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不忆99
听到陆妈提外孙女名字,喝得半醉的陆爸立马来了精神:“是楠楠吗?快让楠楠见见她干外公。”
楼伟昭是知道楠楠的,也看过她照片。
在陆灵暄跟徐雅宁领了结婚证的当天,陆灵暄曾慎重其事地把跟妻子女儿的合照一一发给了远在澳洲的他们。
“干爸,呐,这就是我女儿,你的干外孙女,楠楠。”
陆灵暄举着手机自背后走近楼伟昭,把手机移到楼伟昭前面,“楠楠,楼姐姐的爸爸,你该喊干外公。”
“哇!干外公,你好帅呀!”
“我干外婆呢?”
“干外公这么帅,楼、楼小阿姨也这么美,那干外婆一定超级超级好看。”
……
楠楠的嘴甜不输陆灵暄,楼伟昭一张常年严峻的脸都被她逗笑。
而且是那种到了五六十岁才特有的慈蔼的笑。
几分钟后,陆灵暄拿着手机返回沙发。
真正的一家三口要约冬日的北上出游计划,楼以璇以周末班没停课为由,婉拒了她们的好意。
等陆灵暄和妻女沟通好了具体的旅行地和出行时间,她才发现沙发上没了楼以璇。
徐雅宁指指翻飞的窗帘:“去陪陪她吧。外套穿上,把她的也拿去。”
第62章 我想她了。
寒冬的午后,微弱阳光穿透稀薄云层,洒满人世间,却丝毫驱散不了楼以璇心中那刺骨的寒意与悲凉。
而一窗之隔的客厅里,干爸干妈正陪着父亲举杯畅饮,回忆往昔岁月,好姐妹与恩爱的妻子正和她们心爱的女儿视频通话,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欢乐的谈笑声。
既温馨又热闹的画面,年味儿十足的画面,要是母亲也在,该多好,那样才算团圆,才算美满。
他们本可以团圆,本可以美满的。是她造下的罪孽,破坏了这一切。
楼以璇抬手紧紧抱着自己,试图在寒冷中锁住一点温暖,可这件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冬日的严寒。
她徒劳无功地松了手,只穿着一件套领毛衣,任凭冷风肆意地吹拂着脸颊。
寒风如刀,割裂着她柔嫩的肌肤,也再次麻痹了她破败不堪的心脏。
数年来爱而不得的煎熬,与父母日渐离心的凄楚,如同冷凝成剑的寒霜从四面八方涌来,不留一丝缝隙地围猎她,逼压她,刺伤她……
让她在四面楚歌的困境中感到了孤立无援、独木难支的恐惧。
仿佛自己早已被全世界抛弃,为全世界所不容。
最可悲的,是没人能救她于水火。
神明不行,朋友不行,家人不行,不肯要她的爱人,更不行。
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了。
楼下的中庭里,枯枝在风中瑟瑟发抖,偶尔飘落的枯叶,喻示着一场又一场敌不过命运的生命的终结。
有始有终。
亦是,下一场轮回的开启。
她也渴望着再入一次轮回,这次,最好能有一碗孟婆汤。
南墙撞了又撞,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奈何桥前要设立孟婆汤了。前尘往事,的确是忘了好。
否则……
陆灵暄进卧室穿上外衣,再又将楼以璇挂在玄关的厚外套拿上,走来阳台。
“你这弱不禁风的,当心被刮跑。”
“这天儿也怪,太阳底下刮大风。”
衣服刚披上,手还未松,陆灵暄就被陡然转过身来的楼以璇抱住。
“灵暄,”竟是哭腔,“我想她了。”
陆灵暄的第一反应,以为楼以璇说的“她”是指林慧颜。
可下一秒又听楼以璇哭着说:“我妈从来没有一个人在澳洲过过年,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过过年。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孝,是我不好,是我毁了我们家的和睦,也毁了大家的团圆。”
那晚在费心收整房屋后收到父亲一句“辛苦了”时没流下的眼泪,在机场看到父亲一人拉着行李箱从到达大厅出来时没流下的眼泪,终于在今天决堤了。
越是难过,越是想念母亲,也越是能理解林慧颜。
她不要林慧颜也变成她这样,明明有一个和乐美满的家,明明置身在至亲至爱的家人旁,却感受不到半分的温暖和快乐。
明明他们都在笑,都在闹,自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闹不起来,怎么也融入不进他们的欢乐之中。
他们笑得越开怀、越热闹,她内心世界的风雪下得就越大。
真的好大。
大得她被卷入其中,迷失在茫茫雪海。
无路可走,无处可去。
更无人…可等。
在漫无边际的风刀霜剑面前,自己何其渺小,拿什么对抗。
或许,半年前就不该回国的。
那样母亲不会与她决裂,林慧颜也不会再次因她而陷入两难的苦恼。
就因为她的任性妄为,母亲生病无人陪伴,奶奶见不到她心心念念的好儿媳,林慧颜也被好事之徒妄议。
——楼楼,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该跟你说。放假后我们年级组不止一两个人来我这儿探询你和林老师的真实关系了,问我你们是不是在处对象。
——是或不是,我都不好说。就反问她们,哪儿听来的八卦。她们没说人,只说温泉度假村那两天亲眼看到了你跟林老师很暧昧。
——其实不问也能猜到,指定是张爵那个下三滥的混蛋在散播谣言,引导她们。要不是他编造了什么,她们又怎会只关注你们两个的一举一动,完全无视我跟何老师?
——林老师帮你切羊排,*我也帮何老师切了,我还给你烤瓜、烤蘑菇了,她们咋不说我跟你暧昧?
——学校你不常来,那些风言风语可能没这么快传到你耳朵,对你影响也不大,但林老师少不了要被人背后议论了。当然啊当然,林老师她肯定是不怕被人议论的,毕竟比这更荒唐的非议她都扛过来了。
——只是楼楼,仍是那句话,我把你当朋友才告知你这些,想让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放假没几天,杜禾敏就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也是在那天,她隐去了朋友圈,也隐去了那仅有的几条,跟林慧颜有关的动态。
若自己追到林慧颜也就罢了,她可以有正当身份、正当立场站出来承担、分担,但她没有,什么都没有。
陆灵暄抚着她的背:“宝贝,你别乱想啊,这怎么能全怪你呢?”
“你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吧,就抱一会儿。”
楼以璇不敢放声大哭,只能压抑着情绪,把眼泪都擦在陆灵暄的红色毛衣外套上,毁尸灭迹。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后,身心皆舒缓许多,就是眼睛肿得不成样。
楼伟昭原定飞回澳洲的航班在大年初四,需初三下午飞去京平,凌晨再转机飞澳洲。
然而在初二的晚上,他改签了。
……
林慧颜和父母三人是在初二下午自驾回的平新镇老家。
同往年一样,周春萍跟林家忠住在房间更充裕的二哥家,林慧颜则独自住在镇上的宾馆。
晚上林家三兄弟的三大家子人团年,三家轮流做东,今年正好轮到老三林家忠。
他们一家只三口人。
老大一家九口人,老二一家也是九口人。
儿媳、女婿都算自家人就不说了,但原本二十一人坐两桌,硬生生被老大老二两家沾亲带故地凑成了三大桌二十八人。
刘云芬美其名曰——好事成双。
平新镇的消费水准,多一桌子又能多吃他们多少钱呢?
林慧颜不在意。
应该说,他们一家三口都不在意,也没人浪费口舌去争理伤和气。
就连最过分的林翠丹多点了两瓶茅台当她面带走,林慧颜都一句多余的话没跟她说。
从镇上到村子有四公里多的路,步行四五十分钟,骑电瓶车一刻钟左右,开车只需七八分钟。
每年春节回老家,开的都是林家忠的车。
近几年负责开车的,也从日渐年迈的林家忠换成了林慧颜。
酒足饭饱,林老大一家回了他们在镇上的家。
老二家两个老的抱着孙女挤在林慧颜他们车上,林翠丹一家来了六口人,她男人有车,但只装得下五个人。
公公、婆婆、儿子、儿子女友。
车上就坐满了。
哪一个都比林翠丹重要,她只得自己骑电瓶车往返。
她若不处处忍让,于内于外都博个吃苦耐劳的贤媳、贤妻名声,早被她夫家扫地出门了。
男人早有离婚打算,是儿子和公婆劝着。
林传耀骑摩托车载妻子和丈母娘,把三个月大的小儿子圈在中间。
到了前院,林慧颜原想等他们下车后,她就直接开回镇上,明早再来接人。
可刘云芬抱着晴晴拦在车前:“时间还早,进去坐坐。”
晴晴竟然也帮腔道:“二姑姑,我有新年礼物要送给你,你跟我进房间拿好不好?”
看来这家人又是早有所备,要利用小孩子在她这儿凿出个缺口了。
林慧颜不愿父母替她挡灾挡难,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