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步澹
萧夷光听完,才放下心来,将脸埋进阿母的肩窝,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阿母没事就好,女儿足足担心了五年。”
魏夫人将女儿的肩膀搂进怀里,指尖慢慢捋着她丝滑柔顺的长发,叹息道:“我何尝不想给你们带个口信?只是拓跋楚华的心思你也知道,她命人看紧了我,不许外人进我的帐篷。”
或许这就是天意,拓跋楚华步步为营,先后带母女二人逃出长安,又眼睁睁的看着她们逃出了自己的掌控。手里就像攥了把沙子,力气越大,沙子却流失的越快。
萧夷光沉默片刻,突然想到生羡婢时,自己做的那个梦,在梦里,阿母置身于一望无际的草原中,那时阿母是不是就在通过梦境告诉自己她的下落?
思索良久,听到外面鸡叫,萧夷光起身吹灭了蜡烛,她将草原、羌人、鲜卑全都抛到了脑后,在阿母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心的睡着了。
次日,左仆射并萧琼萧恪接到入宫的圣旨,心里还在纳闷,没想到到了明光殿,她们竟见着了挂念许久的魏夫人。
元祯为了给萧氏惊喜,将魏夫人的事瞒得很好。
萧琼萧恪揉了揉眼睛,仔细盯着自己的阿母,似乎不敢置信这是真的,当确认这不是在做梦时,她们不约而同握上魏夫人的手,眼泪夺眶而出。
时隔五年,一家人终于重新团聚在一起,还多了太平婢、羡婢两个小家伙,左仆射高兴得连连向元祯谢恩。
元祯笑道:“这亦是朕之幸事。”
说罢,她左手抱着羡婢,右手牵起明月婢的手,两人的眸光刚对上,就都笑了起来。
趁着众人在叙旧抹泪,元祯悄悄对她说:“朕这差事做的还不错吧?”
萧夷光勾起唇,似乎真的很满意,于是毫不吝惜的降下赏赐:“陛下,那只香囊还在吗?”
第117章
咸康六年夏。
屡经战乱和羌人祸害的长安城,终于恢复了几丝勃勃的生机。
烧焦的枯树又长出了新芽,整洁干净的街边是一排排成荫绿树,树下的游人如织。陛下励精图治,百姓家家都有了余粮,脸上的笑意渐渐增多,有事没事都爱进城逛逛。
且今番又与往日不同,街中闲逛、做工的人除了乾元,还有多了不少坤泽和中庸。他们都不带幕篱,只服下了由孟医佐研制出来的强力止息丹,只要没怀孕挺着肚子,走到街上,谁也看不出他们是坤泽。
近来在皇后的劝说下,陛下销毁了《坤则》、《坤诫》,又逐步在某些衙门设立坤官,解开了坤泽和中庸身上的枷锁,让这帮可怜人终于有了拨云见月的时候。
坤泽中庸们感激涕零,无不在家中设了帝后的画像,日日焚香供养。
长安城东南角,尘封已久的翠微台迎来了旧的主人,台外的岗哨和巡逻的士卒足足比往日多了五倍,角门处还有不少仆役进出购买食材。
不明真相的百姓远远的站在一边,抻着脖子看光景,心里想着陛下把这里赏给了哪位贵人?
台前停了辆平平无奇的马车,翠微台的正门大开,前后走出一对女郎。她们穿着一身藕荷色素裙,发髻别着素净的玉簪,似乎与“贵”字毫不相干。
瞧热闹的百姓看了有些失望,但当他们的目光向上移,看到女郎们风流蕴籍的美好仪态,倾国倾城的容貌时,眼睛都看直了。
尤其是站在后面的女郎,眉眼娇媚不说,看上去好像什么胭脂水粉都没有擦,皮肤却白腻到像一大块酥乳,盈盈微步也如春风里的杨柳,婀娜多姿,直教百姓们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口水顺着嘴角飞流直下。
元祯一手抱着羡婢,一手将小竹篓放到马车上——里面装着的全是女儿的东西,围涎、乳糕、布老虎,还有本古诗全集。
萧夷光等婢子放好马凳,从从容容的登上马车,然后才接过注意力全放在九连环上的羡婢。
羡婢已经两岁了,虽然窝在阿母怀里,还是个小不点,但比较起同龄的小娘子小郎君,她已经认识了两千多字,会背一百多首古诗,至于张十一郎教的算术,更是一点就通。
以至于魏夫人每每听到羡婢用稚嫩的嗓音一字不差的背完古诗,都会高兴的抱起她:“羡婢好聪明,同你阿母小时候一模一样。”
女儿这么聪慧,元祯也不能拖后腿,她同萧夷光商议要为请个名师大儒来开蒙。
经过羌人的祸害,满腹经纶的大儒不是丧命就是躲到了深山里,建邺城内也有几位夫子,但元祯请来考察过,总觉得不合适。
楚王寄信过来,说长安附近的终南山上,有一名姓孟的夫子学富才高,只是脾气比较臭,若要拜师,不但要看学生的资质,还必须学生亲自去请。
左仆射也听说过此人的声名,她建议元祯带着稚婢亲自去一趟:“就算孟夫子不愿下山,宗庙已经修好,陛下也该长安祭拜列祖列宗了。”
过去两年里,元祯先灭了鲜卑,砍下了不可一世的鲜卑大汗拓跋楚华的脑袋,又将朝廷取士的方式由举孝廉改为考察四书五经,让无数寒士得以进入朝廷,这就大大削弱了世家的影响力。
世家自然不服,偏生兵权在元祯手里,她手段强硬,明里暗里都敲打过世家。
谁要想当出头鸟,全族都要发配交州!
想想高氏,再想想谢氏,蠢蠢欲动的世家明白元祯不好拿捏,就熄了所有心思。
所以,元祯将朝政托付给了阿舅和萧丞相,要事则用驿站八百里加急送来,安排好了一切,就带着妻女来到了长安。
长安的风物与建邺迥异,元祯在进城的第一日,就看到不少妻妻带着自己的小宝宝逛街,所以她也暗暗下了决心,在见孟夫子前,一定要带着明月婢和羡婢好好在城内玩几日。
元祯吩咐赶车的杜三娘:“去聚鲜阁。”
“喏。”
杜三娘应了声,打开牛皮堪图看了眼,就抖动缰绳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元祯挑看车帘,欣赏了一回街头明媚的春光,而后回头对明月婢道:
“听说长安城内的聚鲜阁烧尾宴做得一绝,烹调里所用的蔬果,也都是挑的当季拔尖的那一拨。”
萧夷光挑挑眉,她在长安城内住了十七年,自然知道聚鲜阁里厨子的手艺有多精湛:“陛下彻夜拉着楚王不放,就是为了打听长安城内的吃食?”
“是啊。”
“陛下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
元祯耸耸肩,她倒是想,可明月婢一听说明日就要见孟夫子,心里紧跟着焦虑起来,生怕羡婢过不了他的关,就连夜督促着小小的女儿又背了十首古诗,连搭理她的功夫都没有。
实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否则就会被明月婢扣上顶不关心女儿学习的帽子,元祯摸了摸羡婢略显沧桑的小脸,含糊道:
“问谁都是一样的,我已经提前派人去点好菜了,你们母女两人就等着吃吧。”
萧夷光便不再多问,而是面带微笑,陷入回忆:“臣妾当年在翠微台住时,就常命婢子去聚鲜阁买一种叫‘巨胜奴’的糕点吃,陛下可能不知道,巨胜奴就是用蜂蜜、酥油和面制作的油炸点心。”
这种手艺都属于独门绝技,从来不外传,所以元祯虽贵为天子,都不曾尝过巨胜奴是什么滋味。
她听得津津有味,就抱起女儿:“听起来甜滋滋的,羡婢也喜欢吃。”
萧夷光冷酷的否决:“她不能吃。”
元祯不解:“为什么?”
“今天早上,羡婢刚喝了一杯蜜水,就说不想吃早食了,若再吃上一块巨胜奴,这一整天就不用指望她能好好吃饭。”
说着,萧夷光冷飕飕的剜了元祯一眼,羡婢爱吃甜食的毛病,不用多说,就是随了她,母女两个人每天都要吃下许多蜜油果子,连牙都不顾了。
元祯举起双手,自觉鸣金收兵。
等到了聚鲜阁门口,元祯先跳下车,又把羡婢抱下来,然后看着杜三娘找马凳放到车辕边。
突然,怀里的女儿不安分的扭动起来。
元祯连忙问:“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羡婢的注意力从九连环上挪开,用手指着路边的一群脏孩子:“红果子。”
元祯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发现隔着一条街的柳树下,有群小孩在玩泥巴,其中站着的小娘子手上,就握着串红色的果子,果子外还裹着层亮晶晶的糖稀。
她也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就吩咐杜三娘:“去买一串回来。”
萧夷光下车后,蹙了蹙眉头:“这是糖葫芦,不能买。”
元祯和羡婢齐刷刷看向她,动作一致,眸中都升起了疑惑。
“糖葫芦都是清晨就做好了,现在天气那么热,吃了会坏肚子的,乖,坏肚子就不能去见孟夫子了。”
萧夷光主动接过女儿,却不料向来乖巧的羡婢闹起小脾气,在她怀里像只毛毛虫似的扭来扭去,瘪起小嘴:“阿母,羡婢要吃糖葫芦。”
“聚鲜阁里有很多好吃的点心,都是甜甜的,到时候让羡婢吃个够。”萧夷光耐心的哄着。
火红的果子,晶莹的糖稀,小孩啃得有滋有味,口水都流到了脖子里。
羡婢看得很是眼红,她扔下九连环,难得的不听阿母的话:“不嘛,就要吃糖葫芦。”
元祯的心都快化了,她觉得明月婢为了请夫子的事,对羡婢过于严苛了,趁着萧夷光强硬的将女儿抱进聚鲜阁,她叫过杜三娘吩咐一番。
这顿午食有光明虾炙,有巨胜奴,有单笼金乳酥,无论摆在盘子里有多鲜美,羡婢一嚼起来,就感觉像在吃蜡烛。
阿母还在为她布菜,她却心不在焉的看向窗外,那几个小孩吃完了糖葫芦,手上只剩了一根竹签子。
“羡婢,你瞧,这是什么?”
元祯走进她们定的雅间,从身后变出一根糖葫芦,比小孩手中的更大更红。
她塞到羡婢手里,又及时对明月婢解释:“这糖葫芦可不是从街上买的,而是加了银子,让聚鲜阁的后厨做出来的,干净的很。”
萧夷光听了才罢休,轻轻哼了声,剥了块虾肉放在羡婢的碗里:“只许吃两颗。”
羡婢迫不及待的咬了口糖葫芦,眼睛立马瞪得溜圆,酸酸甜甜,这也太好吃了吧!
用完午食,在去终南山的路上,羡婢也丝毫不紧张,嘴边还沾了一圈糖稀,慢慢啃着糖葫芦,谁说都不肯放手。
萧夷光见了有些头疼,又有些好笑:“难道你当着夫子的面,也要吃糖葫芦?”
元祯不以为意:“孟夫子才高八斗,想必不会跟一两岁女童计较,你且把心放到肚子里。”
到了终南山,孟夫子果然要与羡婢单独聊聊,好观察其品性。
萧夷光只来得及将羡婢嘴边的糖稀擦干净,还没等叮嘱几句,羡婢就挺起胸膛跑了进去,只留给阿母一个自信满满的背影。
不到一盏茶时候,孟夫子笑容满面的将她送了出来,拜倒在地上:“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小皇女聪颖过人,大周后继有望。”
元祯听了十分高兴,亲自扶起他:“还要夫子多费心。”
在陛下面前,纵然孟夫子一身傲骨,也不敢托大,连道:“一定,一定。”
下山的路上,羡婢仗着方才孟夫子夸了她许久,扯上萧夷光的前襟:“阿母,还要糖葫芦!”
“明日再买,今天卖糖葫芦的商贾已经回家睡觉了。”
羡婢得寸进尺:“呜呜呜。”
萧夷光边哄女儿,边掐了把元祯:看你干得好事!
元祯插诨打科,拒不认罪:“吃,又不是吃不起。羡婢那么乖,还成功找到了夫子,就再吃一串,权做庆祝。”
羡婢:好耶!
萧夷光暗暗磨了磨牙,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当晚,就在元祯卖力耕耘,渐入佳境时,她一膝盖就将人顶下了床:“为了庆祝羡婢求师成功,陛下您今日去隔壁抱着她睡吧。”
说完这句话,萧夷光就紧紧的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只留出个后脑勺给元祯。
身体的空虚的元祯:……
她认命般披上外衫推开门离开。
上一篇:穿书成长公主的驸马赘A
下一篇:离婚后,豪门O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