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闻出你的秘密 第17章

作者:云惘然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先婚后爱 开挂 GL百合

“河水没烧过,不能直接喝。”秦崇礼没伸手,甚至人都没往板车那儿走,顿了顿又道,“江芜昨晚不是和你说过了。要不等她回来,再给你说一遍。”

出现了,怪怪的怨气。

“哦,那没办法了。怪渴的,看来一会儿的热水又都是我喝了。哎,谁让江芜人好呢。”杜引岁敲了敲手里的竹筒,“可惜啊,我倒是无所谓喝什么,不过江芜估计渴死也不会去喝没烧过的河水吧。”

“你就不能少喝两口!那一碗是你们两个人的。”秦崇礼气得胡子都翘起了一些。

之前人受伤昏迷,江芜的食水大半给她救命,秦崇礼也说不得什么。但是现在不挺活泛么,看着比江芜都精神,不得平分么!

“哦,那不行,我渴。”杜引岁盘着手里的竹筒,感叹,“要是能喝几筒河水,我应当就喝不下那么多热水了。今天有点热哦,推车的话,路上应该会流很多汗吧。”

秦崇礼大步走到木板车边,一把抓走竹筒,顺手还解救出了自己气呼呼的小孙女,又对车上人撇眼:“刚才还说一筒!”

“如果看到小鱼小虾,不拘多小,顺手捞回来我看看啊老师!”杜引岁对着秦崇礼的背影热情摇手。

哎,也是腿脚不便,不然哪儿费这口舌,早跳河里大吃大喝了。

杜引岁羡慕地看着远处河边零星几个赭色囚衣。

说来,今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非但不似前几日那么急着催上路,居然还让大家四处溜达了……去河边也没被制止。

真是奇怪。

不过,要是日日能如此,倒是便利许多。

杜引岁翻起被划破的裤腿看了一眼腿上的伤。

啧,从前伤筋动骨一百天,到末世时这种没被污染的普通摔伤,只需要寻些《食经》中对症的变异动植物吃了,那一百天约莫能缩短到一周。

不过现在……

杜引岁从怀里掏出一枚白中带银,上有许多刻纹的戒指。

可惜啊,末世时的储物戒居然能跟着来这种奇事都发生了,怎么不把配套的晶核来一颗!

简直手捧宝山而不得入,肝了七年的财产好像还在,又好像没了……

难受!

天杀的,她这戒指里有一打火羽菇菇鸡腿啊,如此对症,却如此遥远。

算了,只能靠体质自愈了。没有末世的变异动植物吃,连这里的正常动植物都吃不上,就靠每天两个黑面饼子,还要应付每晚必达的毒痛。

这日子啊,真是。

杜引岁觉得自己得想想办法。

而在此之前……

“还……真的有鱼。”杜引岁看着竹筒里细线一般的小鱼,嘴角抽了抽。

“你不是说,诶,你怎么喝了!”秦崇礼惊,“里面有鱼啊。”

一口灌完竹筒水的杜引岁莫名:“怎么了?这么小的鱼,还需要烤一下吗?”

“……”秦崇礼无语摆手,“算了,我没说话。”

罢了罢了,吃过霉绿豆糕和馊鸡蛋的人,怎么会只想看看小鱼呢。

秦崇礼看向远处,衙役的两口大锅边还排着好些人。

“小杜姑娘……我倚老卖老冒昧问一句。”秦崇礼在取水时洗了把脸,自觉洗去了几分持重,洗出了几分和蔼,“我观你今日与刚出发时有了许多不同,不知你是否已经了放下之前的赴死之念?”

“对,要好好活,所以才需要喝水。”杜引岁翻转手腕,让秦崇礼看竹筒底,又笑道,“老师……”

秦崇礼装作没看到空筒,反而转头看了一眼远处,见江芜她们还未返程,又抓紧时间问道:“不知小杜姑娘是缘何转了念头?”

听儿媳的描述,这个小姑娘在牢里五日,与隔壁牢房的江芜对话总共可能不超过十句,整日如同一只菌菇蹲在墙角,连吃喝都很少。狱中对面的刘家女眷时常咒骂江芜,儿媳听不下去都站出来好几次,但她素来充耳不闻,就在墙角动都不动。这样的小姑娘,不想活了反而正常。

但是……

像现在这样,就有点奇怪了。

想死的人,一醒就不想死了。

视而不见的事,现在就挺身而出了。

还有……昨晚。

该不会真的是猪精上身了?

秦崇礼对自己最后的猜测表示抱歉,但好像也没什么更合理的解释。

杜引岁有想过模仿一下原身的性格,再慢慢转变。但是吧……原身在这些人面前就哑巴加不想活了的样子,杜引岁现在急需干饭,实在没时间磨磨唧唧。

“老师你是问我为什么不想死了是吧?”杜引岁把空竹筒对着嘴巴倒了两下,试图激起秦崇礼的良心。

然后,嗯,果然这份良心只属于江芜。

杜引岁叹了口气:“大概是我晕着的时候,孟婆和我说,我就算死了也没法一了百了。相反,如果我死了,要去更加可怕的地方。那个地方啊,人会变成行走的尸体,尸体咬过的人又会变成行走的尸体,遍地都是吃人的野兽和植物。最重要的是,那里的东西非常难吃。孟婆给我试吃了很多那里人常吃的东西。有比黄莲还苦百倍的草汤,一口下去天灵盖都苦掉了。还有一口能嚼一天的鱼,腮帮子酸死人都饿死鱼都下不了肚。哦,还有那个,只要煮一块,隔着几十间屋都能闻到猪骚味儿的猪肉……呕……”

初听时,秦崇礼以为这小姑娘在给他编故事,只听着听着,竟听出了几分真。

尤其是说到那些吃食,说苦时吞咽皱眉,说难嚼时嘬了腮帮,还有最后那个呕……

就这么看着,仿佛她真的吃过了一般。

难怪,霉绿豆糕和馊鸡蛋她也能……不对,秦崇礼警醒了一下,自己怎么就信了。

杜引岁也不想回忆了,摆手道:“总之,我还是在这儿活着吧,死过去也太惨了。”

秦崇礼觉得有点合理,又很不合理,只他现在没时间多掰扯出更多故事:“那个……小杜姑娘,你方才赶走李家人时说的,前皇后娘娘罚她抄祖训,又没收她院中笔墨,是真的吗?”

“嗯。”杜引岁点了点头。

“次数应该不多吧?”秦崇礼小心求知。

“还行吧,我能随便听到的两三个月一次。有没有更多就不好说了,太子的院子是孙嬷嬷把着的,铁桶一样。”杜引岁没法说其实是有更多的,因为原身是个努力的奸细,从原身记忆里的蛛丝马迹来推断,至少每个月总能折腾次把次。

当然,原身那时也只当是皇后在皇帝不知道的地方,当着严母。

秦崇礼有两个儿子,长得省心,没罚过,一时也不知道这两三个月一次的频率如何。

“那,其他时候前皇后应该还是对江芜挺……好的吧?”秦崇礼今日也是第一次见那孙嬷嬷。

有句话叫做下人的做法就是主子的态度。这李家人的无礼,尤其是那年轻女子的傲慢与孙嬷嬷明哀暗压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一日能养出来的。这些从前就知晓江芜身份的人,在宫中又是如何模样呢……

下狱后,秦崇礼有了许多猜想,只是那些他觉得无用的心思多是落在了揣测皇帝身上。直到今天,他才发现,那被打入冷宫的前皇后,并非他所想的那般全力保护托举着江芜,或许并非是母女两人相依为命,努力求生。

只是,想归想,他问杜引岁时,到底还存着几分侥幸心思。

不过,有的人的存在,就是为了打破侥幸的。

“一般吧。坤宁宫有小厨房,皇后时常会来学做皇帝最近喜欢的吃食,然后等他来的时候亲手做给他吃。”杜引岁幽幽地看了一眼面*色瞬间不善,似已猜到下文的秦崇礼,“但是她从来没特地为江芜学过做过。”

秦崇礼沉默不语。

十八年了,他只知帝后鹣鲽情深,皇帝对太子十分宠爱看重,赏赐流水一般源源不绝。太子甚至在十岁时便代皇帝行过祭天之责。皇后虽对太子管甚严,可太子病时,也是她跪求皇帝从此免了太子武课。这些年,皇后留体弱的太子长居坤宁宫中,衣食住行样样过手,东宫不过摆设,太子从未去住过一日。

如今看来,皇后竟只是……单纯的为了保住秘密么。

还有皇帝……他真的是一直到十日前的宫宴上,才知道这件事的吗?

这些天,秦崇礼总在揣摩的,又总告诉自己已经没有意义了的,便是这桩事。

“我们将去北地,此生应当不会再回都城。小杜姑娘,若是李家不再来扰,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秦崇礼心如凉风吹过,再次不敢细思下去,只看向杜引岁又道,“我观江芜方才似有话要与你说。你却对她有些避忌,想必聪慧如小杜姑娘你,应当也意识到了提及旧事,会伤到江芜……”

“老师,你看不懂吗?会伤到江芜的,是我说的那些旧事吗?”杜引岁皱眉。

“我懂,我懂是李家来伤她,你是为了保护她,为了赶走李家才提的。”秦崇礼怕小姑娘误会,赶紧道,“只是,有些涉及到如前皇后作为之事不要太深入说,会让她觉得……”

“怕我说多了皇后罚她的事,让她发现她娘不怎么爱她?”杜引岁努力跟上秦崇礼的逻辑。

在看到老人尴尬点头后,杜引岁呵了一声。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爱不爱的,还用她张嘴说么……

原本,有些话她不想多说的,至少,不是这时候就说。

但是……

“老师,你觉得什么人会不想吃,也不想喝?”杜引岁摸了摸板车上的石头,嘴里问着话,心念却是飘转了一下。若不是江芜出手挡住李大勇,也不知他会断左腿,还是右腿。

什么人?秦崇礼第一反应,就是面前的人,不……应该说是摔下山坡前的她。

秦崇礼讷讷不言。

杜引岁也没等他的答案,因为她看到了,远处江芜折返的身影。

“你觉得江芜如今是因为想吃想喝,才吃喝的吗?我之前不想和她说话,不是怕再提到旧事会伤害她,是我还没想好……我要不要救她,能不能救她。”杜引岁在人回来前飞快了言语,又看向秦崇礼认真问道,“老师,那你呢?你要救她吗?”

你在说什么,你又在说什么!你这一天天的都在说什么!

秦崇礼瞪圆了眼,心脏被重击了几拳,只不待他再问,人……回来了。

“先喝点水。”江芜还记得昨晚杜引岁干啃的面粉,走到木车边递碗。

“不渴。”杜引岁从江芜的手上拿过孤零零的黑面饼子,掰了一小口,剩下的大半还到了江芜手上,“不饿,你吃吧。”

“这是你的,我收着你饿了吃。昨晚的竹筒呢,把水倒里面你渴了喝,一会儿碗要还。”江芜转到木车的另一边找竹筒。

“你昨晚不吃不喝早上也不吃不喝,成仙了?”杜引岁和江芜说着话,眼睛却是看着秦崇礼。

“没事,我不饿。”江芜随口回道。

不远处,秦崇礼垂下眼眸,不想被杜引岁,更不想被江芜看到自己如遭雷劈的样子。

是啊,这一路,江芜是到无法坚持,才接受他们给的一小口东西。便是现在杜引岁醒了,她还是不到急需不……还有,江芜对那李家人诸多忍让,以及现在小心服侍杜引岁的模样。

秦崇礼觉得自己,好像懂了。

而下一刻,杜引岁让他听得更懂了一些。

“江芜,我自尽两次,不是因为被指婚给了你,也不是因为一起被流放。”杜引岁只恨自己心不够硬,在末世滚过了,竟也忍不到腿脚好了再说,说到此处难免瞪了秦崇礼一眼。只希望他也长点良心,让自己多个赌注。

江芜难得的,没应杜引岁的话,只自顾自地抓起了板车另一边的竹筒,晃了晃:“怎么有点泥?”

秦崇礼:“……”

“和你说话呢,听到了吗?”杜引岁拉了一下江芜的衣袖。

后者却如被火撩到一般,后退了一步。

“不管是为什么,你好好活着。我会努力让你……”江芜捏紧了竹筒,不敢看杜引岁。

今日,江芜被冲击了太多。之前杜引岁与李家人说的那些话,是她没想过,也不敢想的。她甚至不知道这张叭叭叭的小嘴,下一刻还能说出什么将她的心捏来拽去的话,又……是不是真话。她还想听,却又觉得不该听,不敢听。

只听不听的,也从来由不得江芜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