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知道姬宴雪声音好听,但不知道这么近距离听的时候,简直更有杀伤力……

仿佛在与她胸腔共鸣似的,她甚至好像能触摸到她嗓音的质地。

姬宴雪完全是故意的吧?她那样的人,应该是最清楚自己多么有魅力的……

“看,就像这样,”神帝轻轻握住谢挚的手腕,引导她如何控制仙力,“想象你的仙力是一条丝线,而水珠便是被丝线穿着的珍珠……”

“……然后弹出去。”

哗啦一声,水滴在空中抛出一道美丽的曲线,如同金珠逸散。

“很好看吧?”姬宴雪温声问。

“好看!真的就像烟花一样呀。”谢挚转过头,眼睛亮亮的。

看谢挚喜欢,姬宴雪静静欣赏了片刻她开心的模样,神情不自觉愈发温柔。

是很好看,但并不如眼前人美丽。

“你做得很好,这个窍门很难掌握,需要对仙力控制非常精微才能有这个效果,许多神族要练习好久才能掌握,没想到你第一次就成功了。”

“真的吗?”

姬宴雪笑,学着谢挚的语气回她:“真的呀。”

谢挚敛住笑,整一整神色,认认真真地行了三次神族的弹水礼,对着面前的牌位长拜下去,这次行的是人族拜见至亲的大礼。

姬宴雪下意识弯腰便想扶她,顿了顿,却又没有扶,也缓缓在谢挚身旁跪下。

不知有多少年没有下跪了……

好像上次还是几千年前,母皇因为石人大怒的时候。

姬宴雪看向身边的人族,谢挚闭上眼睛,像是在虔诚地许愿。

这样好像她和小挚在拜堂成亲一般——姬宴雪恍惚了一下。

她之前为了了解人族,读了不少相关的典籍,对人族的成婚礼仪如今也有了一些了解。

神帝落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目光在谢挚脸上流连,又望向头顶的牌位。

母皇与母亲的名字紧紧地挨着,就像生前一样相依,姬宴雪一时竟生出一种错觉,觉得好像她们真的在温柔欣慰地注视着她和谢挚一样。

姬宴雪低下头,轻轻呼出一口气。

三千多年过去了,叛逆孤独的少年时代早已远去,昔日仿佛山岳般不可超越的母皇也离世已久,满足地去往母亲身边,五州沧海桑田,她终于带回了自己的心上人,来到了昆仑山巅。

也不知谢挚在心里默祷了些什么,几刻之后,谢挚便睁开眼,又叩首一次,拉着还有点晃神的姬宴雪站起来。

“好啦。阿宴,我们走吧。”

直到并肩走出祖庙好久,姬宴雪才停住步伐。

“谢谢你愿意来拜祭我的母亲,小挚。”

胸中诸多情感交杂,难以用言语表达,姬宴雪想说很多话,但到口中时,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最终只是定定地望着谢挚,碧眸温柔,郑重地道:“从今以后,我也会是你的亲人。”

谢挚笑了,柔声道:“你的母亲,自然也是我的母亲,没有什么不同。”

两人走在静谧的昆仑山上,天空灰青,积雪接天,风声轻轻,只有一片晶莹纯粹的白,不一会儿就在她们的睫毛上结了一层白霜。

雪山清晨的空气洁净微冷,仿佛有侧柏清香,间或有一只青鸟扑棱飞走,抖下翅膀上的一层薄雪。

明明只是在昆仑山生活了几日而已,谢挚却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在这里许久许久了。

姬宴雪好像格外适合行走在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里,金发浅睫上落着洁白雪花,特别衬她。

谢挚玩心忽起,故意落后姬宴雪几步,像她小时候和象英玩闹一样,背着手一下一下去踩神帝的脚印。

姬宴雪察觉到了,唇角微弯,只作不知,继续向前走,就那样任她去。

谢挚低着头,玩得专心致志。

脚印忽然在前方停止了。

她疑惑地抬头去看,便撞进一双满含笑意的碧眸里,被转过身来的神帝张开双手,笑着抱在怀里。

“抓住你了。”

女人倾身吻她,谢挚尝到她唇上的丝丝凉气。

像是一朵雪花,悄悄地、悄悄地融化在她的心上。

第368章 愿望

这个吻非常温柔舒缓,没有什么姬宴雪平时惯有的侵略性,谢挚喜欢姬宴雪强势的进攻,也喜欢她温柔的对待。

来自她的一切,都叫她沉沦留恋。

姬宴雪吻她的时候总是很投入,会掌住她的腰不许她退后躲避,或者干脆便掌在她脑后,控制着一切节奏,不满的时候还会轻轻咬她,让谢挚得到疼痛的愉悦。

终于吻完,两人唇边散开团团白气,谢挚听到自己急促散乱的喘息。

抬眼去看姬宴雪,姬宴雪的眼神也有些朦胧,不复往日的傲慢清明,眼眸柔得仿佛将要融化。

她容貌本就偏秾艳,冷着脸时也难掩华光,接完吻后唇色愈红,眉目间俱是柔情,整个人都舒展开来,竟又为她增色几分,比平日还美得更加动人心魄。

抵着谢挚的额头,神帝又啄吻了一下她的唇瓣,这才心满意足,舍得放开谢挚。

女人声音里带着笑意,调笑道:“怎么样,这样是不是感觉暖和多了?”

是暖和多了,谢挚用手背在脸上贴了贴——不如说,整个人都烫起来了,“哪有人会用这个取暖啊……”

“但是效果很明显不是吗?”

每次吻完,谢挚总会不好意思,姬宴雪不像她,可没有分毫羞涩。

她格外喜欢趁此机会逗谢挚玩,听她软绵绵地说一些口是心非的责怪。

“说起来你怎么这么熟练,明明你应该是才学会不久吧?”

谢挚说着又有点愤愤不平,她才是有经验的那个好不好,但是每次总会莫名其妙被姬宴雪夺去掌控权,被吻得晕头转向,难以招架。

姬宴雪闻言颇为骄傲,一脸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无师自通了,从小到大,我学什么都很快,这没什么难的,也无非便是——”

她望向谢挚的唇,忽然又笑了,谢挚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感觉她一定想到了什么糟糕的东西。

神帝“唔”了一声,若有所思道:“其实和战斗颇有几分相似呢,也是一种角力,不过要比战斗有趣得多。”

她含笑的眼波瞥了过来:“至少,我没办法一直保持战斗状态,但我却时时刻刻都想吻你。”

谢挚毫无防备地被她撩动心弦,呆了好几息才慢慢反应过来,但姬宴雪已经笑着拉起她的手,心情愉快地继续往前走了,没有再逗她,只留谢挚一个人兀自消化了好半天心跳。

祖庙建在昆仑山巅的最高处,神族的防卫主要分布在山脚处,这里没有神族战士,也极少有生灵前来,连青鸟飞到此处也觉费力,只修筑了一条窄窄的小路,刚好够谢挚与姬宴雪并肩而下。

姬宴雪看起来对这条路非常熟悉,她拨开路边一块石头上覆盖的积雪,上面刻着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指给谢挚看。

“这条路也是我建的,有没有很厉害?”

“神族其实并用不上道路,但我还是建造了一条,一是为了打发时间——我实在是太无聊了;二是为了看日出更方便一些。”

姬宴雪脸上浮现了混合着骄傲与怀念的神色,“五州风景众多,名胜无数,但全天下最美的日出,只有在昆仑山巅能够看到。而我最喜欢看日出,小时候每天都要来看。”

“建这条路,其实也有我的一点私心,我那时想,建好路之后,去山巅更加方便,会不会有谁想要和我一道看日出呢?”

姬宴雪笑着摇摇头,倒不见什么惋惜遗憾之色:“只可惜没有。哼,她们都不懂欣赏,简直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么美的景色……”

“以后我陪你看,好不好?”谢挚勾住神帝的手。

“好。”姬宴雪凝视她良久,柔声应许。

其实,她也好久都没有再看日出了。

谢挚没醒来的这五百年间,看日出只能使她痛苦;那火红的跃动不再让她叹赏,只让她想到,这样美丽的景色,小挚却再也不能见到,那么再美,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没有想到,谢挚还能踏上这条她少年时一点点认真开凿出的小路,和她一起拜祭亲人。

谢挚又忍不住道:“你到底修建了多少东西啊,我本以为,你顶多就是闲暇时间炼炼器,没*想到你还凿了一条路出来。”

这和她小时候想象的摇光大帝简直差距太大了。

白象氏族离万兽山脉很近,族人一抬头,便能望见昆仑山戴着白雪的圣洁山巅,像所有大荒孩子一样,谢挚也曾有许多关于神族与摇光大帝的联翩浮想,但不论哪个幻想,都与开凿道路丝毫沾不上边。

同时,谢挚也想到:

她小时候无知无觉地远望那巍峨的昆仑神山时,姬宴雪会不会就在山巅默然独立,静静地听着寒风呼啸呢?感觉好神奇……

“人无聊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我可是活了三千多年,神族的藏书号称无穷,也在第一个一千年到来时被我全读完了。”

“我没有事情可做,只好给自己安排些别的工作,也不知道你们人族怎么传出来我那么多谣言。”

一说起这个姬宴雪还是很不满,她一直觉得,谢挚之前对她印象不好就是因为这个。

可是别说风流了,她分明连昆仑山都很少下呢。

作为那些谣言曾经的笃信者之一,谢挚心虚地笑了笑,不敢说话。

她觉得,主要还是因为姬宴雪长了一张看起来很会叫女孩子伤心的脸,任谁也想不到她竟然会甘于寂寞,硬是独身了三千年……

谢挚又笑着说:“我现在倒有点明白你当年打败佛陀之后,为什么还要顺便统一语言和文字了,看来每个工匠都喜欢整齐划一的尺度和工具。”

比起神帝,谢挚觉得姬宴雪更适合当一个四海为家的剑客,专理人间不平事,事了之后就高傲潇洒地拂衣而去,或者名扬五州的炼器宗师什么的。

姬宴雪呆了一下,她当时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听谢挚这样一讲,好像也不无道理。

她摇摇头,笑道:“那时五州语言文字繁多至极,不同种族语言不通倒也罢了,人族之间也诞生了许多种语言,尤其是东夷,因为地形破碎,各地隔离,有时竟然十里不同音。”

“我觉得这种情况十分恼人,于是采中州人的语言作蓝本,又加入了一些神族的音调,以此统一了语言和文字,也就是所谓的正音雅言,现今五州的通用语。”

“五州融合,究竟是大势所趋,我也只是顺手为之而已。”

“只不过,以前五州的中心在中州,以后,看来要在东夷了。”

姬宴雪有些感慨地道:“中州那个新人皇,我记得好像是叫姜契?她是既望的侄孙,行事也颇有既望之风,兼继了既望和她母皇的长处,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材,只可惜,她生错了时候,恐怕这些年日子也不大好过。”

“怎么说?”谢挚关心地问。

姜契是她的朋友,对她有很大的恩情,谢挚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最善筹谋的皇女为了救她如何前途尽毁,一朝之内被震怒的人皇废除了一切尊荣。

姬宴雪道:“裂州之战中,受创最大的便是大荒与中州,裂州之战对中州来说是纯粹的灾难,但对大荒来说也不失为一种机遇,因为战后的中州已无力再控制大荒,大荒终于拥有了本土人牧首。”

“中州长生世家败落,人才凋零,而东夷未经创痛,发展得应该是现今五州最好的,西荒这些年也隐有独立之兆,南沼奉你的那只霉头锦鸡为神鸟,也终于不用再畏惧南沼的狼虫虎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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