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想吃教案
越程琦无奈，这是真的要让她死也死不安生了。
但她很快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了，苏叶抱着她翻了个身，这才肯大发善心，脱掉她身上这件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休闲西装，在床上铺开，抱着她坐过去。
苏叶按着眼前人的蝴蝶骨，等到她虚软到连挺起蝴蝶骨的力气也没有的时候，胳膊绕到身前，拉着她，强迫她绷直自己的后脊。
还有些水汽的手指就在后背作画，从蝴蝶骨的下摆一路滑到尾端。
苏叶轻声：“我感觉你更白了。”
混乱的呼吸里，女人艰难回答：“也许是更虚弱了。”
“胡说！”苏叶生气了，狠狠地磋磨她，但却找不出来反驳的话语，干脆绷着脸加快速度，直到再一次送眼前人看到脑袋彻底放空的烟花，她才放松下来。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她低头，喃喃自语。
不怕是真的，可不怨太难了。
二十二岁的年纪，正是不服输的年纪，却被现实按着头一次次认输。愿意或者不愿意，现实听不到，老天听不到，命运只是推动着时间。
无情地推动着时间，不会为任何人驻足留步。
缓了一会儿，苏叶被慢慢放倒，她们面对面躺着，用最柔缓的速度和今夜告别。
片刻后，少女轻呜一声，颤抖着缩了肩膀，又被另一个人不容置喙地推开，按着她，也抱着她。
只是，没有语言来回答方才的问题。
这问题何尝不是困着越程琦呢，已经困了她三年了。
灯光昏暗，她从背后拥着苏叶，靠在肩膀上，同样重复道：“是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呢。”
呼出的气息里，属于年轻人的火气又少了几寸。
那天之后，她们就启程走向南方了，路上耽搁着，玩着，等到了她们最初定下的城市，已经到了八月中旬。
“阿欢！”少女惊喜的声音，从回忆中唤醒越程琦。
越程琦走过去，“怎么了？”
“你看这把油纸伞，是不是很好看！”
苏叶今天穿了一条淡青色的长裙，头发用发夹夹在脑袋后面，几缕碎发垂在耳边。
她本就分外灵动，此时举起油纸伞搭在肩头，活像是精灵入世，仿若下一秒只消得轻轻点着脚尖，就可以飞入无垠碧苍。
越程琦端详了一会，拿起摊子上的一条工艺品项链，一滴露珠向下坠着，挂在秀净的脖颈上，暗暗显着几分小心思。
老板在一旁说什么好看绝配的，都被她们忽略了，耳边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苏叶掬了一捧浅笑，轻声问：“好看吗？”
“好看呀。”越程琦笑，“我来买吧。”虽然花的也是苏叶的钱。
她不知道能还能存在多久，又怕自己消失的时候，会一不小心带走一些什么，四月那会儿就注销了卡和存折，之后的消费就全靠苏叶了。
不然，要是钱一不小心被带走了，那也太凄惨了，苏叶怕不是哭着哭着，还要骂她两句。
买完伞，天上的神仙恰到好处地布了雨水，细密的雨滴不会直接把人浇透，但总归是有点烦人。
她们躲在一把宽大的油纸伞下，继续漫无目的地逛街。
苏叶好奇地说：“她们好像完全不在意这点雨诶，搁咱家那边，估计大家都收摊回家了。”
越程琦不置可否。
很快，她们发现人群似乎都开始向着一个方向移动。
越程琦抱歉地抓着一个人问询，那人说：“因为那边今晚有大潮啊！现在去，还能抢到一个好位置。”
说完，匆匆忙忙地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
苏叶：“你想看吗？”
“有一点点。”
“那我们慢慢过去好不好，占不到好位置，但是可以吃点东西。”
越程琦弯了弯眼睛：“非常愿意。”
她们找了一家路边的小饭店，苏叶很不信邪地说：“我一定要尝尝这边的西湖醋鱼！”
因为酒店前台的小姐姐在推荐菜的时候，很不推荐这道菜。
但很遗憾，这家饭店太小了，菜单上没有那个菜，她们只能点了些很普通的菜。
吃完饭，拐了一个巷子，又看到一家卖糕点的，苏叶买了一盒绿豆糕一盒桂花糕，把伞塞进身边人的手中，一边走一边吃。
越程琦不满：“给我留点。”
苏叶眼睛一弯，促狭地笑着：“那你自己去买啊！”
这是在报复她消卡还钱的时候都不跟她商量。
越程琦气闷，哼了一声。
她们站在人群的最后，踮起脚尖看前面的风景，大浪扑来，她们只能看到浪尖，但聆听欢呼时听得真切，甚至她们旁边矮矮的小家伙也要钻大人的缝隙里看浪，而后发出惊呼。
越程琦弯腰，“小朋友，你妈妈呢？”
“妈妈在抱着妹妹看浪啊。”小家伙看得认真，无暇分心，都不看她。
她的肩膀被轻轻碰了碰，抬头，迎上一个女人有些抱歉的神色，女人的脖子上坐着一个更小的姑娘。
她确实没办法分出手来抱这个小朋友了。
越程琦小声说：“我可以帮你。”
女人十分感激：“多谢！！”
“她们爸爸这会儿在给她们布置惊喜，我只能一个人带两个，冷落了一个，很难受。”
越程琦柔柔一笑，不置可否。
她蹲下来和小朋友商量，让她骑到她脖子上，可以看大浪。
“妈妈同意了，要不要骑在阿姨的脖子上？”
小女孩兴奋点头。
越程琦抱着她，拽了一下——没拽动。
她蹙眉，迎着小姑娘疑惑的目光，又想弯腰试着抱她起来，但日渐衰减的四肢在告诉她，别想了，今天这个好事儿你做不了的。
小家伙眼睛里已经流露出了几分对自己的怀疑。
是不是她太胖了，阿姨都抱不动她，妈妈也抱妹妹不抱她。
苏叶及时来救场，小心翼翼地和这个小姑娘商量，“这个阿姨今天在生理期，有点虚弱，我来抱你好不好？”
她举着小女孩，高高地举过头顶，稳稳当当地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浪潮还没荡起来，但小女孩已经发出了很满足很满足的笑声，还有两句小小声的谢谢。
谢谢高个子阿姨，谢谢矮个子阿姨。
矮个子阿姨表示：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她矮，虽然和越欢比起来，她确实稍微低了半个头。
小姑娘在头顶拍手，苏越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等到了晚上，回到酒店，苏叶才开始追问胳膊的事情——
“是胳膊开始衰减了，还是怎么了？”
“我觉得，是我的体力在流失。”越程琦蹙眉，微叹一口气，“我好像，不太能长久了。”
苏叶瞪她，“胡说！只不过是力气衰退了而已，你知不知道你消失的时候是什么场景？”
“你知道啊？”
苏叶点头。
越程琦诧异，“你怎么可能知道？？”
“你刚来发烧那次。”苏叶有点心虚，“那天早上，你的胳膊消失了一瞬。”
“……吓到你了吧？”
没有意想之中的责问，反倒是很柔和地关心。
也是，这种事情没必要责问，她的阿欢也不会就这种无聊的小事儿和她吵架，她们的时间太宝贵，拿来爱彼此都不够，舍不得拿来吵架。
苏叶愣了一下，复又笑了，笑得越程琦心里毛毛的。
这家伙在想什么，不会要在今天报复回来吧？
苏叶却突然扑进她怀里，小声说：“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做，阿欢，以后的你，也不准偷偷去看升旗。”
“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升旗。”
越程琦无奈又感动，揉揉她的脑袋，“好，我们一起去看升旗。”
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在邺城五年，还真的没有看过升旗。每次同学们约着去看，她总是下意识回绝，她还……挺不想早起的。
只是苏叶要的承诺太重，她真不一定能做到。
*
结束旅行，回到安市已经过了国庆节了。
整个十月，越程琦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她们又试着去看了一次医生，可不论是中医还是西医，都没办法检查出来问题所在。
老中医撑着下巴，犹疑地说：“硬要讲，倒像是，在退化。”
不是弱化，而是五脏六腑各条经脉都在退化，就像是在变成小孩儿，小孩儿的内腑是没办法撑起来大人的日常需要的，那么这个成年人就会越来越脆弱，就像越程琦现在这样。
“我倒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病症，小姑娘，你介意我喊来徒生们看看吗？”
越程琦苍白着脸，拒绝了她的提议。
“不是我没有奉献精神，而是我这个病例没有价值。”
“这么说来，你知道你的病是什么问题了？”
越程琦垂眸，应下了这个疑问。
是的，她知道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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