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外的我们 第139章

林万佳艰难地忍着笑，道：“她，倒也没说错。按辈分你其实也该叫她姨姨。这事儿比较复杂。”

林有乐眨巴眨巴眼，“那变成今晚的睡前故事怎么样？”

林万佳看她，“你还要挤你明芳姨几天？”

“我已经找人去帮妈咪搬家了，今晚都去我那里，我的床可大了，有两米五宽，够了。”

她倒是顺杆爬的很快，已经能很熟练地喊妈妈和妈咪，更让林万佳后悔自己过去这么多年的刻意冷落和保持距离。如果她刚回来的时候就联系到小家伙，是不是可以早点听这一声声甜得发腻的妈妈。

她，好像确实错了，也好像确实没办法拒绝她的乖女儿。

林万佳揉揉她的脑袋，“好，都听你的，我去哪里都可以。等过两天还得回民宿，到时候你和你妈咪住在一起，可以吗？”

“可以哦，非常可以。妈妈，其实我有一个想法，但我怕你和小姨打我，苏姨也不让我做，所以我想和你聊聊。”

苏叶不让她做的事情，而且需要征求家里长辈的意见？

林万佳心里大概有数，起步慢走，决定和她边走边说，慢慢商量。

至于某个到晚上才知道，还要被迫和孩子一起睡好几天的人，对此事的评价是：苏叶能不能给孩子减轻点工作压力顺便安排一下相亲，找点同样能干且有钱的美女姐姐给林有乐。她觉得这孩子很需要谈一场恋爱，非常需要。

至于恋爱到底谈了没有，那都是未来的事情了，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说回今晨唯一一场需要苏叶参加的会议，临近开始，郝锶薇就频频往总办探头，但从始至终只能看到得到权限和许可后正在研究公司总体情况的越程琦，一直没看到苏叶。

她布置好会场后又过来看，还是没人，反倒被越程琦喊住。

“薇姐，你调试一下设备，一会儿董事会，苏总还是线上参与。”

郝锶薇蹙眉，“董事会的话，线上是不是有点……”

“没事的。”越程琦一目十行地浏览着屏幕上的信息，“苏总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每月例行的董事会她肯定没办法赶上，具体的事情一会儿我来处理。”

郝锶薇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今天早上突然收到了任命通知已经很让她吃惊了，但是，私人助理可以代理到这种程度吗？她突然有点忧虑。

“怎么了？”越程琦瞥她一眼。

“我不会丢工作吧？”女人忧心忡忡，忍不住拿手里的文件壳子敲自己的手掌。

“不会的，我只负责苏总的日常起居，今天这是个意外。下个月的董事会她会线下出席的，但在那之前的内部会议，都是线上。”越程琦说着，顿了一顿，补充：“苏总同意由我代参加部分会议，别怕，你实在害怕可以现在问她。”

苏叶不在，主持董事会的职责自然而然落在了林有乐身上，毕竟她直接继承了林万佳的股权，是苏叶之外占股最多的存在。至于是不是所有人都服她……

越程琦举着正在视频通话的手机，将视频画面对准在场所有人，拽拽地从门口走进来，找到预留的下首第一位坐下。

苏叶在线上参与会议的投影本就已经被打到正前方，这会儿的手机更像是她来看在场所有人的工具，刚要对越程琦发作的某个股东，同视频中的人对视一眼，瞬间偃旗息鼓，乖乖坐好。

苏叶：“我的身体康复还需要时间，这场会议由Yolo主持，并进行相应的汇报和决断。Yolo，请开始。”

越程琦抱着胳膊，沉静地观察在场所有人。有林升卉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苏叶的集权做得相当不错，在场有话语权的人并不多，想当刺头儿的肯定有，但数量很少。

讨论接下来某个业务的宣传批款时，林有乐第三次被一个刺头儿董事打断并被迫听他的滔滔不绝。女孩的面色不大好，苏叶同样冷了脸。

并不是董事会中不许说实话，而是这人所言算是屁话，都已经2023年了，他至为推崇的宣传方式居然还是去投递卫视频道的广告，还大言不惭地说——

“那个芒果台最近节目收视率不是都不错？也是一个面向全国的大平台，我们去投放一下就好了嘛！那些网络，稍微投点就行。短视频有流量优势不假，但短视频没有记忆点啊！”

真是荒谬。

林有乐刚要反驳，那人立马开始耍不要脸的招式，哎呦哎呦地捂着心口，“外国回来的孩子了不得啊，我们这群老年人已经跟不上你们两个年轻人的步伐了，不想听就别听了，没事的能接受，哎呦……”

林有乐沉了脸色，不等她开口，坐在下首第一位的越程琦掏出来另一个手机，放在手里颠了颠，“郑董没带药是吗？问题不大，我来给您叫个救护车，您就不用在这儿经受折磨了。”

“一个私人助理，能坐在这儿参与会议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怎么，还想参与决断吗？”郑董拉了拉自己的领结，轻哼一声，正大光明地嘲讽着。

权力的交接过程里总会出现这样的人，当年林升卉集权做得不好，她的女儿连公司大楼都进不去。如今苏叶牢牢把控着局面，于是这群瘪三只能靠嘴来打压明显要接过权力的人。

越程琦轻轻笑笑，向后一靠，胳膊搭在椅背上，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私人助理自然是没权力参与决断，但，我是越欢。”

她平淡地抛出了万丈惊雷，在场所有人都愣了。

在她们这个层级的人，自然是知道很多公司的秘辛，包括最初的创始人中，有一个叫越欢的女人，在千禧年后就消失不见。即便如此，苏叶还是将之放在至为重要的位置上，几乎与苏叶自己齐平。

她们都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可今天这个明显年轻的人在这儿平地一声雷，几乎炸得所有人都懵了，包括苏叶。

苏叶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这么直接地解开自己的身份，还没来得及给她的身份做背书。

不过越程琦没打算留时间给这群人反应，她径直起身，绕到白板旁边，拿起笔，哗哗写下几个大字——

时代潮流。

“我多年没有参与过公司决断，所以不直接评判Yolo提出的方案，但我想，我现在应该进行一个临时的培训，主题就是这四个字。”她说着，敲敲白板，丝毫不胆怯，双眸紧紧盯着方才和林有乐故意唱反调的人，道：“特别是你，郑董。”

在初创阶段的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不止苏叶一个，越程琦只是不喜欢展露自己的凶恶一面，但并不代表她没有。此时此刻，为了给林有乐铺路，她也愿意撕掉自己的身份，露出一点点不友善的表现，紧紧盯着那个人。

一番「培训」下来，个别心底有异常的人，几乎是出了一脑门的汗。从这时开始，再也没有人敢直接跳出来反驳林有乐。但想要彻底掌握权力，没个三年五载是做不到的，不过能让这群老东西面子上不干涉林有乐的决断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样就够了。

至于背后怎么骂她们，那就和她们没关系了。

培训结束，越程琦反手撑靠在白板上。苏叶适时接下话头，她如今自带的上位者威压，甚至都不需要依靠无聊的怒火来打压旁人，只消得美目轻撇，冷光自落，宽大的会议室里顿时陷入一片冷寂。

实际上她们讨论的本就只涉及款项问题，甚至都算不得款项问题，这群人的手伸这么长，甚至想管具体的宣传事项，就是欠苏叶的一顿收拾了。

苏叶一挑唇，就有人要遭殃。

相比之下，越程琦方才带来的消息的震撼感和压迫感都没有那么强烈，直到会议结束，都没人再敢对林有乐的发言有什么异议。这就是集权带来的好处，也是集权的雷点所在。

无所谓，现在并不需要担心雷点会爆炸，她们只需要享受一下自己的生活。

会议结束，越程琦「友好」地和每个人说再见，等把人都送走，她如有感应地抬头，屏幕的另一端，苏叶的视线正落在她的身上。

她咧嘴一笑，轻轻比了个赞。

苏叶正经地点头，但忍不住，偷偷在视频的角落里，给她比了个赞。

第一次配合作战就大胜利，属于她们自己的默契并没有被时间长河彻底消去，只需要一点点的互相暗示，她们就又是那对儿最厉害的一唱一和的好搭档。

林有乐慢慢收拾自己的位置，等这边视频断了，她才有些失魂落魄地走过来，看着越程琦，欲言又止。

越程琦低头熟稔地操作电脑系统，头也不抬，道：“有乐，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喊我Yolo姐了？”林有乐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被冲击得发懵，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出口之后就更懵了。

那么多的问题，她怎么挑了个最无关紧要的。

越程琦看她，思索片刻，道：“我刚刚没有撒谎，也不是随意扯的身份，我真的是越欢。”

她选择在今天戳破这层薄膜，一方面是想借此机会为林有乐站台，为这份权力的转移过程保驾护航，同时表明她自己的态度，即虽然看起来她和苏叶走得更近，但她无条件支持苏叶的一切决定，并且愿意配合她，进行权力的转移。

另一方面也是想进一步为苏叶安安心，让苏叶知道，越欢是她，越程琦也是她，她并不会抛弃任何一个身份，自然而然，也不会抛弃她坚定选择的人。

她这辈子，真的非苏叶不选了。

所以，眼下林有乐这样问她，她只好再一次重申自己的身份，试图安抚一下这个这两天世界观一直被不停地重塑的可怜孩子。

“可是，之前你从来没提过，而且你跟苏姨之前也很疏离，你们……”林有乐眉头更锁，似乎想找到一切发生改变的时间。

她又不是没见过以前的越程琦，还在邺城的时候，她们还偶尔一起出去吃饭，那时候的越程琦就是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虽然理论知识很扎实，学习能力也很强，但本质上还是个没什么实际经验的大头兵，今天怎么就变成了仿若有好几年一线拼杀经验的管理者。

感觉就像是，她真的从一个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且还是变成了集团的另一个创始人……要知道那个人比苏叶还要大三岁，但越程琦比她还要小两岁！

她越想，脑袋越疼，乱七八糟的信息挤在一起，像是要把她的脑袋撑爆。

她的朋友，怎么变成了她的长辈，她该叫她什么，小琦，还是欢姨？

蓦然，她的脑袋被轻轻揉了几下，落下来的手掌温热又柔软，像长辈……林有乐诧异看她，女人随性一笑，摸摸她的脑袋，“不要想了，很多问题也没必要想通，不是吗？”

“我，那我们……？”

“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呀，我是越欢，但我也是越程琦，只是我的故事有点曲折离奇，刚好你今晚不还是要和万佳姐聊吗？你也可以问问她。”越程琦微微一笑，按着她的肩膀，“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参与太多一线事务，也不想进入权力内部，我只是苏叶的私人助理，仅此而已。所以，你想怎么称呼我都可能，我们还是朋友，这并不冲突。”

林有乐抿唇，快速地权衡利弊后，慢慢*点头。

更多的信息，她回去问林万佳就好了，现在看来越程琦并不打算和她说更多，她也没必要追着问，还耽误她们自己的时间。

会议彻底结束，郝锶薇已经整理好了一早上积累的工作等在门口，看越程琦出来，立马迎过来，“线上可处理的工作已经发给苏总了，这一部分需要苏总签名，辛苦越助带去给苏总。”她迟疑片刻，“您现在和苏总住在一起？”

今天会议的事情还没有传播开，有苏叶的限制，也不会彻底传开，郝锶薇就还不清楚会议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当眼前这位是普普通通的私人助理。

她之前以为越程琦一来就会做秘书，没想到只是私人助理，这已经很出人意料了，所以纠结了半个早上之后，还是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现状，并且把更多的事项整理好，预备进入正常的工作转移流程里。

同时，“这里是公司内部一些系统的使用方式，公司的运转流程，以及各部分的汇报流程。苏总一直是亲力亲为，尽管现在慢慢转移了，工作也不会少，辛苦助理啦。”

越程琦颔首，尽数收下，并且开始学习和琢磨。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这让越程琦觉得梦幻，她竟然真的可以让苏叶安心地在家休息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她在一线接触的更多的业务和人脉，也学到了很多现在需要的营商技巧，而苏叶的身体慢慢也有了恢复的迹象，至少那张脸的气色好了很多，脸颊上多了一层浅浅的红，是血液涌动的颜色。

这真的很好，这让越程琦觉得安心，也觉得庆幸。

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在一点点地前进着，至少，已经可以在吃饭和看电视的时候，偷偷勾勾手指。

好大的年纪，反倒是有了一种上学的时候才会有的青涩感和循序渐进的感觉，对比曾经刚确定关系就亲嘴来说，简直是太慢了。

不能着急，苏叶现在也急不得。

一个月后，一个阴沉的傍晚，越程琦到家就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屋里静悄悄的，一般这种时候，肯定有点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

她赶紧抱着怀里刚买的一盆花，进屋，轻声唤：“阿叶？”

苏叶现在也不抗拒她这样喊她了，这也算是一种进步。

声音转了一圈，没有回音，她心脏咚咚跳着，赶紧放下花。

还好，主卧里，女人顶着有些衰弱的声音道：“在卧室。”

“你刚好拿个热毛巾进来吧。”

越程琦端着一盆热水进去，女人正围着被子坐在床上，神色微恹，抱着自己的一条腿，看越程琦进来，虚弱地笑笑，“你看，现在身体也这么糟糕了。”

越程琦叹了一口气，坐在床边，隔着被子轻轻握着她的腿，“腿又疼了？”

“是啊。”苏叶无奈地笑，“你看，人老了就是老了，调养了这么久也没涨几两肉，刚要变天，膝盖和腿就开始疼。”

“……胡说。”

“你放下水盆，然后出去吧，我自己捂一会儿就行。”

越程琦不语，只是攥紧她的手，拉到一边，迎着苏叶有些挣扎的目光，慢慢扯开被子。

苏叶今天没换衣服，这会儿穿的还是她的真丝长袖睡衣，滑溜溜的裤子向上一提，露出有些“狰狞”的小腿。

越程琦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