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步澹
小孩子喜欢啃来啃去,到时涎水透过粗布融到荞麦里面,浸满毒药后,再被羡婢啃去,这不就中毒了!
当她将怀疑说出来时,果不其然遭到萧夷光的戏谑:“陛下不要疑神疑鬼,两国正是交好的时候,拓跋郡主怎么会做出这等事?你放心,她送进来前,孟医佐先仔细嗅过,就是寻常的荞麦粒,没有半点旁的味道。”
元祯不服气:“孟医佐又不是什么毒都知道,像我身上中的奇毒,从北面渤海传过的,她不也没认出来吗?”
萧夷光托着羡婢柔软的身子,在殿中慢慢踱步,听着女儿欢快的笑声,她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一只布老虎罢了,陛下既然不放心,那就教人收起来吧。”
“不过,稚婢和羡婢是一刻都离不开它,倘若羡婢哭了,想要布老虎,陛下可要自己哄好她。”
元祯作罢,比起毒枕头,还是她这个手生的阿娘危害更直接些。
前些日子,她拿出糖油果子去逗弄羡婢,差点让没长牙的稚婢给吞下去,元祯哄了好一阵才把残渣给取出来,好歹是没酿成大祸。
这件事元祯没敢告诉明月婢,也教傅姆们关紧了嘴巴,生怕让她知道了生气,然后剥夺自己抱羡婢的权利。
“都入秋了怎么还这么热?”
虽然树上的蝉鸣一日弱似一日,殿内却仍像一只大蒸笼般,热得人心里烦闷,一步也离不开冰块。
就连冰肌玉骨的萧夷光,抱着羡婢这个小暖炉,鬓角也不免蒙上层香汗。
元祯见了,连忙抱过孩子,催她去冰鉴边取串蒲桃吃:“听番国商贾说,青州那边山地多,种出的蒲桃甜。你不是最爱吃蒲桃?朕教他们明年带几株好蒲桃苗来,等攻下青州后,好好种几百亩。”
揭开冰鉴,果然看到冰着的蒲桃、山桃等果子,萧夷光摘下一颗又大又圆的蒲桃,细心剥开它深紫的果皮,不着急品尝,而是先塞到了元祯的嘴里。
夏末吃一口,直教人甜到心里。
两人正说些闲话,似是感受到母亲间的温馨,连羡婢都乖乖的不吭声,瞪大熟透了的蒲桃似的漂亮眼睛,谁在说话,瞳孔就转向谁。
“咳咳咳!陛下救命!”
孟医佐跌跌撞撞的推开椒房殿的门,她一路飞奔进来,急促的呼吸像烧开的热水,胸前的圆领衫也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如同淋了一场雨。
这慌不择路的模样,像是有猛虎在身后追赶。
“出什么事了?”
元祯护女心切,先一把将羡婢塞给萧夷光,嘱咐道:“一定是刺客闯入了宫禁,先教傅姆哄着羡婢睡觉,你们不要出来。”
萧夷光垂眸,恰好看见孟医佐侧颈上青紫的吻痕,像是刚留下来的,她咬唇道:“陛下,不要着急,先问问孟医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余惊未定之时,只听孟医佐一声哭嚎,抱住了萧夷光的腿:“皇后娘娘,陛下,你们要为臣做主呀!”
连苟柔都被这声嚎叫唬了一跳,连忙抱走羡婢和稚婢,免得孟医佐吓到孩子,而商音则去扶她:“孟医佐,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说,您先放开娘娘。”
“我如何能不激动!”孟医佐的眼眸彻底失去往日的光彩,放开萧夷光,转而用双手捂住脸:“丹阳殿下她,她。”
元祯的心揪起来:“陀罗尼怎么了?”
孟医佐咬牙切齿,带着哭腔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就是个无情无义,见异思迁的混蛋!”
“放肆!”
元祯的脸色陡然一变,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温顺和气的孟医佐,竟会对陀罗尼有如此大的恶意。
“前些日子,陀罗尼在桥上还救过你的命,你就是这样报答救命恩人的?”
孟医佐张了张口,羞耻和悲愤就一块涌了上来,她将头深深的埋在手掌里,哀哀啜泣着,并不回话。
元祯不知两人的孽缘,气得说不出话。
萧夷光却猜出了一二,想必是丹阳的风流性子彻底惹恼了孟医佐,她畏于丹阳的身份,不敢反抗,才会选择冒死跑来椒房殿申冤。
她为孟医佐递上一块手帕,又命商音给她搬了只胡床坐着:“诋毁公主是大罪,你不要着急,跟陛下解释清楚就好了。”
在皇后春风化雨的安抚下,孟医佐抹了把鼻涕和眼泪,断断续续的谴责丹阳的不是:“殿下她昨日去了西山寺院,又去寻善妙尼姑了,还给人家送了好些珠钗首饰。”
“等一等。”
元祯耐下心思听,却越听越糊涂:“善妙尼姑跟丹阳是什么关系?再者说,她一个出家人,没有头发,又怎么能带珠钗?”
孟医佐猩红着眸子,攥紧垂在身侧的手:“殿下和善妙从前本就有过一段情缘,臣以为她们断干净了,没想到殿下昨日又去了西山寺,还跟善妙拉拉扯扯,她们肯定还藕断丝连着!”
“什么?!”
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结在了脑袋里,元祯头顶一阵眩晕,她向后退了几步,若不是明月婢及时扶了把,她差点就踩上那只布老虎,在眩晕中摔一跤。
“你是说,丹阳殿下同西山寺院的尼姑有往来?”
孟医佐恨极了丹阳,根本没有注意到元祯的惨白的脸色:“正是。”
听到陀罗尼同三教九流的人厮混到一处,还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行为,元祯站在原地不动,却感觉自己的身子极速下沉,像掉进幽暗的海底,被千千万万的鱼虾啃食。
忽而喘不过气来,忽而又痛苦万分。
她抽出手帕去擦额头上的汗,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气得颤抖不止,便吩咐苟柔:
“去把丹阳叫过来,还有那个善妙,也传唤进宫。”
话音刚落,丹阳坦然的迈步进了椒房殿,她追着孟医佐而来,就躲在殿外,听到阿姊要见她,不带一丁点犹豫,立马入殿觐见:“阿姊,阿嫂。”
元祯紧紧盯着她,单刀直入的问:“孟医佐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
原来是诬告,元祯松了口气,若丹阳真随了拓跋楚华的性子,她都不知道死后该以什么面目去见阿母。
丹阳执拗道:“我跟善妙清清白白,如今只喜欢孟医佐一个人,是她误会了我。”
轰!
一个爆雷炸响在元祯脑海,她忍不住将手中的帕子甩到丹阳身上:“你怎么能做出如此荒谬的事!阿姊答应你,不为你赐婚,不是为了让你去寻坤泽玩乐的!”
丹阳抓住扔来的帕子,反问道:“阿姊向来聪明,怎么在这种事上却糊涂了呢?我不愿同乾元成亲,就是因为我喜欢的人是坤泽!”
“你!”
想教她滚出去,又怕她去做傻事。
元祯气得浑身直颤,却拿这个唯一的妹妹毫无办法。
孟医佐的声音却突兀响起,质问道:“殿下,您不是跟我说,陛下已经知晓咱们的事了吗?”
她感受到元祯骤然拱起的怒火,方回过神来,原来陛下并不知情丹阳喜欢坤泽的事,那么丹阳从前拍着胸脯承诺她的话,岂不都是假的!
“这——”丹阳登时就没了方才的气焰,她吞吞吐吐道:“我跟阿姊提了几回,还没等说到你我的事,她就打断了话头,我想阿姊总会知道的,所以就提前跟你说了。”
“陛下知道是知道,同不同意则是另一码事,这你都不懂吗?”
孟医佐快要气笑了,许是生在皇家,又颇受广陵王的宠爱,丹阳身上总有一股不涉世事的幼稚,比起早熟的陛下,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件事是假的,那件事也是假的,你口里到底还有几句真话!”
丹阳不愿意:“除了这件事,我再也没有对你撒过一句谎。昨日那是善妙想还我的珠钗,我想着公主府多的是,就推拒回去,哪里想到正好被你看到。更何况,那珠钗只是我怜悯她才送的,我们一点别的关系也没有。”
听到她又四处留情,虽是无心之举,孟医佐不免又“呵”了声,青着脸讽刺:“你的珠钗多?你的女人也多的是,怎么偏偏要来纠缠我这个小小的医佐?”
“我为了你,已经将府里的妻妾全都散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府里是没有了,府外呢?哪座道观里的坤道没有被你染指过?”
她们在御前越吵越烈,不过三两句,就将丹阳深藏许久的老底全都揭了出来。
“陛下,陛下?”
不同于争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萧夷光的目光全放在元祯身上,见她呼吸越来越急促,面上的颜色由白转红,忙唤孟医佐:“陛下身子不大好,你快为她看看。”
第110章
丹阳殿下大闹椒房殿的次日,天子罕见的罢了早朝,往后一连数日,都称病不朝。
朝中众臣有些坐不住了,征西将军刘芷已率三十万大军直扑长安,与羌人互有胜负,八百里军报如雪花般扑向建邺,陛下却不见外臣,这怎么行呢?
好在第四日,宫中传出谕旨,教人将奏疏送进天子养病的椒房殿,傍晚,当日的奏疏就批复完送出来,总算是没有耽误国事,臣子们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丹阳喜欢坤泽的事,只是教元祯头疼,直到善妙进宫,她看到人的第一眼,半年没有发作的风疾立马卷土重来,差点没教元祯直接昏死过去。
那善妙不是旁人,正是参与过元祯采选,后来嫁给元焘,并生了一子的桓三娘。
高玉、元焘的阴谋失败后,桓三娘自愿去西山寺院修行。因为她姿色妍丽,即便没了头发,穿着素衣荆钗,也楚楚动人,所以去寺院上香的香客也日益增多,多半不是为了敬佛,而是去看桓三娘。
丹阳听到她的艳名,也慕名拜访,回来后被迷得茶饭不思,恨不得将人搂在怀里一尽鱼水之欢,由此才生出了一段孽缘。
不过,以上都属于孟医佐的一面之词,萧夷光听了不置可否,转而去问两位当事人,结果不论是丹阳还是桓三娘,都否认了她的说法。
丹阳急得在殿中团团转,直喊冤:“我从前常去西山寺院,是因为喜欢里面的慧悟、宁秀,并不是奔着善妙去的。”
帐内正接受施针的元祯听了,又是一阵眩晕,劈手将头下的瓷枕扔了出去:“去找你的慧悟、宁秀去,别进宫里气我。”
丹阳身形矫健,轻轻一捞,就将瓷枕抓在手中,她嘟囔着:“阿姊身子不好,我本来也没想教你这么快知道。”
元祯气结,直骂:“荒唐!”
不光元祯,就是萧夷光也觉得荒谬,她蹙起弯弯的柳眉,教丹阳先去侧殿等候,免得再留下来气人。
她则坐回罗帐,轻声安抚了元祯好一会,又平静了下自己的心态,才折回来重新面对这位风流花心的妻妹。
好端端的椒房殿,变成了会审丹阳的衙门。
坐下的一瞬间,萧夷光有些庆幸,还好元祯对爱情忠贞,同丹阳完全是两个性子,否则此刻坐在椒房殿闹着要分开的人,除了孟医佐,还有她萧夷光了。
或许面对的是美丽端庄的阿嫂,而不是熟稔的阿姊,丹阳谈及自己的风流史,也有些尴尬,她将眼睛移开,轻哼道:
“没有的事,我为何要承认?总归是孟医佐误会了我,还不听解释,可恶。”
桓三娘垂首而站,手中一颗一颗拨弄着念珠,像一棵枯死许久的老木。
无论是公主发疯,还是天子气病,椒房殿就算掀了顶,她照样无动于衷,似乎真的没有再涉红尘的意思。
萧夷光暗暗打量几番,不禁怀疑,这样的人,怎么会同意跟丹阳偷情?
直到提到那些珠钗首饰,桓三娘才有所意动,她主动从宽大的僧袍里掏出一只描金盒子,推给丹阳殿下,又解释道:
“皇后娘娘,这些首饰是丹阳殿下去岁所赠,共三钗四簪,全都在这里,现在物归原主。”
丹阳急了,送出的东西被退回来,她觉得没有面子:“不过是几只钗簪,给了就是给了,哪还有要回来的道理?”
萧夷光淡淡瞥了她一眼,示意丹阳噤声,又问桓三娘:“殿下为何要无缘无故送你首饰?”
“阿弥陀佛,皇后娘娘,这些东西并非是给贫尼的,而是殿下有仁爱之心,看到西山寺院外的流民身上衣薄,肚中又饥饿,这才取下发上的首饰,要贫尼帮忙买些粥米接济。”
萧夷光不容她思索,立马追问:“既然珠簪是用做救济之资,怎么冬日过去,却依旧留在你的手里?”
若是撒谎的人,见到皇后紧紧逼问,一丁点漏洞也不放过,早就慌张得露出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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