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小少年也认出了谢挚,立在原地朝谢挚先施了一礼,抬起脸笑出了一口小白牙,“我名姜阔,今年十一,行七,是人皇陛下的幼子,你叫我阔弟或七郎都行!祝贺你取得昆仑山宝,得到封号!”

“这是我的好朋友小狗郎君!”

姜阔显然对神犬非常骄傲,挺胸抬头地跟谢挚介绍,“你看,它是不是十分威风?”

“确实威风极了!”谢挚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说话爽快的小少年,她喜欢他将灵宠称作朋友。

“阔弟!”

两人正在谈笑时,三皇女姜契匆匆而至,看到谢挚也在这里,不由得步伐稍顿,微微地愣了一下,这才朝她颔首微笑。

与至今仍然被养在皇宫的姜阔不同,身为年长的皇女,她早已出宫开府,自有谋士与消息渠道,在外时已经听闻了谢挚的封号,和当时在殿上人皇如何将自己与谢挚许在一起。

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谢挚——这少女的样貌身段的确生得极好,性情也活泼,很是招人喜欢;但她绝不愿自己日后的王妃是个西荒人。

哪怕谢挚是渊止王的义女,也不行。毕竟义女只是义女,与亲生女儿如何能够相比?

虽然知道人皇当时恐怕只是试探,并没有真的要牵线做媒的心思,但她心中还是颇为膈应,连带着对谢挚也不甚亲近,只是淡淡应对。

若是陛下真要将谢挚许给她,那真是差极了……娶一个西荒人是耻辱,更遑论谢挚的封号还是昆仑卿,不仅对她日后争夺皇位毫无助力,还是一大累赘。

她的妻子,至少应当要是个长生世家的贵女才好。

因这种种心思,姜契刻意要跟谢挚拉开距离,但姜阔却很喜欢谢挚,赖在少女旁边不走,要听谢挚讲那些西荒的风土人情和奇特见闻。

算了……姜契心中叹了一口气,反正她跟阔弟也在红山书院求学,日后免不了继续跟谢挚相处见面。

她振作精神上前,“谢卿上?不若我们入席再谈。”

此时明月已经升至中天,月光澄澈如水,有许多衣着华丽的贵人接连入席,姜契为谢挚斟了一杯琼浆酒,见她偏头目露好奇之色,知道她不认识这些来客,便一一为她介绍。

有一个一身黄金重铠的高挑女人缓步进入殿中,面上还戴着半面兽首面具,身躯凹凸有致,分外矫健有力,散发着淡淡的晶莹辉光,显然炼体已经到达极境。

“这是大周的镇国将军姜朔,仙人境,也是少见的体修,以肉身成圣,极为强大,被民众称作‘半面金’,常年镇守鼓龙瀑布,此次回歧都是因为要与白泽圣地的主上完婚。”

正在说时,将军的身后也已经走出了一个极美丽的女人,笑着挽住了将军的手臂。

这女人一身雪衣,气质飘渺空灵,不似凡间之人,一双眼却是温柔潋滟似水波,看谁都脉脉含情,在凝望着身边人时尤其专心致志,好像心里眼里只能看到她一个人。

金甲将军握住女人的手,在身旁的玉瓶中取下一朵鲜艳的瑶花,笑着佩到了未婚妻子的发鬓上。

“这就是白泽圣地的主上吗?”

谢挚感受到了她们二人相处中流淌出的那股自然温情,不禁有些羡慕,“她们感情可真好呀……”

“是很好。”

姜契察觉到了身旁少女的情绪起伏,心中笑她思春,面上却不显,“白泽主上真身为白泽瑞兽,生而知万物,极为博学多才,年少时曾为镇国将军所救,一直思慕不休,今日方得姻缘圆满,白泽圣地自此与我姜周皇室联姻,当是中州一大幸事。”

“噢……这样啊……”谢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孟夫子因为人皇刻意折辱自己的弟子非常生气,但人皇也曾是他的学生,他虽然恼怒,也无法发作,只能拂袖而去,以拒绝参加赐宴来表示自己的态度。

谢惜自和刀灵也早已离去,在谢家主向谢挚祝贺的时候,那刀灵似乎不动声色地按了她脖颈一下,如同被针刺一般,谢挚脑后微微一痛,但等她莫名其妙地转过去看时,刀灵却两手空空,神色漠然坦荡,一副诸事不知的模样。

真奇怪……

最后谢挚也只能自认倒霉,悄悄感应了一番身体,并无异样不适,也就将此事翻篇不管了。

今天真的见到了好多不认识的人……有的来者不善,有的对她心怀鄙夷,但总归还是好人多的。

比方说,夫子和云宗主,待她便很好。

对了,云宗主去哪了呢?

好像自谢家主离去之后,宗主便也就不见了……

这样想着,谢挚下意识抬起酒杯咕咚喝了一大口,这下却被辣得满脸通红,眼泪直掉,连舌尖都吐了出来,“啊……这酒好辣!”

她之前没喝过酒,喝过最像酒的东西就是龟血树的汁液,那但也是甜丝丝的,跟这中州酒一点也不一样——她原本以为酒都是甜的呢!

她被呛得不停咳嗽,正在泪眼朦胧之时,眼前忽然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掌心中放着一颗精致的糖果。

女人忍俊不禁,低笑道:“既然喝不成酒,为何还要喝呢?快吃块糖压压罢。”

是宗主!谢挚呆呆地抬头望她,一时之间连舌尖的辣都忘了,“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

见她愣神,宗主干脆俯身,含笑将糖果递到了她唇边,“还是说你不愿我来?”

“不是的……我、我当然愿意您来……”

不知宗主是不小心还是什么,谢挚感到女人喂她糖果时,指腹似乎轻轻压了她唇瓣一下,又很快地抽离,令她不知所措,又莫名地有些羞耻。

这个动作……好像有些别的意味,叫她脸烧心跳。

但具体到底是什么,她又不知道。

第117章 人皇

“人皇驾到!”

人皇携后入殿,云清池也应当回到坐席上去了——谢挚这边坐着的大都是姜周皇室的子弟。

宗主在临走前笑着压低声音,“‘食我桑葚,怀我好音。’吃了我的糖果,你打算拿什么来还?”

“我……”

谢挚察觉到她话语间的玩笑和调侃,脸便红了,还真的在怀里低头找了找,试图取出来一件宝贝送给宗主,又被女人轻笑着止住动作。

“不必如此。”宗主抚了抚她的肩,讲明了自己的意图,“我只要你常来天衍宗来见我,好么?”

这个当然是能做到的!谢挚当即爽快地点了头,“好……我答应您。”

直到宗主的白衣飘然走出好远,谢挚还在发呆走神。

糖果还在口中没有化尽,她轻轻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甜。

心里也有种陌生的感觉,之前还从来没有体验过,谢挚仔细咂摸了片刻,觉得自己并不讨厌。

甚至……还挺喜欢的。

宗主给她的糖是在哪里买的,怎么这么好吃呀?下次去天衍宗时,她得问问宗主才行。

姜契看着身旁少女撑着脸,一时欢喜一时思索的模样,不禁试探道:“谢卿上?”

“啊?”谢挚终于回过神来,“有什么事吗?”

“你跟云宗主之前是旧相识么?我观她——”

皇女斟酌着言语,抿下一口酒液,留神观察谢挚的神情,“似乎待你有些不同。”

其实是很不同。

云清池素以冷心冷情闻名于世,公正无私,不收弟子,但她看,方才这白衣宗主待谢挚却格外亲近,几乎到了有些暧昧的地步。

若不是这二人之间相差的年龄和身份地位太大,她一定会以为云清池对谢挚起了心思,在刻意引诱她了。

被她这样一说,谢挚也认认真真思索了半天,还是在记忆中搜寻无果,“之前也没有见过呀……”

但奇怪的是,她的确在云宗主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好像她们很久之前就曾见过似的。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是比较有缘分,一见面便仿似故人吧?谢挚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了。

人皇与皇后一齐落座,此刻女人已经换上了一身常服,赤红的长裙上飞舞着真凰。

望见下方谢挚与三女儿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模样,人皇笑着为皇后指了指两个正当韶华的少女,“俨然佳儿女,是也不是?”

皇后是一个端庄大气的美妇人,三皇女正是她所亲出的独女,闻言不禁心中一怔——姜契如今,确实整到了该婚配的年纪。

她已为女儿选拣出了数个可以相配的世家贵女,自然看不上谢挚这样一个出身西荒的蛮女,但皇后却仍然含笑循着人皇的话,柔顺地点头应和道:“是呢。”

“那位便是我大周的新卿上么?真是年少有为,恭喜陛下又添一助力。”她向人皇行礼祝贺。

人皇笑了笑,将酒杯漫不经心地掷在玉几上,发出一声脆响,“助力?恐怕不见得吧。”

她的儿女们正值少年,还尚未正式设立储君,姑母这时候收一个年岁相仿的义女,还特意带到中州来,她真不知道姑母是什么意思。

那个姓谢的少女,看起来也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人。

“那位便是你的母后么?”

望见了上首端坐着的优雅女人,谢挚好奇地小声问姜契,感叹道:“她好漂亮呀……你跟她眉眼间很是相似,三殿下,你也十分好看。”

“……”

姜契非常无奈地看了少女一眼,给她默默又推过去一碟果盘,“谢卿上还是多吃少言吧。”

果然是西荒来的蛮女,不懂礼数,想说什么不过心便出口。

像谢挚这样,在宫宴上公然议论国母的容貌,还给皇后的亲女儿讲,换一个旁人,姜契都一定决不轻饶,定要以亵渎之名治此人的罪。

但——

看了嘴巴里含着一块梨,弯腰给食月犬桌子底下偷偷丢梨吃,还自以为自己做得十分隐蔽的谢挚一眼,姜契摇摇头,调转过身子,只当自己没看见。

谢挚太傻了,她懒得管她。

她再次在心里感慨了一遍,还好母皇没有将谢挚许给她做妻子——要不然,她一定还得在夺嫡之外,格外发自己王妃的愁。

谢挚也能感觉到皇女不想理会自己,她也不生气,只是跟小皇子姜阔悄悄说话,“哎,七郎,你母亲也是皇后殿下吗?”

“不是,”姜阔老实摇头,“我父亲只是一个侍君。”

“噢……”

对哦,人皇陛下是可以有很多伴侣的……谢挚在心里批评:真花心!

五州在婚配上风气相当自由,不论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可以,无人会置喙,但谢挚还是更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就像书上写的那样。

正当她思索之时,殿中奔来了一群舞姬,个个容貌娇美,面容鲜妍明丽好似桃瓣,红裙高髻,赤足佩环,顾盼之间眉目生辉,巧笑嫣然,如同忽然吹来一阵新鲜的春风一般,为金碧辉煌的宫殿添色良多,众人都眼前一亮,各自停箸赏舞。

舞姬中为首的女人格外妖娆艳丽,漂亮得像个食人精气的精怪,眉心间点着精美的花钿,衣着也暴露,朦胧薄纱掩不住美妙身段,大胆袒露着羊脂玉一般细腻雪白的长腿和胸前,极为惹人注目。

啊……这个领舞的姐姐也穿得太少了……!中州人怎么整天就看这些啊!

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西荒少女只看了一眼殿中便脸红心跳,又觉得自己冒犯,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谁料在一群聚精会神赏舞的人们当中,一张忽然垂下的小脸反而要更加惹人注意,领舞的舞姬一眼便瞧见了耳朵红红的少女,当即玩心大起,要来逗逗她。

红衣舞姬笑着叼起一杯酒,脚尖轻点几步,便轻盈地靠近了坐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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