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惘然
第61章 人生在世,难免有些不高兴。
大昭都城,皇帝江启乾的不高兴已经持续了数月。
不顺心,太不顺心了!
自从几个月前宫宴上,太子江瑞麟的女子身份被提前爆出,江启乾就没怎么顺心过。
似乎很多的事情,都开始脱离他的掌控,即便他努力重新布局,依旧不断被各种突发的事件冲垮他的努力。
韩玉所出的二皇子江守川与原本该赐与太子做妃的永安伯女刘惜桐勾结,提前砸掉了他用了十八年的盾牌江瑞麟。江启乾只能顺势而为,也提前将江守川捧起来。
他纵容江守川为江瑞麟定罪,准了将江瑞麟改名为江芜,准了让江芜流放,甚至准了江守川随手点了个宫女赐与废太子江芜为妃的提议。
宫宴上江守川待手足无半分情谊,一脸大仇得报的小人之姿,这是个什么东西,相信宫宴上的文武百官已经看得分明。
韩家在凛州快画地为王如何,派人重重保护了宫中的韩玉和二皇子又如何,他依然能影响江守川长成这幅恨急了手足的无良之相,依然能激出江守川小人猖狂的模样。
只是,江启乾没想到,他还没将江守川捧到最高,没等他将江守川制成完美的鱼饵钓回凛州韩直这条大鱼,江守川就先给他闯出了大祸。
人怎么能闯那么大祸!
压在江守川头上的太子不过刚挪走一个多月,江守川就在秋猎中挑衅诚王世子,最终两人深入密林,先遇狼群再遭猛虎,最后还不知从哪儿窜出一群刺客……
江守川倒是命好,等到了救援。
可那诚王世子没了……
各州之王都有留世子在都城,但江启乾最在意的,便是诚王的世子。
当年江启乾还不是皇帝时,先帝觉时日无多,便早做打算,将无缘帝位的皇子一一驱往封地,只留下最后两个他入得眼的留在都城再做最后的观察。
江启乾是留下的两人之一,而诚王江翊坤则是两人外最后一个前往封地的皇子。
可见,在先帝眼中,江翊坤亦是他十分看重的儿子。
江启乾甚至觉得,若不是当年锦国与大昭益州突然频频出现摩擦,江翊坤又曾在西边的军队呆过一年,先帝未必会将江翊坤封王遣走。
也许,当年留下的会变成三个人也说不定。
这是江启乾在意诚王世子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便是诚王子嗣不丰,除了留在都城的世子,身边就只有一个侧妃出的儿子。
现在诚王世子因皇家举办的秋猎没了,他总不能再让诚王把剩下的那个儿子也送来都城吧……
但不送,岂不是又少了对诚王和益州的牵制。
偏偏江启乾想引着韩家误会,没了太子,他的选择便会变成江守川。诚王世子的事,他一肚子的火,却只能对江守川轻拿轻放。为了韩家的兵权,为了收回凛州军,他这个皇帝也够憋屈的。
偏偏,还没等他加快对韩家的误导,岱州又出事了。
岱州的灾情进展到了流民暴起,反贼集结,才有信传入都城,简直在江启乾的脸上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凛州的韩家军拿不回来,益州少了牵制,岱州的灾情还开始影响周围几州……
江启乾烦得一个脑袋三个大,每日上完朝,还得召见一波波的臣子,连后宫都去得少了。
就这么焦头烂额的当口,居然岱州北地还送来了废太子江芜葬身流民之口的奏章,简直让江启乾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偏生那奏章写得有理有据。甚至还写到押运流放队伍的捕快将几人被食后的尸骸都带上了路,一直到岱州北地靠凛州稍安全些的华安城才寻着还在办事的官府,又验了遗物与残骸,方才有了那奏章。
江启乾当初允了江守川让江芜流放凛州的建议,自是知晓在韩家地盘的凛州,江芜不会得什么好待遇。但……挡箭牌被拆穿,江芜已无用,不如成为江守川猖狂起来的垫脚石,也算她最后的价值。
等他利用江守川让韩家松懈,等他除了韩直拿回凛州。若那时江芜还活着,他会将她接回都城,给她一座大宅。虽无法与她公主的待遇,但余生的温饱自有保障。
可江启乾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皇家的血脉,竟会葬身肮脏的流民之口,简直荒谬!
灾荒年间,易子而食之事并不鲜见。
但岱州离都城已远,光靠一本奏折,江启乾还是不太相信。
剿灭那骷髅旗匪徒的告示下发各州府,私下江启乾还是派了几波人马去查探消息的真伪。
江芜,是他的女儿,可以为他的计划而亡,但不能死于那么荒谬的事情!
江启乾非常不高兴。
如此不高兴了一段时日,江启乾有些不愿意自己一个人不高兴了。
因政事久未入后宫的皇帝,御辇刚进后宫,便直奔冷宫而去。
憋闷了好些时日的江启乾,莫名地也想让刘宝珠也不高兴一下。
都城宫中之人是否相信奏折之言,又高不高兴,远在朔州的江芜一行人不得而知。
不过人生在世,难免有些不高兴。
都城有都城的不高兴,朔州也有朔州的。
之前因为几人老的老,小的小,组合起来还挺打眼。所以从食人村离开,反了一波抢劫,有了条件之后,杜引岁便将队伍伪装了一二。
伪装么,在性别上做文章是最容易的。不过因为江芜,杜引岁不忍让“女扮男装”勾起她旧日之痛,正好秦崇礼的胡子剪了,就他了。
全女的队伍,无论在反贼还是流民眼中都是一块可口便啃的肥肉。只是有杜引岁在,大的队伍她们远远就绕开了,根本碰不着面,那些一般的,正好用来反抢一把,丰富一下库存。
一路从岱州行至朔州,秦崇礼不提,杜引岁都快习惯他包着头巾拍灰了脸扮大娘的样子。
只是……
“朔州离岱州还是近了些,如果他们表面发了剿匪告示,暗地还是在搜寻我们,还是很可能查到朔州来的。再忍耐一下,至少等入了裕州。”杜引岁并没有因为一时的安稳放下警惕。
事实上,这份防备她至少会保持到进入锦国,才会被新的需要防备的事情替过。
“……”秦崇礼叹了一口气,认命。
只是他无言的默许和认命,几个成年人看得懂,小孩子却是读不出。
“祖母。”秦浩阳轻轻拉住秦崇礼的衣袖,劝慰道,“祖母再忍一忍,有我陪着你呢。”
秦崇礼看着扎着两个双丫髻的孙子,扯了扯嘴角:“少叫我几声吧,叫这么顺嘴,我真怕你以后改不过来啊,我的小孙女!”
“叫我干嘛?”刚偷偷从包袱里拿了块点心的小团子机警背手。
傻乎乎的孙子,聪明劲儿乱使的孙女……秦崇礼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为了队伍的安全,秦崇礼倒是不介意再当一阵子“祖母”,但是凭啥就他一个人不开心呢!
秦崇礼眯眼瞅着男扮女装但一脸傻乐的孙子,不大高兴地伸手揪了一下他的小脸:“如今情况也是好起来了,该把你丢了几个月的学业捡起来了。”
“……”秦浩阳睁圆了眼,转头便向亲娘伸出了求助的手手,“娘,我要当大厨!”
秦崇礼一把按下了孙子的手:“当大厨也得能识字读文吧,不然遇着个菜谱你还得拿回来让我们给你念。”
很有道理,屋中人皆是点头,无人伸出救助之手。
秦崇礼按下孙子,又把偷偷啃点心的小孙女提了起来:“还有你,数数都会了,该开蒙了。一会儿去书局买几本书,回头路上我们就开始学。”
小团子不知什么是开蒙,不过“学”这个字,直接触发了她的防御机制。
“祖母……”小团子眼珠一转,迅速改口,递上手中啃了一半的点心,“唔,祖父……给你吃,不学。”
秦崇礼不客气地一口咬走点心,然后无情摇头:“不行。我们家不能出目不识丁之人。”
小团子还没来得及再发挥一下,就听旁边哥哥发出了噗嗤噗嗤的幸灾乐祸的笑声,顿时也不记得再与秦崇礼讨价还价,直接就扑了过去,给了秦浩阳一个好看。
两个孩子打成了一团。
秦崇礼目光一转又看向了旁边两人。
一个吃着瓜子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般,笑眯眯地看着孩子打架。
一个倒是没看热闹,就是那剥瓜子的手动得着实有些快,就怕没法及时给旁边续上一般。
“江芜,你也许久没读书了。一会儿去书局,选几本想学的,以后老师都教你。”秦崇礼和缓了声音,颇带了几分想补偿的心,只看向旁边另一人时,正了神色,“小杜姑娘,行走在外,还是得识字,明日开始你就与瑶瑶一同学习吧。”
“我识字啊!”杜引岁战术性后仰远离了些秦崇礼,试图拉出真的不熟的距离。
“识的半边字吗?”秦崇礼呵了一声,“你要不好好学,回头名字被挂剿匪告示上,你都读不明白。”
杜引岁:“……”
讨厌学习古代字!
手上的瓜子仁都不香了!
秦崇礼搞定一个,又看向江芜。
被秦崇礼的话击中的江芜此时也缓过些神来,点头应下:“都听老师的。”
“别听我的,咱们就去看看,你对什么感兴趣,咱们就学什么。要是我不会的,咱们就一起学习,揣摩。”秦崇礼是真恨自己因为皇权不敢深究的那些年。
以后,不再是皇帝让江芜学什么就学什么,而是江芜想学什么,就能学什么!
秦崇礼此言说得真诚又谦虚,江芜自是再次点头。
见此,秦崇礼十分满意,到底是自己的学生,比那三个抗拒学习的家伙强多了。
心里一高兴,秦崇礼习惯性地就想捋一捋胡须,只伸手捋了个空,方才记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只不待他做个假动作掩饰一下,就听着旁边噗嗤噗嗤好几声偷笑声起。
哎呀,好气,突然能理解刚才小孙女想打人的心情了。
秦崇礼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哼哼!
第62章 像是故意……故意撩动她一般,做些奇怪的事。
都城,好一段时间没入后宫的皇帝,在去了一回冷宫后,便连着去了宁妃的永乐宫好几日。
有时是御辇直接去的,有时是通过密道过去的,总归大有一副要在永乐宫驻扎的模样。
如此日日父慈母爱,一家和乐的日子,七皇子江梓烨过得很烦。
又一日的夕食后,江梓烨与江玉衡被父皇母妃打发出主殿。江梓烨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地,在出院子没几步,刚远了院里的耳目,便给旁边的树重重来了一脚,吓得江玉衡从快走变成小跑,一下子窜没了影子。
废物。
江梓烨瞧着那似落荒而逃的背影,刚想对江玉衡发泄几句火气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一张脸更黑了。
待他回了自己的院子,终于有暗卫来回禀前几日冷宫里的事。
那日皇帝去了冷宫,将废太子江芜可能已丧于岱州流民之口的消息告诉了废后刘宝珠。而后刘宝珠沉默片刻,开口便是“她也算以身赎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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