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步澹
这教看惯明月婢美貌的元祯有点不忍直视,瞥了一眼就挥袖让人退下。
等人走后,元祯奇怪的问:“那人是谁,怎生的如此丑陋?”
“他是暗卫安插在谢府的眼线,今日入宫禀告事宜,妾前段日子布下的局可以收线了。”
元祯点头表示知道,又忍不住:“杜三娘也不知选些好人,这人生的如此丑陋,还让他入宫,万一吓到孩子怎么办?”
萧夷光忍俊不禁:“孩子哪会如此胆小?倒是你,孩子马上要出生了,你给她想好名字了吗?”
“早就想好了。”
元祯取过笔墨,挽袖在纸上写下一个字,推给萧夷光看:“这个字,你看好不好?”
纸上赫然一个阙字。
萧夷光与她心意相通,看了阙字,亦露出赞许的笑:
“坊间有谶语,‘灭羌者,当涂高也’,当涂高者,两观阙是也。羌人在大周北面作乱了二十年,如今又占据了长安,倘若孩子的降生真能应谶消灭羌人,那也算不愧于列祖列宗。”
更何况长安城外的两观阙,用紫檀木临城而建,气势恢宏,当道又高大,是历代天子的行宫,拿来给下任天子,也是最好不过的。
元祯收好写字的纸,又关心了几句萧夷光的身体,用午食时才想起一桩正事:
“雍州刺史顾虎传信过来,说鲜卑部主动派出使者,想要联合大周起兵攻羌,她派人一路送到建邺,过不了几日,就能抵达建邺了。”
年初不光大周与羌人议和,鲜卑部也见好就收,抢了不少财宝人口回到草原,实力暴增。
他们这是将财宝瓜分完了,又想再劫掠一波,所以才千里迢迢来觐见元祯。
无论如何,有鲜卑部在北面牵制,总是好的。
比鲜卑部来的更早的是流言。
街里坊间无人不说无人不传:司隶校尉谢济丧心病狂,不仅强纳流民为妾,且那强纳的小妾,还是自己弟弟的亲儿子!
好事者传的有鼻子有眼:“谢二郎嫁的是河东裴氏,那妾也出身河东裴氏,阿爹凑巧还姓谢。一定是谢济那老贼,看上人家的美色,也不问出身,就纳进了府里。”
也有人嘲笑:“谢府的人惯爱糟践北面的流民,结果报应到自己亲眷身上,看谢济还有什么脸面再阻拦北伐!”
第100章
坊间的飞短流长很快传到谢济耳中,她身为司隶校尉,负责监察京畿,建邺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初时,谢济并不在意,只是教手底下的人去关了几个嚼舌根的百姓,可到后面流言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如浇油的大火般,愈演愈烈,连衙门里的小吏都嘀嘀咕咕。
她脸上挂不住了,回府让家令去问,那新纳的小郎君果然姓裴,出身河东裴氏,是太史令裴大郎第三子。
双鬓花白的家令越说越惶恐,她是府里的老人,自然知道主君的亲弟,多年前出嫁,正是嫁给了河东裴大郎,夫夫生了三个儿子。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谢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中原大乱,裴大郎举家杳无音信,八成是南逃时遇害了,裴郎君独身一人,又是坤泽,能沦落到牙侩手里,也是正常。
自己怕是真的睡了阿弟的儿子。
“裴郎君可知道这里是建邺谢家?可知道我是他姨母?”
家令想起那说话都细声细语的羞涩郎君,摇摇头:“郎君胆小,除了用饭,几乎不与旁人说话。”
如今陛下以忠孝治天下,最看重官员的品行,若有那德行不端的,轻则斥退,重则流放。
她身为朝廷命官,罔顾伦常,做下这等禽兽之事,若是泄露出去,不光谢氏百年的威望一扫而空,陛下也极有可能会揪着这件事不放……
谢济脑门的血直往上顶,双眼也迸出一点凶狠,连杀意都漫了出来,唯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只要裴郎君一死,谁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她收敛住周身的杀气,挤出一副温情的笑容,对家令道:“走吧,咱们去看看裴郎君,若是可以,趁早给他找个好人家嫁了。”
两人走到裴郎君住的香兰院,只见院子里一个婢子仆从都没有,正奇怪呢,屋内喊出惨烈的呼救声:“救命,来人啊!”
接着就是一股淫邪的笑声:“裴小郎君你就从了我吧,阿娘她不会知道的!”
“四郎君不可——”
布料“哗啦”撕开,裴郎君的痛哭骤然换了个调,撕心裂肺的哀恸冲破天际。
谢济阴沉沉的快步进门,外间守了个书童,她认出是自家四郎的身边人,教家令将人捉住,又一把掀开帘子,等到瞧见里面的景象,愤怒的面孔扭曲成紫红色。
“混账东西!”
床榻滚着的两位郎君,一个压在另一个人身上,下半身白花花的赤裸着,像贴烧饼般贴在一起,脚踏上还有条随意丢弃撕裂的亵裤,污秽至极!
鬓角的青筋像只蚯蚓般破土而出,谢济眼珠子快要掉了出来,连呼吸都喘不上气,恍惚间她在下巴处张开手,像是在接自己快要气掉的眼球。
半响,眼睛没有掉下来,谢济的仍好似踩着棉花般,颤颤巍巍指着迅速放开裴郎君的四郎,怒骂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我们谢氏清流人家,怎么会生出你这个荒唐东西!”
谢四郎披上件衣服,就战战兢兢跪在了地上,怕到了极点:“阿娘,儿子一时糊涂,您就饶了儿子这回吧!”
他不知道裴郎君的真实身份,谢四郎从前也暗地里染指过谢济不少姬妾,都瞒得天衣无缝,哪里料到谢济今日突然回来,还直奔兰香园呢?
“你,强奸母婢——”
脑中的血沸腾起来,谢济想骂,却又气得说不出话来,偏生祸不单行,她的长女谢简冲进门,焦急道:
“阿娘,不好了,曹将军带人要见裴郎君,说是陛下听到了最近城里的流言,想召他进宫,问个清楚!”
她话音刚落,曹楚便不客气的带着士卒跟了进来,刚跨进门槛,就见地上跪了一个,床上趴着一个,跪着趴着的都赤条条,脸上春意盎然。
曹楚一愣,嘴角旋即勾上耐人寻味的笑:“哟,我来的不巧,这是谢四郎吧,大白日的好兴致啊。”
床上的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旧的是谢济留下的,新的是谢四郎捏的。
被这么多人看光身子,裴郎君呜呜哭起来,嘴里呜咽:“阿爹,阿爹……”
“行了,你的苦日子到头了,陛下会替你做主的。”
曹楚撇撇嘴,不耐烦的说了裴郎君一句,然后教手下给他穿上衣服,送进宫里。
她转头想奚落谢济几句,没想到谢济身子摇摇晃晃,两眼一白,竟仰面倒了下去。
“阿娘,阿娘,你怎么了?”
谢简措手不及,眼睁睁的看她在地上抽搐,被曹楚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将谢济放到床上。
“快去找太医!”
次日,经元祯问询和有司会审,确定了裴郎君是谢济的侄子,因为谢济阻拦北伐和接济流民,所以才会流浪到江南,又被转卖到谢府。
谢四郎强占裴郎君的事也一块抖搂了出来,加上他平日欺男霸女,多有不轨之行,不少大臣上疏元祯,要求严惩。
最后谢四郎被判流放交州,京中百姓无不拍手称快,等到他出城那日,向陷车里扔了不少臭鸡蛋。
这一连串的事,在朝中激起了千层浪,众人感慨裴郎君不幸的命运,又暗地笑谢济自食恶果。
往日她可是反对北伐的急先锋,还暗地里派人去北岸买卖流民,中原家破人亡的惨事越多,她赚得就越多。
这下好了,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侄子也被谢济买了回来,还睡了半个月,看她还有什么脸面再阻拦北伐。
谢济的确没了脸面,因为她的脸麻了半张,不仅脸,连半边身子都动不了,躺在床上噫噫呜呜,连话都说不清楚。
众人还以为她中了邪,等到孟医佐来看过,才说谢大人是中风,目前药石无医,只能先将养着。
回宫孟医佐便去了明光殿,将谢府里的事一五一十全说出来:“……此病是被气出来的,不出三日,谢大人眼睛就全瞎了,即便能熬过来,也是个活死人。”
元祯刚布置过北伐事宜,热出一脑门的汗,回来就抱着一牙沙瓤西瓜吃,淡红的瓜肉染红嘴角,闻言用帕子擦了把:“若你用出十分的本领,可能把她的病医好?”
“依臣愚见,只有一分希望。”
元祯差点笑出声,谢济一病,江南士族群龙无首,她布置北伐的事宜都异常通顺。
更何况谢氏就是个榜样,大家在中原都有亲朋,谁敢保证这种事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此事还要多亏了明月婢的妙计,仅仅示意牙侩将清秀的裴郎君送进谢府,就挑起了他们本性里的贪婪重欲,逼瘫了谢济,顺带还毁了谢氏的名声。
元祯拿了盏西瓜汁走到内间,殷勤送到萧夷光唇边,却被这人无情的推开:“陛下,不要过来碍事。”
长榻上摆了几样长命锁、绒线符牌、背云等祈求平安、辟邪消灾的配饰,花花绿绿,金光闪闪,煞是好看。
萧夷光正忙着挑选,在宝宝的事上,她总是特别有耐心,每一样都要反复摸过,只有光滑柔软的才配留下来,免得伤到宝宝娇嫩的肌肤。
元祯的身子孱弱,她也怕宝宝生下来,跟元祯一样三天两头生病,所以就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福气都放到宝宝身边。
查点一番,萧夷光难得的对商音板起脸:“天气这么热,怎么没有备蚌粉铃?”
蚌粉有吸汗的功效,缀进布帛里,宝宝即便出生在夏日,佩戴着,也不至于热出痱子。
商音一拍脑袋,匆匆下去教人准备。
“你也歇歇吧,喏,西瓜汁,喝了解解乏。”
天气热,总是让人莫名烦闷,更别提怀胎十月的孕妇了,身子沉重,胃口也不好。
元祯给她打起团扇,刚见明月婢抿了一小口西瓜汁,就皱起眉来,她忙问:“可是不好喝?”
“不是。”萧夷光的额前滚落几滴香汗,她呼吸急促,捧住自己的小腹:“陛下,恐怕臣妾是要生产了。”
元祯心脏差点跳出来,疾步走到外间:“来人,快送皇后去产房。”
产房安在明光殿侧殿,经验老道的稳婆都找好了,众宫婢训练有素,抬着宽榻进了侧殿,还不忘将元祯拦下来。
“凭什么不许朕进去?”
殿里的稳婆开始喊叫“娘娘用力”,元祯听得揪心,她拨开众人,就要往里面走,却被赶进宫的寿春拦了下来:“这是规矩!”
元祯看见姑姑,态度稍微软了下:“我就在外间陪着她,不进去看。”
寿春嫌她碍事:“没见过陛下这样讨价还价的,陛下就乖乖等着,不要进去添乱。”
元祯与她说不通,干脆觑了个空隙钻进去,拔脚推开了门,高声道:“明月婢,你别害怕,我来了。”
这小兔崽子,就是不听话!
寿春气得牙根痒痒,也忙追上去帮忙。
萧夷光闭目用力,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握在温暖的掌心里,耳边淌下的汗水也被一方香帕擦拭干净。
她嗅到几丝淡淡的青竹信香,知道是元祯来了,焦躁不安的情绪莫名安定下来。
迷迷糊糊,萧夷光陷进梦里,她梦到了一片蔚蓝的天空,天地浩大,苍鹰自由盘旋。
天底下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草原,久不入梦的阿母盈盈笑着,淌过刚没入脚踝的小溪,踏上这方绿草如茵的草原……
“明月婢醒醒,不要睡。”
萧夷光摆脱了梦境,睁开眼,就看到了元祯焦急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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