的冷淡。
“姐姐,别人不要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要?”
姐姐,姐姐……
还是云枝最熟悉的声音。
哪怕是演的,是装的,能再听一次,这辈子也值了。
云枝先是恍惚,接着是惊喜,最后,她苦涩地笑了,明知简熙是故意的,不是真心的,却还是忍不住将错就错,对她真情流露。
“好,不想要,那就不要,姐姐不逼你。”
云枝试探抬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简熙近在咫尺的脸颊。
“这七年,你过得好吗?”
简熙搂着她,看着她,没哭,没笑,没取悦,没推开,淡淡的语气让云枝竟也分辨不出来,她究竟是简熙,还是陪客人演戏的雪姬。
“不好,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云枝自责道:“都怪我。”
“哦?”
“怪我骗了你,怪我伤害了你,都是我的错,小简,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你可以恨我,打我,骂我,怎样都可以,但我不想你误会我。”
“我都误会你什么了?”
“除了你,我没有让任何人碰过我。”
云枝无措地咬住下唇,一分一秒,把嘴唇折磨出一道深深的痕。
怎么越活越古板,连这种稍微有点露骨的话,都觉得难以启齿。
果然,衣着体现人心,云枝整个人,就如同系到顶的衬衫,时刻保持恰到好处的克制。
那个开口就是骚话,使尽浑身解数勾引简熙,哄诱简熙喊妈妈,光天化日之下敞开衣襟,要简熙摸胸,和简熙躺在一张床上,放肆淫.叫的云枝,真的存在过吗?
三十三岁的云枝,正经到接近古板,让简熙无法和从前的她联想到一起。
但那些曾遭受的伤痛都是真的,简熙永远忘不掉,永远无法原谅她。
“所以那张床照呢,你想怎么解释?”
云枝眼中燃起希望的光,简熙既然问了,那就代表她不是完全不在意。
“我从头跟你解释,周宏,就是那晚坐在我旁边那个男的,他是周茵的亲哥哥,是我的大学同学,当然,我跟他只是朋友,而且现在如果没有工作上的要紧事,我们也没有联系了,另外一个男的,他叫王群,是周宏的朋友,那天晚上,他往我的酒杯里下药了。”
简熙笑着接话,“哦,下药了呀,然后你就没把持住自己,跟他睡了。”
“不,不是的。”
云枝拂去额头的汗,“不是春.药,是一种让我喝了就会情绪激动的药,小简,我不是在推卸责任,都是我的错,责任都在我,我要是不骗你,乖乖待在家里,也不会给别人下药的机会,我当时真就是昏了头,做了很莫名其妙的事,故意跟他拍了那种照片,是想气你,想让你吃醋,想看你在乎我的样子,想逼你回来找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颤抖,“其实……只是怕你真的不要我了。”
“所以是摆拍喽?”
“嗯。”
简熙笑得极为讽刺,“那还怪真的。”
云枝趁热打铁,继续说:“对了,我发到你邮箱的录音文件,你听了吗?”
简熙靠在云枝肩头,云枝看不到的地方,一双眼冷得可怕,从中流露出散不掉的厌恶,但她依然选择以这样亲昵的姿势和云枝进行交流。
“听了,怎么了?”
“那……你信我吗?”
“信你?”
简熙平静的语气说:“一个谎言被戳破,意味着从此以后,你所说的任何话,哪怕是发自肺腑的实话,在我这里,都会变成谎言。”
云枝无助地解释,“可那段录音里的话,一句没有假,都是真的。”
“我为什么要信你?”
“我发誓。”
“如果发誓有用的话,那还要法庭的判官干什么?”
“小简,我真的没骗你。”
“好,既然余欣给我看的记事本是假的,那你把真的拿出来给我看看,眼见为实,你拿得出来,我就信你。”
云枝一颗心悬入谷底,“被余欣烧了。”
简熙溢出一声短促的笑,接着,没有掩饰地笑出声,她狠狠推开云枝,站起来,高高在上的眼神俯视她,厌恶有几分,便让她看见几分。
“假的记事本扔进垃圾桶里了,但后来出现在余欣手里,真的却被烧了,云枝,你还把我当成三岁小孩骗吗,以为拿一段录音,我就得乖乖回头找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啊,捉弄我,欺骗我,很有意思吗?”
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从第一个谎言说出口时,云枝就该想到会有今天,她在简熙最信任她的那段日子,没有心地欺骗她,如今的局面,都是她该承担的。
云枝有口难辩,站起身来,想要靠近简熙,却不敢,只是满眼乞求地看着她,希望她能施舍一点怜悯给她。
那假惺惺的深情眼神,让简熙反胃。
“别这么看着我,恶心,真的特别恶心。”
云枝点头,一直点头。
简熙说得对,她就是恶心,特别恶心,被爱时不知珍惜,辜负好好爱她的人,却在七年后,物是人非的今天,阴魂不散地来被她伤害过的人面前找存在感,谁能有她恶心。
云枝没有资格为自己辩解半句,只是心里好闷,好疼,好累。
为什么好不容易学会怎样去爱一个人,却再也没有机会,去爱她最想爱的人。
云枝后退两步,跌坐到沙发,即使低着头,姿态依旧得体,隐忍许久的泪水断了线,一滴一滴掉落,可她不曾让自己哭出声音。
眼睛模糊,鼻子不透气,她想拿纸巾擦一擦,让自己不那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