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外的我们 第73章

不过才两三天，她又苍老了几岁，眼眶微凹，眼底青灰，看到这两个抱在一起的年轻人，提着包的手躲了躲，想要遮盖手背上岁月的痕迹。

张明芳看出来了她的欲言又止，走过来抱起小月，捏捏她的鼻子，“和阿姨去领好吃的好不好？”

“我可以吃嘛？”小月呆呆地看她。

张明芳点头，“小月可以吃，阿姨知道小月能吃什么，走吧。”

她路过王茗茗身边，微颔首。

王茗茗不知是笑是哭，低声说：“谢谢张大夫。”

等到小花坛周围没有人了，她才忐忑着走到苏叶和越程琦面前，抱着自己的一条胳膊。

“抱歉，打扰你们重逢的……时间了。”

苏叶看着眼前可以说得上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之一的人，当然是没办法有好脾气的，翻了她一眼，“怎么了？”

“我……”

“有话直说。”

“对不起。”王茗茗深深鞠了一躬。

越程琦摸摸脑袋，“也不全是你的问题，主要是他肇事逃逸啊，没事的，小月没事就好，以后别让她一个人出来吃东西了，你多盯着她点，比什么都强。”

可王茗茗还是低着头，自己快要在自己手上扣出来血印子。

越程琦只好走过来扶她，又拍拍她的肩膀，“都说了，你也是受害者吗不是？没事的。”

苏叶没有这么好的脾气，哼了一声，过来拉着越程琦的衣服，“回家吧，万佳姐还等着呢，回去报个平安吧。”

越程琦也不大有心思继续纠缠，拍拍眼前人的肩膀，沉声道：“这件事情已经这样了，以后一定要照顾好小月，另外就是，诚信做生意、带着良心做生意，好好努力吧。”

反正我拦不住你。

越程琦在心里说：那我希望你至少学，也要学个十成十的像，为了你自己，也为了苏叶。

毕竟，只要在这个市场里，所有人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们想要做大，就得拥有一个和谐、稳定、诚信的市场环境，不然，投资人是不会瞥眼过来的。

她收回手，一旁的少女早已面露不耐，她顺手揉揉苏叶的脑袋，和王茗茗示意了一番后转身离开。

蓦然，声响沉重，等她再转过身，女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手里的包掉在地上都浑然不知。

越程琦缓缓打了一个问号。

她只好走过去又一次扶起来这个人，正式且郑重地说：“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你不用再为了我出头这件事给我道歉了，这是我自己冲动的结果，我自己来承担后果，我不会怪你们任何一个人。”

越程琦甚至忍不住笑了两声。

反正她又不是1998年人，如果一切按着她知道的历史发展，越欢这个身份总会消失的，这点小小的后果算啥？反正又不会追到未来的她自己身上。

她能理解这个有些怯懦的女人反反复复纠结的是什么，不过确实没什么必要，一个长辈老是给她鞠躬，说真的她也有那么一点害怕会折寿。

不过既然都有愧疚之心了……越程琦再次郑重地要王茗茗答应她，她一定会永远坚守道德底线，永远诚信经营，认真经营。

王茗茗如她所愿地重复了一遍，再一次做出了承诺，“我会按着你说的那样的。”女人眼睛里闪动着光色，让越程琦忍不住笑了。

那就好。

越程琦不知道自己的话留下了多么深远的影响，甚至为未来，或是说过去的她铺好了一条路，不过曾经的她不知道，而现在的她，也暂时还想不到。

她只是被王茗茗眼底的光触动了，忽然觉得也没那么讨厌她了。

这么多天走下来，她已经比几个月前的她长大很多了……大概吧。

越程琦走回苏叶身边，“那你快带小月回家吧，小月还需要休息呢，苏叶的腿也需要放松，我也带她回家。”

张明芳恰好抱着小月回来，小小的孩子非要自己站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着两个救了她的人鞠躬，又小跑过来，抱了抱越程琦的腿，仰头看她，“小欢阿姨，谢谢你，也对不起。”

越程琦拍拍她的头，温润地说没关系。

等母女两人走远了，苏叶收了收自己后来有些控制不住的笑容，道：“忽然对王茗茗没那么讨厌了。”

越程琦：“那真好。”

“你也没那么讨厌她了，我感受出来了。”

“咱俩毕竟对她的感官不一样，我以前没有真切地感受到她的苦，现在看看，跟着一条已经有人验证过可行性的路走，对她来说确实是相当不错的出路。况且，就像你说的那样，以后的她也很好，很认真。”

平静下来想想，领安也做了很多事情，资助女学生，投资卫生巾工厂，投资母婴产品等等。

她们都在长大，或早或晚而已。

苏叶打断了这个小“尼姑”的碎碎念，撑着头，“我只是觉得她踹了那个男的后，变了很多，变得开始胆子大了。”

“直接改换赛道这种勇气也不是谁都有的，所以我确实，很佩服她。”

苏叶撑了个懒腰，“算啦，回家喽。”她忽然想起来什么，“阿欢，今天中午咱俩做饭吧！”

越程琦疑惑。

张明芳双手插在口袋里，悠悠然然地走过来，冷冷一笑，“一顿饭就想哄好你姐？她同意，她女朋友不同意。”

“你，知，道，昨，晚，为，了，等，你，我，俩，等，了，多，久，嘛。”女人折腰死死盯着苏叶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得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在外面，她甚至想掐着苏叶让她赔她美好的夜晚时光，那可是夜晚时光啊！多珍贵啊！！这啥都不懂的倒霉孩子！！

越程琦：“？”发生什么了又？

*

苏叶坐在柜台后面包着花，面前摆着的是越程琦准备的，一会儿让她当花芯的材料，只是她没有经验，没包几朵就刺到了自己的手，忍不住轻轻吸着气——

“啊，嘶……”

正在排队结账的顾客忍不住偏头来看，“苏老板真的没事儿吧？她这……有对象了？”

越程琦危笑，“没有，她在准备给人道歉的东西。”

顾客惊讶，“道歉用玫瑰啊？”

“那没办法了，我们去晚了，花店剩下的散花只有玫瑰了。她必须得自己一支一支包才行，不然不够有诚意。”

顾客打趣，“你好像她姐姐哦，都不知道你们谁才是老板了。走了啊老板，下次来给我打折！”

人们是健忘的，人们也是不怎么在意那些小破事儿的，毕竟这条街上谁和谁没吵过嘴，打架更是常态，过个两三天，顾客们也就忘得差不多了，还记着的人也就是茶余饭后谈谈。

没人会脑子有病一样地跑正主面前聊这种事情的。

所以，苏叶担心的事情在市场里不会发生，至于其他地方……还是得等一等，看一看。

越程琦又送走了几个客人，登记两台热水器，这才抱着胳膊走回苏叶身边，“怎么样了，包的如何了？”

其实用眼睛就可以看到，一把大鸡腿。

但少女很倔强地说：“特别特别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插花。”

“你拿一下，我开始做花芯。”

越程琦抱着花，同她头对头地坐下来，上下左右地看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动手给她修了修。

“别动！”少女大声说：“不要破坏我的作品！我这精妙绝伦的作品，不要破坏，不要动！”

“……”

精妙绝伦？这个大鸡腿？

越程琦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嫌弃，把这只大鸡腿放了回去，“你以后要是有喜欢的人了，记得不要这样包。”不然她很怀疑两个人会因为这样的小事日积月累走到关系崩解的。

少女手微顿，“那你还是帮我修修吧。”

“不修了，就这样，万佳姐一定能看出来这是来自你的真诚心意。”

苏叶沉默着扎完花芯，还是忍不住问：“她真的很不喜欢这个造型吗？那你呢，你喜欢吗？”

问她干嘛呀！

越程琦偷偷在心里噘嘴，她才不要当什么爱情军师呢！不是都已经有一点点喜欢女孩子了吗，那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那问她干嘛！不知道她是女同啊！

越程琦闷闷道：“你送给我的话，勉为其难可以接受吧。”

“哦……”苏叶想，那就好。

敢说不接受她一定会把这家伙按在地上狂揍的。

好吧，也不会，最多会努努力，看能不能把这个大鸡腿修得更漂亮点……

思及此处，她忽然举起来大鸡腿，塞到越程琦面前，“送你了，阿欢。”

这让越程琦有些受宠若惊。

“啊？这是玫瑰啊，一支好贵的。”

“你就拿着嘛！我包得这么丑，也不忍心再送给姐姐了，所以我要再去买九支，回来重包。”

“……十支啊！十全十美！”

“不。”苏叶反驳她，从花束里抽出来一支，“送你九支，这一支塞进下一束里。”

苏叶想，九支，嘿嘿，长长久久，久久长长。

但越程琦想，这会儿还要强调一下林万佳的特殊地位吗？连花都得比她少一支，还真是待遇优越啊。

不过……

女孩默默抱紧了怀中的大花，深深吸了一口气。

至少苏叶送花的人是她，苏叶舍不得的人也是她，她近水楼台虽不能得月，但也可以得一时暗爽。

哦不，明爽。

只是苏叶再去买花，已经没有玫瑰了，只剩下一把百合和一把康乃馨，她在要不要营造一种“母慈女孝”的氛围前犹豫了片刻，还是选了一大把百合。

比十支多。

她再一次挑战自我，可惜不太熟练，最后还是只能抱着一束大鸡腿，犹犹豫豫地站在了院子门口。

“明芳姐好像要加班，今晚只有万佳姐一个人在家。”越程琦推着她的肩膀，鼓励她。

苏叶：……

少女上一次稍微露出自己那副藏在尖刺下的柔软还是上次，哪怕这次面对的是这么亲近的人，这么亲近的事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有点，不敢，开门。

越程琦猛地推了她一把，连带着车一起撞进院子里，她小小声惊呼着，只是屋子里的人好像没发现她来了。

可电视的声音也不算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