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惘然
是故意的。
末世前忙着学习,拿奖学金,活下去。
末世后忙着打打杀杀,积攒物资,活下去。
杜引岁其实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她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过多地参与别人的人生。
这就造成了,当江芜的思绪滑入痛苦的一边时,她也说不出太多有效劝解的话。
不过,杜引岁找到了她自己的方法。
不就是烧焦的,咸涩暗淡的,潮湿发霉的……闻起来有些糟糕的愤怒悲伤和焦虑么。
只要让好闻的气味占上风,盖过去不就行了?
反正……那股气息一直足够霸道,她就小小地在它快落于下风的时候扶一把不就好了?
真的只要小小的一把,一下似乎不经意的触碰,一个稍漫长一些的对视,甚至投喂一颗小小的松子,都能一下扶起那股微苦的酸涩甜美。
虽然偷偷喜欢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事,但是比起被十几年前的旧事引起的愤怒悲伤吞噬,要好多了吧?
杜引岁希望,江芜至少能在许多不快乐中,选一个稍微能得些好的不快乐。
只是,江芜的喜欢,实在太容易被勾起了……
杜引岁的良心都有点痛了。
早在还没有入朔州的时候,杜引岁便深刻反省了一下,那算不算让江芜饮鸩止渴的行为。
可……她不是不独自走了吗?
她不离开,不就不是鸩了?
可没有结果的喜欢,不也是鸩吗?
念头总在左右互搏,杜引岁混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一直到某一晚,那时才刚入朔州,她们还会在野外寻地方夜宿。
江芜又犯了一次夜惊,杜引岁几乎熟门熟路地做完了压住人,把人弄醒,又温言安抚的一套。
结果好了,被劝好的江芜红着脸缩回被子睡了。
杜引岁却望着星空,久久地没有睡着。
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好耐心?
突然发现这一点的杜引岁,几乎被吓到。
偷偷喜欢,虽然一直没有挑明,也许以后也不会挑明,但……那毕竟带着是一种“图谋”。
明明末世时,遇到这样的人,杜引岁远远地就会避开,避不开也会打走。当然,那些人身上的味道,不是这种偷偷喜欢的温和。
但是……再温和,也代表着对方想要与她……一起?
昏迷时的照顾,推板车上路的恩德,那些黑面馍馍……
那些恩,她很确定早就报完了。
为什么?
自己还会有半夜被吵醒,一点儿都不生气,只希望对方快快脱离梦魇,再安稳睡去的念头?
杜引岁不是傻子。
或许是之前一直想着要独自离开,或者是一直忙于教授其他人生存的能力。
她只是从来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她只是之前没有想到……
不反感,还觉得有趣,甚至觉得安心,好闻。
杜引岁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过念头如轻纱,一旦点到,也就通了。
只再往前溯源,没什么经验的杜引岁却又想不出,这样的心是从何时起的。
是被这一日又一日坚定选择的气息所动,还是更早一些……
那一晚,杜引岁看着繁星满天,闻着身边人即便睡着还会飘出的淡苦酸甜,不禁想自己此时闻起来会是什么气味。
可惜,许似医者不自医,杜引岁没法闻出自身情绪的味道。
不过……杜引岁猜,应该是甜甜的吧。
毕竟嗅觉能力让杜引岁可以很确定,自己喜欢的人,正偷偷地喜欢着自己。
嗯……对比来说,江芜就比较惨了,因为她闻不出喜欢的人,也喜欢着她。
明了心意,但局面依然无解,因为没有经验的杜引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
真是,尴尬。
这一尴尬,就尴尬进了朔州,尴尬地开始读书,尴尬地……
油焖大虾,糖醋大虾,盐水大虾……
交出了十张江芜代写的大字,夕食桌上没有缺人。
落座不多时,杜引岁碗里剥好的虾就堆高了起来。
“你自己也吃。”杜引岁顺手给江芜剥了一个,滚了浓稠的油焖汁,放入了她的碗里。
至于此时这人闻起来本就酸酸甜甜,并没有坠入痛苦的迹象……那又怎样!想剥就剥了!
“你也吃。”江芜给杜引岁剥了个糖醋的,亦是滚了汁才放过去,“你前两天不就想吃虾么,不过我们没工具路上不好捞。明早出发前,我们去看看,能不能买张小渔网。”
正在给流着口水啃不明白虾的小团子剥虾的楚秀兰呵呵,破案了,这一桌全虾宴。
“如今我们也能进城进镇了,想吃什么可以用银钱买,不用自己抓鱼打猎了。”杜引岁拿了筷子,开始吃江芜剥好的虾。
沿路反打劫得来的那些不说,之前在定川城出手了几根参亦是一大笔,现在马车上还有一小捆参没卖呢,她们有的是银子,想吃什么买就行。
对哦,江芜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剥虾的手微顿了顿。
银子,是杜引岁反打劫得来的。参,是杜引岁发现的……
换而言之,银钱都是杜引岁挣的,如果以后不用打猎了,那她还有什么用呢。
她……刚开始擅长打猎啊。
杜引岁这一碗虾吃着吃着,突然闻着旁边的味儿不对了,怎么一下酸就盖过了甜,这家伙又在想什么!
“怎么了?”杜引岁放下筷子,又给江芜剥了一个,看了一眼桌上的人,在投喂和投喂之间,选择了放进江芜的碗里。
“我……”江芜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在宫中那些以竹松子为名的画,当初拿出宫还以为做得隐秘,现在想来应是被父……被皇帝知晓的。但我也能画出别的笔法,我不做竹松子,也能卖画。”
杜引岁听懂了,原来是因为不想吃软饭才酸的。
“行,不做竹松子,你可以当虾仁子。”杜引岁慢吞吞地嚼虾,“钱么,不嫌多的。咱们离开朔州,入了裕州,就找地方卖你的画。到时候卖了钱,还吃一桌虾。”
飞快剥虾填团子中的楚秀兰:“……”还吃!
“虾……仁……子……”秦崇礼手上的虾都不好吃了,“非要叫这么个名字吗?”
“哦,也不……”杜引岁之前随口说的。
“挺好的,就叫虾仁子。”江芜肯定道。
楚秀兰闭了闭眼,天哪,杀了她,这是什么软耳朵。
因为过于不能接受,楚秀兰恍恍惚惚把手里刚剥好的虾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啪嗒,旁边是某小只口水落下的声音。
最不能接受这个名字是秦崇礼,竹松子多么雅致的名字,遇着了杜引岁这家伙,就变成了虾仁子!江芜这个家伙,简直……不如叫猪油子吧,猪油蒙了心的猪油!
秦崇礼抓着筷子的手气得发抖,抖啊抖,筷子上夹着的虾都抖落到了碗里,终于还*是忍不住看向杜引岁:“吃完再去写十张大字!”
“哦,好哒。”已寻枪手的杜引岁无所畏惧地啃了个大虾仁。
刚写完十张大字的江芜:“……”
脱离了风餐露宿,必须靠打野过活的日子,江芜想成为虾仁子的提议,同时也撩动了其他人的心。
毕竟,都不是想靠吃软饭活下去的人。
杜引岁一路为他们做的事情,他们无以为报,唯有努力赚钱,让她天天吃上全虾宴。
楚秀兰一直对杜引岁之前说的“香水”很有兴趣,如今有了入城镇采购的便利,自是想置办些东西,来试试能不能把东西造出来。杜引岁对此表示支持和赞同,并且表示后面如果在锦国把生意做起来了,还能试试更高级的按人调香,又是一个来钱路子。
得了杜引岁的话,楚秀兰一下子干劲满满,恨不能跳过裕州益州,立刻到达锦国。
想来到那时,接到她密信的哥嫂应该也到锦国了,到时候楚家的商行必能在锦国有一席之地。
搞“香水”被肯定了,那背了杜引岁许多方子的秦浩阳亦举手要开始“当大厨”。书要读,菜要做,钱要挣,他要用自己挣的钱让大家每天吃三桌虾!
当大厨倒不急,不说年纪的问题,如今她们一日换一处地方还在往西南赶,没法停下来让他练习厨艺赚钱。不过孩子的想法还是值得鼓励,杜引岁表示在路上时他们可以一起从研发“香料”的合理配比开始。那可是比做厨子来钱还快,还便利的法子。
一个孩子被轻易地哄好了。
秦崇礼挠着下巴看向桌上另一个只能数到两百,还没搞清楚赚钱是什么的孩子。
好好好,一桌虾还没吃到一半,除了那个最小的还不知搞钱为何的小家伙,就剩他一个吃白饭的了。
这可不行!
只是不似在学习能力中,模仿与多变能力更强的江芜,虽有知识但是手法固定的秦崇礼就比较吃亏。他的书画虽在都城亦有些名气,但他用惯了几十年的手法,没那么容易改变。
而作为一个文官,无法用书画换钱,那么就只剩下教书授课,代写书信,做人幕僚……种种皆不适用目前的方法。
秦崇礼很愁,愁到虾都吃不下了,愁得头都要秃了。
那苦涩发愁的味儿,有效地污染了满桌的鲜虾,杜引岁不得不开口安抚道:“老师年纪大,画画应比江芜快。回头我拿几个花样出来,老师帮着多画一些,咱们无论香水还是香料的包装都能用得上。到时候卖了东西,再按用了的画儿给老师算钱。”
“什么样的画?”秦崇礼也不顾提问为何年纪大画画就快了,赶紧地追问赚钱之法。
“唔,大概是这样吧。”杜引岁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根碳条。
秦崇礼迅速递出袖子里之前塞着的纸张。
杜引岁看着“自己”的大字纸,无语了一下,迅速在背后画出了一个Q版猫头:“大概就是这样。”
“唔,线条简单,绘制起来的确快。”秦崇礼点头。
“要用炭笔绘哦,炭笔快。”杜引岁晃了晃手上的碳条。
秦崇礼:“……”
不让她用碳条的报复来得这么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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