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也许陌生了
叶雨吸了吸鼻子,哭了一会又使劲把眼泪擦干,她觉得委屈极了,但更害怕方曼放弃她。
她没有多少时间消极,平复情绪后便开始做饭。
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很快就恢复如初。
直到突然听到一声异常的响动。
叶雨心头一惊,赶紧关火去查看。方曼在家因为双腿不便,移动和拿东西都很困难。经常会有不小心磕到,或将东西撞倒的情况。
叶雨听到厕所方向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连忙跑了过去。
过去一看,便是方曼半摔在厕所洗漱台附近,台面上的东西散落一地的情景。
见叶雨过来,方曼迅速抬头,无措地看向她,说:“我想……对不起。”
叶雨听到方曼这样道歉,深吸了口气,走上前蹲下,将方曼抱起来:“我帮你。”
方曼一般很少会自己移动,她很害怕给叶雨添更多的麻烦,唯独解决生理这事一再坚持自己做。
但她摔倒了,叶雨十分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在她身边。
手指落在方曼的裤子扣上,想帮方曼将裤子脱下来。
方曼却因她这个动作惊呼,全身都强烈地抗拒:“我自己来!”
方曼咬住唇,死死拉住叶雨的手,双目通红,不肯让叶雨再动一下。
叶雨愣了愣,终究还是松开。方曼也不让她再扶着,叶雨没法,只得稍稍退后一步。
方曼整个人都在颤抖,绷紧的身躯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屈辱。她咬着唇不想让口中的痛苦溢出,可老天就是要与她作对,也或许她真的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
她再次滑倒了。
这一次她没有摔下去,叶雨就在一旁,稳稳地接住了她,紧紧地把她抱住。
她挂在叶雨身上,当叶雨触碰她的时刻,以为叶雨还是要帮她,她痛苦地大喊,只有这件事,她没办法接受!
“别碰我!”方曼控制不住自己尖锐的声音,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叶雨推开,眼眶中泪水不停落下,“我可以做好,我自己可以做好。”
叶雨无措地站在一旁,看着方曼撑着拐杖起身,这一次她站起了,可摇摇晃晃的身躯展现着她做这件事的艰难。
叶雨看她一边哭一边解开裤子扣,再也忍耐不住,上前去抱着方曼大哭不止。
“别这样,方姐,我受不了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让她们回到以前?她已经那么努力,生活却依旧一团糟糕。
叶雨的痛苦方曼无法排解,她的世界早已没了希望。
镜头的最后定格在方曼死寂漆黑的瞳孔上,爱人的哭泣将她推入了更深的黑暗。
——
许为霜入戏后这段小短片后面的拍摄都十分顺利,导演夸赞了一番,成片得赶在节目开播前提交上去,不过后期的工作便与两位演员没有了关系。
烟暮雨带着许为霜感谢了片场的工作人员,又让小十一带许为霜离开。
许为霜比以往更加沉默,还带着“叶雨”独有的忧郁气质,明显还沉浸在戏中没有完全脱离,烟暮雨有些担心。
许为霜倒是没有抗拒,跟着烟暮雨和小十一回到酒店,但其实她没有烟暮雨想象得那样严重。
这部戏,是一部很老的片子,她以前没看过,拿到剧本后才去仔细研究了一番。不知是近日受柳月白或是烟暮雨的影响,许为霜在看这部戏时总是会联想到自己。
解析剧本时演员确实也经常会联想自己的经历来增加代入感,但许为霜的代入感并不美好。
强行留住爱人的叶雨,被方曼拒绝、推开,依旧强颜欢笑地靠近。
许为霜不喜欢叶雨,对着这样的角色,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她比叶雨更加偏激,所以把事情搞得更加糟糕。
如今的许为霜不想再那样,所以演戏时总是在抗拒成为叶雨。
跟着烟暮雨走进酒店的屋内,她看着烟暮雨的脸,又倏然想起那日烟暮雨说“爱她”的情景。
那日之后许为霜想了好久,却依旧认定了烟暮雨所说的话皆是谎言。
因为她在脑海里反复回忆着那时的景象,那个时刻,烟暮雨眼角垂下的泪,都还带着表演的痕迹。
她们之间也从未有过爱,烟暮雨所展现的一切都是她想要展现的伪装。
许为霜抬起眼,主动靠近烟暮雨一步,嗅到那熟悉的馨香,有着让她莫名安心的气味。
许为霜一直都知道,烟暮雨身上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连这股醉人的香气,也是对方刻意为之。在知晓许为霜喜欢这种味道之后,烟暮雨在见她时,再也没有换过香水。
仔细想来,从她提出离婚开始,烟暮雨就开始改变了与她相处细节。让她不停地猜测对方的意图,在其中晕头转向,最后又被烟暮雨反反复复的态度迷惑。
烟暮雨对她,没有一刻是真实,那句爱意,自然也是虚假。是她的手段,是她故意展露的伪装。
“我们谈谈吧,烟暮雨。”许为霜轻声说。
她知晓烟暮雨的掌控欲,却没能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样不择手段的地步。
那夜缠着她索要,在她身下脆弱shen吟,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烟暮雨呼吸一顿,垂下的眼看不清情绪。
许为霜无所谓她的模样,不管她又会拿出怎样的面具来,这段时间许为霜的念头没有动摇过一刻,或许是因为柳月白,她豁然明白了自己不该再躲避起来。
她拒绝了柳月白的求和,厌恶曾经的自己,可她六年来没有进步一点,连柳月白都努力治疗走了出来,要放下曾经,她为何还停留在那个让人痛苦的时候?
“烟暮雨,我们应该结束了,你说遇到我是因为在我面前可以展露你本来的样子,可你看看你自己,你从未有过真实的模样。”许为霜平静地揭开烟暮雨的虚伪,也揭开两人之间真正的情愫。
“你从未爱过我,烟暮雨。”她直直看过去,目光再也没有迷茫。
烟暮雨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她们住的酒店是特意订的情侣房,桌子上每日都会有打扫卫生的阿姨来换上新鲜的玫瑰花。火红的娇花是情人爱恋时的热情,可许为霜与烟暮雨之间,隔着沟壑,隔着冰川。
许为霜的不在乎烟暮雨的虚伪,她们的感情,从未有过热烈。
烟暮雨浅浅地呼吸着,吸气的声音十分微弱,但屋内实在太过寂静,还是被许为霜听到。
许为霜不知道烟暮雨又要使出怎样的手段,但她本就从未相信过,此刻也不会相信。何况她们各取所需,没有谁亏欠了谁。
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摆在了桌面,就在那鲜艳的玫瑰花旁。
“签下吧,我们约定好的。”
烟暮雨终于有了反应,她低着头嗤笑一声,喉间像是压抑着,这声笑也变得凉薄:“你又凭什么这样判定我?”
“你何时又看清过我?”
她说完抬起了眼,手指拨开自己的衣物,一件一件,边往许为霜的方向走,边将自己身上的布料脱下。
“你从未真正注视过我。”她走到许为霜眼前,身躯已完全赤luo。
烟暮雨裸露的酮体完美无瑕,似造物主刻下的最美的作品,她的目光偏执又疯狂,许为霜在床上见过她这模样。
可此时这份疯狂里边,似藏着刀,锋利得能伤了她人,也会伤了她自己。
可烟暮雨已不管不顾,眼里皆是碎裂的火花,迸射出灼人的温度。
她朝许为霜压来,用着她以往那样强势的姿态,停在许为霜眼前,拉起许为霜的手,压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我究竟是何种模样,我的真实是什么,你看得清吗?你又凭什么知道哪个是真正的我?”
“你又凭什么否认我的爱?”烟暮雨压抑着嗓子,说得尤为艰难,许为霜从未见过她这样失态。
第一次见面时,烟暮雨要许为霜脱光衣物,驯化着许为霜作为人的羞耻,许为霜始终记得那刻。
记得烟暮雨那时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烟暮雨话语里的每一层意思。所以她不解地看着烟暮雨luo露的身躯,震惊烟暮雨垂下脑袋,无可奈何地乞求她:“许为霜,留在我身边。”
烟暮雨没有落泪,许为霜却仿佛能尝到对方的悲凉与苦涩。
全都倾泻在她身上,让她快要无法喘息。
许为霜从未见过烟暮雨这样屈辱的姿态。
她皱起了眉,心间一阵阵抽搐,分不清眼前人究竟是真实的模样,还是又想了种新的手段。
许为霜摇着头,拒绝看烟暮雨这副模样。
其实烟暮雨再做出怎样的行为都与她许为霜再无关系,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她也不想要烟暮雨如六年前的她一样,为了留住她人,欺骗自己,将自己所有的真实都吞入心底。
许为霜已经试过了,最后什么都留不住。
六年前她与此刻的烟暮雨一模一样,从未问过对方需要什么。她不曾询问过柳月白,烟暮雨也不曾问过她。
“可我不喜欢。”许为霜说。
“我不喜欢你那样对我,不喜欢疼痛,我一直都厌恶着。”她说得平静,但越是说,喉间越是堵塞,眼前也越是模糊。
她竟然哭了。
许为霜抬手面无表情地擦掉眼角莫名流下的眼泪,她无法停下:“烟暮雨,爱与不爱我们都没有可能,我们都是病人,永远无法治愈彼此。”
她们在一起,或像这六年一样,用交易维持着这段比瓷器还要脆弱的关系;或是如她与柳月白那般,折磨彼此到再也无法挽回。
许为霜不想要那样了。
她与烟暮雨,不能走到那样的结局。
烟暮雨终于松开了许为霜,她退后一步,失态到连呼吸声都无法平静下来。
她无措极了,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烟暮雨想过许为霜不爱她,想过任何可能,却从未想到许为霜厌恶她们之间的亲密,厌恶那些她在许为霜身上使过的手段。
那这六年,许为霜是否从未愉悦过?
若烟暮雨此时能冷静地想,自然立马便能发现许为霜在骗她。只是她已无法冷静下来,也从未想过许为霜会为了离开而欺骗她。
烟暮雨震颤地退后,脑袋已一片空白。心口仿若被生生掏空,血淋淋的染透了她的双眼。
咽喉被死死掐住,她快要无法呼吸。许为霜冷漠的眼在眼前变得那样不真实,她像是无法承受,她真的承受不了了。
烟暮雨飞快捡起地上脱掉的衣物,迅速穿好,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她顾不上自己狼狈的姿态,顾不上早已无法维持慌乱的神情。
出了房间后烟暮雨甚至不知自己该去到哪里,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她以为许为霜那里是,她自以为是,以为许为霜从不在意她的面目,无论她是何种模样,许为霜都只会接受。
不爱她,不在乎她,也没有关系,接受她,任她掌控占有便足够了。
可许为霜说,从来都不喜欢,只有对那种事的厌恶。只是厌恶那些疼痛,还是对烟暮雨所有的一切都感到厌恶?
烟暮雨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