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外的我们 第30章

但小姑娘似乎在发呆，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苏叶小跑过去，抬手敲了敲她的头，女孩这才如梦方醒地抱着自己的脑袋，眼珠子有点抖，像是刚敛神回来一样，喘了一口气。

苏叶嗔道：“怎么啦？怎么连你的老师都不要了？”

齐声忙摇头，“不，没有……我刚刚在想买啥比较好。”

苏叶摆手，“别买啦！你个小屁孩才挣多少钱？你好好学，别丢我人，就行啦！”

齐声微哽，有些不明白早上还兴致勃勃期待礼物的人，下午这甫一见面怎么就开始拒绝她的礼物了。

为什么？

可眼前人依旧明媚如夏日的太阳，灿烂而光辉，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什么冰冷。

为什么就要拒绝她？

齐声试探问：“是越欢姐姐跟你说不要的吗？”

苏叶哈哈大笑，“什么啊！你个小家伙才出来赚几个钱？你忘啦你几个月前口袋里都还只有一百块钱，买什么礼物呀，都不缺的。”她拍了拍齐声的肩膀，“不要多想，真的就是想帮你省钱。”

齐声缩了缩肩膀，哦了一声。

可眼前人笑得爽朗，让她移不开眼，也没办法真得断了心底那份送她些什么的打算，就算不花钱也好啊，不花钱……送个贺卡怎么样？大家都是给老师送贺卡的。

或者，别的？

可是，这世界好像也没有多少，能够回报她施与的恩惠的等价物品吧。

带着她做生意，带着她融入安市这个熟人社会，融入这里的市场暗流，还不厌其烦地回答她的各种愚蠢的问题。

齐声微微垂了眸。

让她再想一想，到底有什么能够回报苏叶带给她的这一切。

眼下，少女休息好了，一个翻身又蹬在脚踏板上，拍拍齐声的脑袋，“别发呆啦！走吧，今天下午不做生意，姐姐带你去见见世面。”

见世面？还能见什么世面？

齐声迷迷糊糊地跟在苏叶身后，等意识到她们走的路是通向哪里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眼前银光闪闪的牌匾上硕大的金字写着它的名字。

这这这……

这不是安市的城管局吗！？

昨天下午她还在想尽一切办法躲城管，没想到今天下午就被迫自投罗网了，吓得齐声倒跌两步，“来这儿干嘛？！”声音都在颤抖。

可身旁人毫不在意她的失态，长臂一展将她搂在胳膊下——这样的姿势，她的头不可避免的靠在苏叶的肩上，像是依偎，近到能嗅到女孩身上的皂香味儿。

苏叶更是微微偏头，在本就引人心痒的距离里和身边人干着更是猫抓一样的动作，贴在她耳旁，温声道：“别怕，今天咱们是来送东西的，她们不仅不逮咱，还得谢谢咱们呢！”

齐声：“……”

太近了，近到她要缺氧了。

近到她的耳中似乎能听到两道心跳的声音，心跳声中还夹杂着蒙蒙的说话声听不大清，可这人越说，其中一道心跳的声音就越急。

像擂鼓，奏响夏天的第一道惊雷。

蓦地，肩膀一轻，她下意识地收力，却差点径直倒在地上，歪了两歪才稳住身体。已经走出去的人回头看她，疑惑偏头：“怎么了？”

齐声扶着胳膊，轻轻摇头，“没事。”

她笑了笑，笑容里却隐隐透着苦涩。

少女闻言，笑道：“那赶紧地跟上我！小心落单，被城管的人抓走喽。”

齐声：“……”

也许有过那么一点点旖旎吧。

她扶着自己的肩膀，微微叹一口气，扬声道：“来了。”

但是，很可惜，所谓的旖旎，似乎也只有她感受到了而已。

苏叶头也不回地进了大厅，穿着职业装的人们往来不息，本就不算很大的办事处显得更拥挤。少女就穿梭在人流中，时不时伸长脖子去看，不多时，确定了自己要找的人后拉着齐声就蹦了过去。

“朱妍姐，我们来啦！”

这一嗓子不可谓之不大，只是往来的人都很忙，没人有空停下来瞅她俩一眼，被苏叶大声喊的人也只是埋首招了招手，示意她自己在这儿。

苏叶小声嘀咕：“这是咋了？城管要搬家了？”

她拽着齐声向里走，拽了两下，没拽动，偏头去看，少女抖若筛糠，面如银灰，逗得她笑得停不下来，抽空拍了拍这家伙的脑袋，道：“你日后同她们打交道的时间且多着呢，也不能这么怂，今天咱们又没犯事儿，对不？”

也不等齐声回答，见她软和了点，拽着她三步并两步，走到了最后面一个人的办公桌旁。

苏叶傲娇昂首，“带着你要的车和帮手，来了！”

女人停下手头的工作，撑了个懒腰，“太棒了，我可以偷个小懒了。”

苏叶蹭过去，从桌下面塞了几颗糖过去，“干这么久头晕，补补。”

朱妍剥着糖，嘴角挂笑，“你这肯定是有求于我，说吧？”

苏叶一手按在桌上，侧坐在办公桌旁，压低声音：“这是在干什么？今天怎么这么忙啊，你甚至要我骑车来帮你干活。”另一只手在背后偷偷召唤齐声过去。

好在小怂包不算笨，挪着挪着，就挪到了苏叶身后。

朱妍已然看到这些，她塞了一颗糖进嘴，了然笑着，抬手戳戳苏叶的额头，“小聪明！”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让你们提前知道一下也没啥。安市的交通位置好，市场规模也大，所以现在打算整治一下目前的市场，规范交易，为未来进一步发展做准备。”

苏叶震惊，“所以你们今天？”

“不是今天，是这两天都在整理既往档案，马上就要下市场开始强制检查了，特别是小摊小贩，不能随便一个十字路口一站就是生意场了，太影响管控了。具体的方案就先不跟你说了，我们自己也还没商量出来呢。”

苏叶：……

微微低垂的脑袋藏起了满是震惊的眼睛，因着心底反复循环的一句，“居然真的被她说对了……”，而微微颤抖的身体，让她本就内敛的情绪看起来更阴沉。

居然，真的像越欢所说，开始整顿安市的市场了。

她下意识咬唇，眼前蓦然一黑又一明，是女人探过来的脸上挂着的笑。许是看她情绪不对，女人揉着她的前额，打趣道：“你怕啥？你营业执照不是办好了吗？”

“就查这个吗？”

朱妍：“肯定不啊，但这个是很重要的。你帮我把这一箱子废纸抱走吧，卖了也行，扔了也行，反正也不算重要。我继续整理了，听说下半年还要从省会来几个同事，我得收拾得更空点。”

苏叶犹豫片刻，问：“姐，你这两天有空给再办个执照吗？店铺，就挂三间店铺的剩下一间，可以吗？”

第29章 从来都不只是姐姐。

越欢，越欢。

苏叶拖拽着自己的两条胳膊两条腿走出工商局的时候，念起这个名字，还有些脊背生风，阵阵发凉。

过往这段时间她只当越欢是个神秘的客人，这个客人懂得多些，但心思很沉，除了刚见面那会儿，只有偶尔说漏嘴的时候才会透露些有趣的事情。那些事儿她也权当听一听就算了的乐子放了过去，从未真正放在心上，更没有觉得那是多么严肃靠谱的玩意儿。

可她随口讲的未来，居然真的应验了。

少女回过头，又一次望向人来人往的忙碌大厅。

要整治安市的市场，是真的。

这次整治会很严肃，会直接限制外摊生意，也是真的。

如果想应对整治，需要定下来，需要营业执照，这也是真的。

她当然早就开始办营业执照了，可那也只是开始，如果没有越欢那天晚上的警告，她根本不会记得这个东西还差几个材料没交，估计到现在还没补交，下辈子也拿不到她的执照。

整顿必然带来更严格的审查，她今天得再办一张，加急，才能规避很多未来的麻烦。

或者，回去问问越欢，一样可以规避麻烦。

这就是她害怕的东西。

她不怕自己应对不了困难，但她害怕自己应对不了自己的贪婪。

苏叶跌坐在三轮车的边架上，无知无觉地抬手擦了擦额角，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这是初夏的热，也是她心底的冷。

齐声抱着箱子扔在车上，拍了拍手心，走过来，看她这副模样，抬手试了试她头顶的温度，“怎么了苏叶姐，中暑了吗？感觉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

像惊雷，瞬间唤回人的意识。

苏叶缓了会儿，摇头，“没什么。”

齐声哦了一声。

这还叫没什么吗？额角的汗都浸透了头发，乌黑的头发沾在两鬓，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整个人都相当的不对劲。

但她没有干涉的权力，也没有提问的资格，手指勾在衣角缠绕好几圈后又只能缓慢松开。

好吧。

没事，就，没事吧。

她连叹气的资格，似乎都是没有的，不然就会被发觉她一直在盯着她看。只用两只眼和学到的本领，就从一个平日里极敏锐的人脸上，获取了相当多的信息。

可惜，都不能说，也不能问。

齐声退开几步，轻问：“下午还做生意吗？还是，咱们都休息一下吧。”

苏叶思忖片刻，道：“休息一下吧，下午也确实干活了。回头废纸的钱，我给你分点。”

“不用啦！”少女摆手，“我又没干什么，不要给我分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

勉强的笑容维持到了齐声蹬着车消失在天际线边，苏叶终于是放松下来，甩了甩两条胳膊，握住车把。

回家再说。

如果有个也许没有任何坏处的聚宝盆放在你面前，你可以从中谋求无数的商机和财富，目前来看没有什么代价。你，会动心吗？

苏叶托着下巴，期待地看着正在榷豆角（1）的人，期待她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林万佳将桌子上累成小山的豆角筋（2）扫进垃圾桶里，拿了一根新的在手里掰着，眼睛里……确实一副在思考的模样。

只是在瞟到桌面上还剩半袋子的豆角，以及某个坐在旁边闲着的人，眸光就转开了。她哼笑一声，“你先干活，不然晚上就饿肚子。”

“哎呀万佳姐，你先告诉你你怎么想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